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假若成真,真假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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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個瞬間Nico甚至有被麥克白的舉止感動到,不敢置信的以為他開竅了,但沒想到得到的確是這樣一個跌破眼鏡的回答。
不過這樣也好,向來不按常理出牌,這才符合這些天以來麥克白在Nico心裏逐漸豐滿的形象:似乎智商比較高的人通通都是怪物。
“其實你也不是特別的討厭,”Nico小聲嘀咕,“就是討厭的時候實在是太讓人討厭。”
回想起第一天見到麥克白的場麵,抓狂到足夠把人送去瘋人院再也回不來,就算是現在打量著身邊這個呆若木雞駕車的家夥,Nico也絕對不會相信他將會是一個理想的約會對象。
但是剛才的一幕至少證明他的心腸並不壞,人類的心腸都很壞,但是博士不是人,博士是怪物,所以他心地善良。
化解掉這個突如其來的小波折,Nico決意按正常進度進行教學,兩人找了一處購物廣場模擬“如何陪女孩子逛街”,Nico又趁著方便給麥克白講解了一些關於男裝的選購技巧和穿著規範。
麥克白在專售正裝的成衣櫃台立正站好,Nico在導購小姐豔羨而驚歎的目光下一一講解:“正裝一定要修身,最大程度的貼合身體……顏色和底紋雖不明顯被人注意,卻至少要選購合適自己年齡的……休閑西裝和正裝所適應的場合各有差異,而袖口以及前襟扣子的裝飾也是關鍵……同時還要注意布料的品質。好了,現在假設你要參加一場科研會議,請在這一排衣服裏選擇你認為最合適的款式。”
Nico一甩金發,對導購小姐報以優雅而又魅惑的微笑,做出一個“MayI?”的手勢。
導購小姐被迷的七葷八素,立即以“Please”的手勢給以回複。
麵對一整麵牆衣服,麥克白表情嚴肅,顯然已經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隨即仿佛對弈者命懸一線之際決意將對方的軍一樣,果敢的伸手從一架上取出一件,心中默念:沒錯!就是你了!
卻隨即被Nico一個爆栗落在腦袋上。
“跟你說過多少次這種衣服要修身,你挑的這件為什麼卻比運動服還要寬敞!”
“我覺得這件衣服穿起來可能會比較舒適……”
“舒適?你又不是去健身房你追求什麼舒適?”Nico隨即向麥克白展示導購小姐的工作服和超細高跟鞋,“你看看這位美麗的女士,她穿成這樣是為了舒適嗎!你需要的是莊重!”
麥克白果然是高智商的存在,凡事一經點撥就明白了,放回去重新出題讓他再挑了好幾遍,已經可以做到百發百中。
這一部分的教學進度完畢,兩人又去了樓頂上的旋轉餐廳用餐。
服務生殷勤的迎上前來:“請問兩位先生,為你們安排靠窗的商務座可以嗎?”
Nico審視了一眼那絲毫沒有情調可言的商務座,搖了搖頭,轉頭吩咐:“謝謝你,但是我們需要情侶座,同時麻煩您再為我們端上一盞燭台。”
兩人來到幽靜而昏暗的角落裏,服務生為兩人拉開座椅。
Nico本以為麥克白會一屁股坐下,拿出紙巾一撕兩半,一半用來擦汗,一半用來做草稿紙。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麥克白呆呆站在那裏,沒有亂動彈,甚至沒有落座。
“按照事情的發展規律,現在我應該做些什麼了吧?”他用征詢的目光看著Nico,“告訴我該如何去做。”
還真是神速的進展!
此刻Nico內心已經忍不住想要和費迪南神父開香檳慶祝了,但是依然保持了外在的冷靜和從容。
“首先,記住應該選擇什麼樣的座位,然後邀請我先坐下,我落座之後你才能夠落座,因為以後坐在我的位置上的將會是你的女伴,一切優先權屬於女士。”
麥克白點點頭,覺得很有道理,於是依Nico的話照做。
服務生送上菜單,各自一份,Nico對於菜單倒是興致缺缺,而是問麥克白道:“這裏似乎做的都是法式菜,你喜歡嗎?”
