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寒為燭，月影下鬱涼澈牽著殷夜離進到個背風的山洞，預備在裏麵將就一晚明早再繼續找下山的路。
    把洞中原有的幹草枯柴爛葉聚在一起攏成堆，用火折子點燃。暖暖的橙頃刻光灌滿山洞，映亮了鬱涼澈麵部輪廓，竟看得殷夜離有片刻失神。
    接著鬱涼澈拿出匕首削尖了樹枝前端，走到山洞深處拿出四隻已經扒皮去毛掏空內髒的兔子串起來架在火上。
    發現殷夜離正目瞪口呆看著自己，鬱涼澈隻是笑笑隨口解釋，“晌午趁你追狐狸玩得高興時，我順手捉了幾隻藏在雪裏的兔子預先存在這裏。你整天都未進食，想來也該餓了吧？”
    所以你早就料到我會迷路要露宿在此山中嗎？想到這一點，油然而生出強烈的被算計感讓殷夜離迅速扭過頭看著洞口，唇緊緊抿著，那神態活像殷塵瀾被寒白露打趣逗弄的模樣。
    “我才不餓，是你餓了吧！”想到自己要在這個破山洞裏呆好幾個時辰，殷夜離就無法遏製的怒從心生。
    畢竟小孩子嘴硬是常有的事，鬱涼澈當然不可能把他的話當真。
    拉著口是心非的殷夜離到火前坐下，鬱涼澈好言好語的安撫，“好好，你不餓，是我餓了行吧。”
    烤兔肉的香氣漸漸彌漫充盈鼻息，殷夜離揉揉已哀鳴多時的腹部，暗地裏吞了吞口水。上次跟太子出去打獵還記得要帶糕點，怎麼偏偏這次給忘了。
    真的好餓…
    “東嵐君。”既然沒有吃的，殷夜離隻好想方設法轉移話題。
    “嗯？”鬱涼澈應著，聲音溫潤依舊。
    “我發現，你似乎很少用那個字自稱？”那個意味無尚尊貴的‘朕’，多少人渴望卻隻能憋在喉間。
    就比如他殷夜離。
    “那個啊，”山洞極深，回聲疊著回聲，鬱涼澈說出來的話有些含糊，卻恰好能能讓殷夜離把每個字都聽得真切。
    “我想留給你用。”
    愣在原地微怔片刻，殷夜離立刻反應過來起身拉開跟他的距離，神態有些尷尬。“東嵐君別說笑了，夜離區區四皇子…”
    沒等說完，就被鬱涼澈毫不留情的打——
    “阿夜，你變了。”
    殷夜離沉默著低下頭。
    世間萬事萬物都在改變，他又怎麼可能有資格永遠維持原樣。
    他隻是順應天理規律罷了。
    “初遇時，你就說過要一世為王，君臨天下的。”鬱涼澈專心看著火堆，陷入對那時的回憶中，唇角勾起柔和的弧度。“那時阿夜，眼神裏的光彩很漂亮。”
    還沒有褪去淚水的眸子堅定而又無畏，那
    對眼睛至今仍常常出現在鬱涼澈夢裏夢外。
    刻骨，銘心。
    “生老病死常有，人都是會變的。”殷夜離垂眸，幾許無奈。
    年少不識愁，赤足蹴秋千。
    秋千今猶在，年少何時複？
    誰沒有年少輕狂的時候？隻是隨著時光白駒過隙荏苒萬千，就算曾經的念想還在心底存著，也沒幾個人敢再度把他說出來。
    就算說出來，就算承認了，可那又能怎麼樣？隻是白白被別人看了笑話而已。
    而且，許多事情隻是口說根本沒有半點用處，想要得到，必須用自己雙手去奪取。
    他一直認為沒有什麼是搶不到的，哪怕是天地間偌大的山河。
    總有一天，全部都是他殷夜離的。
    “我還是喜歡從前那個坦率的阿夜，再說…”
    殷夜離抬眼對上他含情的鳳眸，靜靜等候下文。
    “再說，這近十三年來，無論你是什麼模樣我對你的情意，絲毫未改。”
    山洞內，暖光融融。
    洞外，積雪映月明，別是一番流光偷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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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缺少必要的佐料，烤出來的兔肉自然沒有多麽好吃。但殷夜離餓了許久，沒什麼滋味的兔肉到他口中也成了佳肴。
    匆匆填飽肚子，發現洞外皓月當空，星辰正好，兩人又皆無睡意，便一同到雪地上賞月瞻星。
    在高處看繁星，隻覺得比平地上要清晰許多許多。月暈如霧瀉下，鋪滿山巒，柔柔映亮一地白雪。
    風舞雲淡，山間依舊極為清冷。殷夜離向來畏寒，卻又舍不得錯過這難得看見的景色，便把整個身子偎進鬱涼澈懷中汲取溫暖，隻露出兩個眼睛看星星看月亮看漫山白雪，最後再看看身邊豐神俊朗的國君。
    終究是怪氣氛太好，鬱涼澈脫口問出，“阿夜棄了那皇位，讓我帶你回東嵐曲墨，冊封為妃，可好？”
    懷中人沒有半點猶豫遲疑，望著星辰堅定而又決絕地回答，“我要這天下。”
    刹那間，鬱涼澈覺得似乎當空的明月也黯淡了幾分。
    “我說過，”殷夜離看著無盡的天幕，眼神出奇堅定。“我要一世為王，君臨天下。這個念頭十三年來，也未改分毫。”
    苦笑，鬱涼澈輕輕摸了摸他的三千青絲，又說出多年前那句——
    “嗯，你會的。”
    完全是一如初見的對白，可如今心境早已不同。
    隻怕，今夜月色再美，也難以萬千淒涼。
    “為何你那麼篤定我會？”殷夜離回過頭不解的問向鬱涼澈。
    緩緩撫弄他的發絲，輕聲回答，“因為你是我認定的人，所以你要什麼我都會想辦法給你。”
    即使哪天你想要我的性命，也都雙手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