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狄牙篇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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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過後,仿佛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申殷還是一樣的嚴厲,隻不過叫我識字的人換成了巫醫。巫醫就叫巫醫,我從來沒有聽人提過他其他的名字,府上的人都很敬畏他,因為他不僅是醫生,還是巫師,大家敬畏他一如敬畏鬼神。
巫醫總是不苟言笑,麵無表情的出現在每個人麵前,仿佛沒有什麼事情能夠牽動他的情緒,甚至連他的眼神都很難吸引,但是我知道他是對周圍的一切,不論好壞,都毫不在意,這世上他唯一關心的可能隻有申殷。
在巫醫那裏我可以時常的看見齊薑,她跟在巫醫身邊學醫,兩年的時間讓她不再像當初那樣的膽小,反而增添了一絲的沉穩。齊薑隻有在見到我的時候才會有燦爛的笑容。我跟她一同聽巫醫講課,不僅要習文識字,而且還要識藥。齊薑在兩年間已經將藥認的差不多了,現在正在研究藥方。
巫醫的課總是很散漫,他在講完課以後再不會分半分心給我們,隻在第二天檢查,自然若是答得不好所受的懲罰是一點也不會下於申殷。巫醫總是在剩餘的時間裏坐在角落裏不斷的製藥,有的時候他會高興的牽出一絲笑容,但是更多的時間是蹙眉。
時間就像是瘋長的蔓草一樣,眨眼間荒蕪了我在這個宅子裏的歲月。在這七年的時間裏申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的衰弱下去,他的脾氣總是不好,動不動就摔東西,或者責罰下人,但是卻在獨自一個人的時候暗自出神。
我有幾次偷偷看見過那樣的眼神,偷著絕望,不甘,更多的還是不舍。巫醫漸漸的不願再教我們東西了,更多的時間仍給我們書讓我們自行學習。他則將更多的時間用於製藥。或許,他想要用他精湛的醫術留住申殷。
“滾,你拿著你的藥給我滾。”申殷大聲的咆哮著,末了仍是咳嗽出聲。
“乖,喝了它,喝了它病就會好了。”巫醫的聲音輕柔和緩,執拗的勸說著。
“我不喝,喝著這些有什麼用,這些年我已經厭了,你醫術精湛又能怎麼樣,你能跟天鬥嘛,我注定是活不過今年的。”申殷歇斯底裏的叫著。
“不會的,一定會有辦法將你的病治好的,殷,你定是比我活的長久的。”巫醫拿藥的手有些顫抖。
“阿青,我看過你為我占卜之後的結果。”申殷的聲音驀地變得平和。“你占卜的結果從來都沒有出過錯,還要我說什麼嗎。”
“你。。。。。。,殷,不要相信我的占卜結果,我們一起努力,定能將你的病治好。”
“不要再讓我受折騰了,阿青,我隻想舒舒服服的走完我餘下的時間。”
砰的一聲脆響,“殷,你一定會好的,不要說傻話。”巫醫的聲音飽含著怒氣。“你先休息吧,我再去給你煎藥。”
“阿青。”申殷叫住巫醫,聲音有著幾分的虛弱。“別騙自己了阿青,我時日不多,就算不是你的占卜,我自己的身體難道自己不清楚,我造了太多的殺孽,那些被我殺死的孩子即使我再怎麼說服自己他們隻是食材,卻是騙不過自己的真心,這都是我的報應。阿青,我知你不舍我,可是我半生受苦,隻想在死前能夠平靜安然,不想再受折磨,我也隻想讓你陪在我身邊多一點時間,我們錯過太多了。”
“殷……”
“聽我把話說完,這輩子是我欠你太多了,臨了了,還要你陪我受苦,隻是我隻求你這件事,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你這樣我很心疼。”
巫醫很久都沒有再出來,我靜靜的站在門外,本來想要今晚跟申殷辭行的,但不知為什麼突然間不想走了。
我又在府裏呆了一段時間,巫醫不再給申殷不斷的喝藥了,而是沒日沒夜的陪在申殷的身邊,有時是在他的床邊給他念書,有時親自下廚給申殷做東西吃,申殷隻是陪在旁邊看著,在東西做好時,嫌棄的完全吃光。
申殷雖然一直在衰弱,但是精神卻是比以前好多了,巫醫在他的身邊總是能夠笑的很溫柔,充滿了寵溺,可是有時候他會背著申殷偷偷的難過。
申殷最終是沒有度過這個冬天,他把我叫到身邊,“易牙,你可以不用幫為師實現願望了,人到現在才知道,一直是我執念太深了,你是我看著長大的,我還是不忍心。離開這裏做你喜歡的事情吧。再說你長得這般的俊俏,是為師最討厭的,趕緊離開吧,省的讓我生氣。”
我跟在申殷身邊多年,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他,用著一種從來沒有的柔和聲線,和緩的對我說著話,最終我還是流下眼淚,本來以為我對他沒有感情,但是現在眼淚卻沒法不流。
“走開走開,最討厭人假惺惺了”
“阿青,我這一生自問不欠別人什麼,唯獨欠你最多,如果有來世的話,就讓我愛你吧,好還了你對我情。”巫醫將申殷抱在懷裏,輕輕的搖晃,“說什麼傻話,你沒欠我半分,是我欠你的。”說完眼淚掉在申殷的臉上。
“阿青,答應我好好活著。”巫醫並不說話,申殷執拗的盯著巫醫,直到又一口血噴出。
“我答應你,好好的活著。”巫醫最終還是妥協了。
“這樣我就放心了,阿青,我會一直看著你的,直到你來找我。阿青我累了你抱我睡會吧。”
就這樣房內再沒了聲響,巫醫一直沒有出過房間,時間持續了兩天,最終我衝進了房間,巫醫抱著已經去世的申殷呆呆的出神,即使房中炭火早已熄滅,屋內已經冰冷的下人,也沒讓他有半分回神。
我的闖入讓巫醫有幾分回神,他慢慢地抱起了申殷,走出了房間,我沒有問他要去哪裏,那是他們之間的事情,我隻能靜靜的看著。
那天過後,巫醫再沒有回來,我在府中停留了月餘,在三月春暖時離開了府中。我不是獨自一人離開,齊薑陪在我的身邊。那時她笑著對我說:“兩個人上路總好過一個人,讓我們一起走吧,你生病了我可以照顧你。”那時我很想對她說我也是會醫術的,可以自己照顧自己。可是看著她期待的表情,我最終沒有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