麥克白搖頭:“其實我寧願吃一個漢堡王,或者一份doublecheese的披薩,再加上一罐可口可樂。”
“不喜歡就對了,”Nico招來服務生,很隨便為兩人點了一份情侶套餐,“為女士做出一定程度的犧牲,是男人的職責所在。也許你太聰明了,所以不知道什麼叫做遷就,但是以後你會慢慢懂的。”
麥克白覺得很新鮮,沒想到Nico說的話裏竟然還有這樣的深意,他本以為除掉公式和定理,沒有什麼東西是更有深意的。更神奇的地方在於,在他幫Nico趕走那個莫名其妙的騷擾狂時,還有在餐桌對麵請Nico率先落座的時候,心裏竟然產生了一種怪異的滿足感。
一種他不知名為何物,但似乎叫做“保護欲”的東西。
Nico又補充:“但願你吃飯不要發出那種難聽的‘吧唧’聲,否則我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呼你一巴掌。”
麥克白一驚,立即用雙手護住麵部,接下來的整個用餐時間裏,他的全部麵部肌肉都異常的緊張。
Nico倒是也沒有把這個威脅當真,兀自喝著一杯檸檬水,偶爾指導麥克白怎樣把餐巾舒適的圍在脖子上,以及如何用刀叉對付一隻不聽話的芝士焗蝸牛。
麥克白似乎覺得如此大動幹戈隻為填飽肚子實在索然無味,但是因為Nico較真的態度,他還是願意配合的。
氣氛漸漸的好轉,他們甚至開始自在的聊天了。
“博士,有一點我很想不通,你明明那麼有能力,為什麼偏偏要去尋找外星人呢?你真的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外星人的存在嗎?”
“恩,相信。”麥克白答的很自然,“宇宙浩瀚無垠,人類不可能是孤獨的存在,越過海洋,大陸對岸是另一塊大陸,那麼越過銀河,地球的對岸為什麼不會是另一個地球呢?”
乍一聽上去還有道理,但這顯然都是麥克白自己虛妄的猜測,缺少了他向來引以為傲的邏輯性,一個做慣了嚴謹而又複雜的證明題的物理學家,怎麼可能會用這種荒誕不經的理由去臆斷一個無比重要假設?
Nico聽了直搖頭:“可是我不相信,你的話也不足以讓我相信。你向我證明的是一個偽命題,Dr。白。”
“也許吧,這句話的確不成立,我不能用概率的範疇去歸並二元存在論。但其實還有一件事情……當然你們更加不會相信的,”麥克白覺得喉嚨有些幹澀,說出來的聲音都是喑啞的,“我小的時候,曾經見過外星人——”
“什麼?”Nico聽了這話,並不震驚,隻是漫不經心的幹笑了兩聲,“你這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我沒有。”
“那我倒是很好奇,外星人是長成什麼模樣的?你還記得嗎?”
“我……我不記得了。”被問到這,麥克白支吾其詞,“但是我看到了他們的飛船,很大很大,我從來沒有見過那個模樣的東西……”
“也許隻是你的錯覺而已。”Nico頗為同情的拍了拍麥克白的肩膀,“小時候的事情誰能記得百分百清楚?也許你在夢裏看到了一座水塔,醒來之後就產生了幻覺,以為自己看到了飛船。”
“那不是幻覺,我聽見一個外星人跟我說話了,”麥克白覺得“說話”這個詞用的不太準確,又更正,“他們不是用語言來交流的,而是一種類似於傳心術的方式,但是我能聽到他的聲音,他的聲音很好聽。”
麥克白漸漸回憶起小時候父母家別墅門前的青綠色麥田裏,步履蹣跚的自己望著麵前一個模糊的黑色人影,他的身後停著一架形狀古怪的飛行器,飛行器發出模擬恒星,掩蓋行蹤的藍光。
Nico被麥克白的話提起了興致。
“他跟你說了什麼?”
