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急別急。”祈雲卓慵懶的靠著椅背，慢慢啜一口茶，倒顯得對方著急得很。他挑起幽深狹長的鳳眸，墨發若泛了一層金水般閃著華麗的光澤，笑得魅惑，“本王正想同時也娶她做側妃呢……可是她卻告訴本王，她與南國公主熟識，不想瞞騙本王……敢問一個聖陽名妓是如何與尊貴美麗的南國公主熟識的呢？”
    那一刻，對方與她對視，狹長魅惑的鳳眸中一抹犀利且精明的光閃爍著，仿佛洞察了一切，與平日的悠閑甚至是紈絝作風全然不同。
    難道這才是以風流著稱天下的五王爺的真實麵貌？
    所以……他、他們知道了！
    依琴……這個南國潛伏最深的探子終究是被發現了！也許……也許甚至祈雲卓根本就沒中“煙華無蹤”……在屬下通報他去大漠找白醫仙時，其實他正躲在國都裏嘲諷的監視她的一切動向！
    太可怕了！這個五王爺！她居然一直以為這個人是無害甚至弱小的……
    當初和親，父皇的本意的確是為了兩國和平，但這麼提議的二哥卻是為了解決掉她。她來到聖陽，想要嫁給五王爺，也是因為五王爺是個好色浪蕩、雖極其聰慧但心思全無的富貴閑人，比起皇帝好欺瞞些。
    其實她還曾得意的想過，自己姿容妖嬈絕世，說不定可以把這五王爺迷得神魂顛倒。她便可假戲真做，騙得對方信任。雖然她知道這麼做可能會傷到那個人的心，但不管怎麼說這是最好的辦法。
    可是現在……
    謝雨淩的心亂了，但她畢竟是公主，宮裏什麼陰謀變數沒見過？所以很快冷靜了下來，並思路清晰的思索著接下來的事情。
    幸好今天有所準備。
    她對著麵前氣息沉穩的兩人，露出嫵媚的笑容：“王爺和陛下都很好奇嗎？”
    “當然！”藍衣青年也笑得魅惑人心，似全然沒察覺到危機。
    坐上的祈慕亦看到謝雨淩眼裏孤注一擲的神色，心道一聲不好。他略側頭，見女子笑意越發詭豔。
    “既然如此，不如二位去地府問問閻王吧。”
    謝雨淩嬌笑一聲，拍了拍手，兩人頓時全身酸軟，神色一變。祈雲卓掙紮了一下，驚覺自己已無力氣，若非椅子支撐，自己絕對會毫無形象的滑落地上。
    他們都猜測過今日謝雨淩聽了這番話後會有什麼樣的舉動，但無論如何想不到在這禁軍團團圍住守衛的時候，對方會真的發難，而且是下迷藥！
    這時，從幽淡清遠的屏風後，轉出一個人來。這人黑衣俊美，雙目冰寒，陰狠的氣息十分熟悉。
    “柳潛？”
    祈雲卓喃喃，驀地警惕起來。
    原來謝雨淩因為防備意外早已布置好了一切，柳潛不過是個幌子，在這個時候他根本不會去王府偷襲……哀歎自己倒黴的同時，祈雲卓也稍稍安了心，露出一絲微笑：至少祈雲深不會有什麼危險。
    “你笑什麼笑！”
    祈雲卓的笑容令謝雨淩心生警惕也惱怒萬分：就是這個人的偽裝毀了她辛苦準備許久的計劃！她本想狠狠甩對方一耳光，但想了想答應柳潛的事，還是別在對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的好。但她畢竟不甘心，還是用惡狠狠的目光瞪著對方。
    “本王又沒笑你，本王笑得是柳潛柳先生，如此高傲有本事的人竟甘心做一條女人的走狗，任其利用驅使。真是……”
    “住口。”
    柳潛陰沉沉的開口，走上前，微微彎下腰，手摩挲上他的唇，“你倒是挺了解我。不過我現在對你很有興趣，不要讓我殺你。”
