妖界美食千千萬，拾柒偏偏上了一桌生熟參半的給何無，讓這個一開始喊餓的主兒徹底斷了大快朵頤的念頭，扒拉著一碗菜糊糊不敢抬頭。
    化天合吃過肉串，也沒什麼胃口，象征性喝了點湯。
    妖後靈嫵坐在拾柒身旁，溫柔賢惠地夾菜盛湯，從頭到尾沒發出一點聲音。
    真的好安靜！
    “我聽說夜無晝出來了。”拾柒瞥了眼何無，確保他沒什麼大的反應，才放開了說：“你怎麼沒劈死那混賬？”
    “那是我夫君，劈死他我也要挨雷劈的，一夜夫妻百日恩啊。”化天合故意說得很涼薄。
    “不挨雷你也舍不得！”拾柒恨鐵不成鋼：“你這胳膊肘天生殘疾麼？往外拐得這麼徹底。”
    “噗哈哈哈哈哈！”何無忍不住笑出了聲，遭到拾柒一記冷眼。
    化天合微微一笑，“沒辦法，就是打心眼裏喜歡啊，就像你和靈嫵嫂嫂，天生一對。”
    拾柒撫上愛妻的手，然後瞪向化天合：“什麼天生一對，你一個神族和魔族哪裏天生一對了？我盼你改嫁盼了多少年，居然還是和他廝混到一起！”
    “小辰念念都這麼大了，改嫁會讓孩子心靈扭曲的！”
    “你沒改嫁念念都成問題少女了。”
    “……”
    這對師兄妹一旦開始了“改嫁”的話題就會吵個沒完沒了，哪怕是過了千百年，一如既往，都快變成一種條件反射了。
    何無捂著耳朵絕望地想：我到底是來幹嘛的？
    一頓飯吃到不歡而散，拾柒摔了筷子就走，靈嫵親自送化天合他們到妖王宮門口。
    “嫂嫂回去幫我說幾句好話，別讓師兄毛都炸了，他現在一定氣得要現原形了。”
    靈嫵笑著點頭，朝化天合揮了揮手。
    化天合蒙上眼睛，正式告別，回轉身，卻聽到了靈嫵的一句：“對不起。”
    何無一頭霧水，怎麼突然道歉？
    化天合背對著靈嫵，擺了下手掌，什麼都沒說，大步向前。
    一如當年，牽著將辰背著將念，於白雪皚皚，頭也不回地離去。
    靈嫵是雎鳩一族，生來貌若天仙，一個大大的美字寫在了臉上，拾柒剛當上妖王就把她娶為了正妃，沒多久就封了妖後。
    她是個溫婉動人善解人意的好妻子，但拾柒並沒有那麼纖細的情感，他時常抱怨小師妹惹是生非，帶回她的畫像，還有送出去成堆的禮品，不管那一條都讓靈嫵心驚膽顫。
    正統神族，師出同門，青梅竹馬，單拎出來任何一個都是自己比不了的，更何況化天合那麼招人喜歡。
    拾柒頭一次把化天合帶回家，就是為了讓媳婦見見這個讓他不省心的小師妹。
    靈嫵自卑了，她哪都比不上化天合，美貌什麼的都是浮雲，化天合一雙眼能抵多少張美人皮！
    強大的力量、生性豁達灑脫、萬眾矚目的地位，那時候的六界，有幾個女子能勝過她？
    從來都倍受吹捧的靈嫵嚐到了嫉妒的滋味，酸澀苦辣。
    也就是在人魔大戰最慘烈的那年，拾柒不顧一切帶回了身懷六甲的化天合，還有那個神魔混血的嬰兒。
    靈嫵從未見過這麼慌張狼狽的拾柒，發了瘋地在從來不去的樓閣中尋找保胎續命的方法，可以不分晝夜地看護著一個有夫之婦，甚至化出原形給一個一歲不到的孩子當馬騎。
    作為妻子，靈嫵沒辦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趁拾柒陪將辰睡午覺的功夫，主動去見了化天合。
    化天合即將生產，很是虛弱，隻能坐在床上，縫製著將要出世的孩子的小衣裳。
    靈嫵在她麵前落淚，什麼都沒說，隻是無聲地哭泣著。
    化天合放下了手中的針線，捂著肚子步履維起身走到靈嫵麵前，用指尖一點一點抹去她的眼淚。
    “別哭，師兄會心疼。”化天合說完，補了一句，“我也會。”
    靈嫵為自己醜陋的心態作嘔，她明明知道化天合深愛的人是魔主，明知道拾柒對化天合隻是同門之情，卻還是在化天合麵前表現出了對她不歡迎。
    之後化天合生了將念，整個妖王都銀裝素裹，冰凍三尺。
    坐完月子，化天合帶著兩個孩子離開妖界，臨行前，她對送行的靈嫵道：“師兄總說我沒你溫柔沒你賢惠，他每次來看我都要念叨，然後誇上你一番，恨不得我渡仙門上下都知道他有個貌美如花秀外慧中的媳婦兒，此番一見，果真名不虛傳，師兄好福氣，有你陪他，定不會孤單。”
    那場雪下了很久，雖冷，可雪景很美，美到沉寂了所有的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