“他說:你們是不會傷害我們的,對吧?”
麥克白對於那句話的印象很深,甚至時至今日,隻要那人再開腔吐出一個單詞,麥克白便能認出他來。但可惜的是,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再也沒能聽到過那個聲音。
那天晚上麥克白還好奇的打量那架飛行器打量了好久,後來不知為何,飛行器的燈忽然一閃一閃的滅掉了,四下裏黑漆漆的一片,什麼都看不見。
麥克白不敢亂走,隻能戰戰兢兢的躺在麥田裏,哼唱著留聲機裏的一首兒歌給自己壯膽,轉而仰頭望著天空。
他第一次發現天空裏竟然有那麼多閃耀的繁星!
數不清的星座,圍繞著銀河的四周排列,天空浩渺而茫無涯際,每一顆星星所發射出的光線,在穿過他的瞳孔之前,都曾經穿越過宇宙裏那無限黑暗的虛空。
“你們是從哪一顆星星上飛過來的?”麥克白本想這樣問,但是話還沒有說出口,他就不知為何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等到醒過來,天已經亮了,停在麥田裏的那架飛行器早已經徹頭徹尾的消失了,也並沒有留下什麼麥田怪圈,除了麥克白不太清晰的記憶,其他的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
“我想他們可能已經回到了他們的星球上去,之所以會在地球上降落,是因為飛行器臨時發生故障了吧。”
追憶了往事,麥克白不忘做最後的總結。
餐桌上短短一截的蠟燭撲哧一聲滅掉了,隻冒出一股青煙。對坐的兩人陷入深深的沉默,雖然Nico麵部肌肉的運動方式明明白白顯示了他對這個故事置信度的強烈懷疑,但麥克白先前的口吻卻是與之相反的斬釘截鐵,讓觀眾不能不為之動容。
Nico歎了一口氣,放下已經空掉的檸檬水杯:“麥克白先生,我原本以為你隻是一個計算機程序一樣死腦筋的科學工作者,卻沒想到你……”
“……我怎麼?”麥克白好奇,接口問。
“沒想到你還是一名充滿想象力的文藝工作者!”Nico訝異道,隨即打開挎包開始翻找名片,“我碰巧認識《超科幻》編輯部的主編,要不要我給你介紹一下?根據我從業多年的經驗推測,你一定很適合寫那種星球大戰類型的故事,雖然說我私人更喜歡看高科技喪屍軍隊,金字塔之謎,南極地下的納粹基地什麼的……”
於是,麥克白還沒有來得及摸得著頭腦,就已經被Nico強行往手心裏塞了一張花裏胡哨的名片,Nico甚至飽含希望的握住他的雙手,連連鼓勵:“我相信隻要你好好寫,就一定會紅的!”
這一長串不著邊際的話,已經徹底將麥克白搞暈了過去。
“謝謝。”麥克白傻乎乎的回答。
而與此同時,僅僅隔了兩條街的一家CD店裏,一名失明又毀容青少年站在CD貨架前,正在母親的陪伴下購買音樂專輯。
店主對這個身世淒慘的青少年有一些印象,聽他母親說他小時候因為一場火災麵目盡毀,僅僅留下兩隻完整的耳朵和健全的聽力,平生最喜愛的、並且也是唯一的愛好,就是音樂。
這是一個多麼堅強、又多麼令人心疼的孩子啊!
店主暗自抽了抽鼻子,CD貨架旁,“母親”正在小聲為“兒子”介紹每一張專輯。
“……行了,琳達。你不用再解釋什麼了,我也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我就是想不明白,”盧卡斯·穆雷克煩躁的揉著鼻子,“你不覺得我們兩個根本不是明星和助理的關係嗎?我們明明是囚犯和獄卒的關係!這副委屈的樣子你給誰看,明明你是S我才是M,你不覺得你管我管得太多了嗎?”