    “嗬……”祈雲卓輕笑一聲，偏開了頭，看起來在躲避他的手，視線卻不經意的與祈慕亦交會片刻。
    祈慕亦不可察覺的微點了點頭，讓他放心，又微搖了搖頭，讓他別輕舉妄動，爾後閉目假寐，心中思緒百轉。
    兩人好歹也共事了七年，這些暗示他心中雪亮。於是他盡可能的拖延時間，並把兩人的注意力轉到自己身上。
    “祈雲卓，今日你和那皇帝雙雙落入本公主手中，真是令人痛快啊！”
    “恐怕痛快的人隻有你一個吧。你的同伴可是沒有反應呢。”祈雲卓懶懶道，竟挑釁的眨了眨眼，眼波如水流轉，閃著動人心魄的光。
    唇上的手一頓，柳潛臉色陰晴不定，良久冷聲：“我與她不過是交易。”
    他從不向獵物解釋。不過今日這迷人的小家夥剛才那挑釁的神情……很熟悉……他不妨破例一次。
    他必須得承認，對這個人更感興趣了。想知道在這張和那人一樣含笑的麵具下，又會有什麼不同的真實表情。
    謝雨淩在一旁看著，嬌聲笑道：“不如這樣吧。柳潛你和五王爺去另一個房間，本公主就不打擾你們兩個，你隻要幫本公主問問他私下搞了什麼鬼就好。本公主還要與皇帝陛下談談國事。”
    祈雲卓一愣，沒想到會這麼快被帶走。恐怕時間不夠。
    柳潛倒沒有再多說一句，隻是轉頭冷冷的瞥了謝雨淩一眼。謝雨淩為那眼中透出的刺骨寒意微微戰栗了一下，就見對方已抱起渾身無力的祈雲卓，大踏步走出了大廳。柳潛途中步落無聲，躲避了數個禁衛，幾轉後到了一個偏僻的房間，將他摔到了床上。
    祈雲卓不動聲色打量周圍，發現這隻是一個普通房間，沒有任何機關暗道：想也是，用來賄賂討好的別館怎麼可能會有什麼機關密道。他費力的抬起頭，光這個動作就讓他好不容易凝起的力氣迅速流失，但他還是仰頭直視柳潛，喘了幾口氣問：“你要問什麼？”他以前絕不會在不明情況沒有絕對勝算的情況下莽撞的主動出擊，但這個柳潛不是常人。
    柳潛沉沉地笑了一聲。
    這笑不是冷笑，但照樣讓人不舒服得很，在這光線略昏的屋子裏沉悶而曖昧，勾起聯翩浮想。
    柳潛一步一步靠了上來，在床邊微彎下腰，在他耳邊又低聲一笑：“我什麼也不想問。”他此刻隻想……目光閃了閃，似要拂去什麼別的記憶，他與對方對視。
    那雙幽深若潭的細長鳳眸微挑，有著魅惑的冷意，冷意一點點滲出來，越來越淩厲。祈雲卓不可否認的有些心驚，為這樣的氣氛與距離，但他掩飾得很好，嗤笑一聲：混跡青樓多年，這種情形他再熟悉不過，當然以前他才是得意的那個。
    這是不是就叫做風水輪流轉？
    “閣下沒聽公主剛才的吩咐嗎？何況這麼快就開始也太沒情趣了，一點兒也不合本王的胃口。本王可一向是憐香惜玉、細品慢嚐，一點一點的折磨挑逗哦，忍耐得越久，就越快樂……”
    長長的墨發傾灑了滿床，閃著柔潤的光澤，藍色衣袂與錦彩衾被交相輝印，越發顯得曖昧不堪。柳潛眸子晦暗，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良久他側頭，舔吻了一下那雙唇，冷笑：“你到底有沒有種‘煙華無蹤’？”
    這毒是他給的謝雨淩。
    “閣下大可以自己探探脈。”祈雲卓輕笑，明白對方接受了自己的提議：這也是緩兵之計。
    柳潛的手快速探到了他的脈門，又收了回來，臉色稍稍緩和：“白醫仙確實有能耐。”竟能自行研製出解藥，雖然會比較複雜，不過也不算壞事。他也不希望對方在自己的興趣沒消散之前就這麼快死了。
    畢竟……和那人性格有些相似的人，好久都沒有碰到過了。
    柳潛重新吻了上去。
    他的吻很狂暴，甚至帶著些想要發泄的怒氣，讓祈雲卓想到猛獸對獵物的掠奪……他應該沒做出什麼讓對方這麼怒氣勃發的事情吧……不過他有些驚訝的發現，對方的動作竟很青澀，也許是第一次吧。
    這個發現讓他差點嘲笑出來。
    但他同時又十分惱火。天下間隻有一個人，被允許這麼放肆的對自己，除此之外的任何人，他隻想讓這個人死，而且是死無葬身之地！
    感應到祈雲卓的殺氣，柳潛停下來狂暴的進攻，他抬頭冷道：“你想我死？”
    “很想很想。”
    無力反抗，祈雲卓冷笑了一聲，毫不掩飾自己的深深殺意。
    該死！左尚秋怎麼還不派人來！剛才皇兄不是傳了信號嗎！
    該不會……一時之間找不到房間吧？回憶一下，這裏的確是西麵最偏僻冷落的地方。
    祈雲卓不斷在心裏暗罵狂吼。
    柳潛則是陰冷的看了他半晌，淬寒得如結了冰的聲音如閻王的召喚：“祈雲卓，你的下場會很慘。”他重俯下頭，“嘩啦”一聲撕碎那華貴礙眼的藍色衣服，露出一層雪白單衣，小巧精致的鎖骨若隱若現，誘人的光滑脖頸隻顯現了一半，卻更令人血脈噴張，潔白的肌膚觸感柔嫩，引人采擷……
    “你會後悔的，柳潛。”祈雲卓麵無表情，眼光寒冷，魅惑的鳳眸危險萬分的眯起。
    柳潛怒氣重重的吮吻他緊致有力的前胸。很快青紫不一的痕跡遍布胸前。眉目俊秀風流的青年則厭惡的盯著上方黑衣俊美的人……
    突地，空氣中有什麼變了。
    猛烈的掌風從後方迅速撞來！雪亮淩厲的劍鋒已到柳潛背後！
    柳潛還沒有沉醉到不知今夕何夕的地步，他下意識的一閃，但畢竟遲了一瞬，仍是右臂中了一劍，血汩汩冒出，看來有點深度，那血濺了幾滴在祈雲卓身上。祈雲卓勉力撐住床沿想坐起來，一下子滾到地下，辛苦的喘息著。
    “卓兒！”
    柳潛一掌拍來，有一道白影迅速將他對準祈雲卓的攻擊擋開。
    “白大夫……”祈雲卓沒忘了對方的“身份”，低叫一聲，慢慢擦去胸前的血，一股受了辱的委屈油然而生。
    白影一頓，任柳潛逃脫，急速的返回身來順便拿了錦被，將地上的祈雲卓扶起，包得嚴嚴實實的，又緊緊擁住他，在他耳邊低語，語氣心疼：“對不起，我來晚了。”
    “也不算太晚……”祈雲卓輕聲道。
    祈雲深心如刀割，聽出弟弟語氣裏少有的勉強與無助。
    “哥……我一定要殺了他！”
    從沒有人敢如此侮辱他！祈雲卓氣得發抖。
    從小錦衣玉食的他，就隻在祈雲深這裏傷了心，從此痛苦了七年。但饒是如此，也沒有他，敢對他無禮放肆到這種地步！
    “我幫你。卓兒，我會幫你殺了他！”這不是祈雲卓一個人的事！祈雲深聲音不穩，但語氣無比鎮靜，無比的冷。不是往常舒涼的冷，是讓人心凍住了般的冷。沒有人知道，方才見到的一切，令一向淡漠寧靜的祈雲深憤怒到什麼地步，心底湧上的是一種殺人的殘酷衝動。
    或許祈家人從來都做不到徹底的寧靜，骨子裏的冷與殘忍一直都被掩藏在表象之下。即使是祈雲深，沾染泉石幽然雲水飄渺的祈雲深，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