“盧卡斯……”聽了這話,琳達更加委屈了,埋著頭垂著眼,“對不起,我錯了。”
“知道哪裏錯了就好,你放心吧,演唱會我一定會認真對待的,你知道音樂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盧卡斯犀利的目光穿透墨鏡,打量著貨架上的一排CD,樂隊的新專輯似乎賣的很好的樣子,他對自己的才華很有自信,“對了,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個叫Nico的主編,他到底是什麼底細,你調查清楚了沒有?”
“對不起,我還是沒有調查清楚……”琳達知道盧卡斯又要抱怨了,但是這事情實在不能怪自己,“我調動了各方麵的人脈,但是他的身份似乎是一個迷,相關記錄偽造的很精密,根本沒有人能夠為我提供有價值的情報,因此很難調查。”
“原來是……這樣的?”盧卡斯的目光從最上麵一排蒙著灰的專輯上逡巡而過,最後一張《Thevelvetunderground&Nico》的老專輯孤零零的躺在一側,膠紙都破了,盧卡斯伸手夠到那張專輯,隨手丟進琳達的購物籃裏,吩咐,“你繼續調查,能夠找到的線索都不要停。順便把這張CD包好,給他送過去,就說是我的致歉禮物,請他務必要收下。”
一想起Nico收到禮物時怒氣衝衝炸毛的模樣,盧卡斯就忍不住戲謔的眨了眨眼,感歎道:“牙尖嘴利的小野貓,還真是可愛呢。”
……
與麥克白兩人並肩站在停車場外,夜晚的涼風嗖嗖的刮過來,Nico感覺鼻子裏癢癢的,一個忍不住——
“阿嚏!”
“Nico,你沒事吧?”麥克白也覺得有些冷,緊了緊身上薄薄的外套,掏出車鑰匙打開車門,“風很大,快上車吧,我送你回去。”
Nico搖搖頭。
“不用麻煩了,往前沒多遠就有地鐵站,我搭地鐵回去。”
麥克白記得上午Nico對自己這次沒有駕車過來完全是因為自己,所以才覺得應該送他回家,但是看Nico現在態度堅決,也不好再堅持,又覺得應該關照些什麼,“下次我們不用假裝約會,你就可以駕車了。”
聽到這裏,Nico先是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思,又忍不住笑出聲來:“你還記得這件事啊?真不好意思,其實我之前是騙你的。我最近上下班都搭地鐵,因為我的工資下個禮拜才會發,這周實在是抽不出預算來付油錢了。其實公共交通工具也挺方便的,就是總有一群人盯著我看,讓我很不舒服,人多的時候,還會有手伸出來亂摸。”
麥克白聽到這些,很是同情,關切道:“你……是不是很缺錢啊?”
Nico坦然點頭:“啊?你不知道啊?我都快窮死了!我家裏有九個孩子得要我養活,我又沒有社保,本來想要等著做完你這個case領到報酬可以頂上三個月的生活費,可你這副不合作的樣子,我隻能眼巴巴的等著編輯部給我發那點少的可憐的工資。”
從沒想到Nico的生活竟然這樣困難,麥克白羞愧的低下了頭,陷入了深深的自責之中。
“……我不是故意的。”
Nico一甩頭發,輕輕跺了跺腳:“好了,我又沒怪你什麼,你不是壞人,我之前也對你太粗暴了不是麼?其實我很好對付的,也沒有別的過分要求,”Nico騰出手來替麥克白整理了一下襯衫領帶,“以後至少把自己清理的幹淨一點,可以嗎?”
“恩。”
盡管領帶勒著麥克白脖子,讓他有一種絞刑架的錯覺,他還是忍住了不適,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