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是無邊無際的晴空白雲，低頭是陡峭的萬丈深淵。這裏是他的世界，隻屬於他的世界。
    從他能看到這個世界的第一眼起便是如此，白色構成了他的世界，偶然一點的藍和黑是點綴。每次有飛鳥路過時，他都很高興，因為他很少見到其他物種。
    雖然他們每次來的時候都會很吵，唧唧喳喳的，但是對他而言卻是珍貴無比。
    因為他出生於雪山之巔，生長於雪山之巔。他沒有朋友，沒有同類，有的隻是永遠下不盡的皚皚白雪。
    他渴望山下的世界，非常渴望，他希望朋友，極度希望，他希望同類，極度渴求。
    於是，他有了朋友同類親人甚至情人。
    君憐是他給自己取得名字，他喜歡外麵的世界，但是君笙不喜歡，所以每次隻敢偷偷跑到山腳下就回來了，年複一年直到遇上一個騙子。
    君笙，他的名字是雪女取得。雪女，雪山的主人，一代又一代守護著這座山，也守護者這做山上的生靈。
    直到某一條君憐拖著奄奄一息的身體回來，倒在君笙懷裏，什麼都沒說。
    君憐君笙，同出本源，本是一體，自然救得回來，於是合二為一。君笙知道君憐喜歡外麵的世界，便代替滿身是傷的君憐離開了雪山，離開了自己生活了數萬年的居所，也放棄成仙的機會。
    “胡緋你······回來了，君、君憐，你沒事吧。”陳炎的聲音從驚喜轉為失落，最後是淡淡的安慰。
    站在門口的君憐，一頭長發在身後飛舞，燈光下的臉色陰晴不定，滿身被寒氣籠罩著。
    陳炎觀察了他一會，不確定他有沒有恢複理智，萬一還遺留在夢魘中，那會不會出手傷人？
    窒息的空氣中，清冷的君憐緩緩走進，輕緩而堅定的聲音傳來：“我是君笙，君憐根本不存在，他是我創造出來的。承載了我所有的喜怒哀樂，所有的負麵情緒。一切我所想我想要我所期盼的，他都去做了，代價是滿身傷痕，所以我為了完成他的心願，才代替了他，離開雪山。一直以來我都在欺騙自己，我是個很自私的人，把一切我想要的都剝離出來，告訴自己那不是我，另一個人，那是別人的喜怒哀樂，不是我的，我依舊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君笙，俯視著一切，卻仰視著自由。”
    陳炎越聽越心驚，心裏並沒有知道兩人的秘密而成為好友之類的想法，因為他知道君憐或者君笙都不是這樣的人，或許現在的他就像是胡緋剛從夢魘裏走出來時一樣，思緒還停留在那時，而不是現實之中。
    陳炎屏息，等著他繼續發表大論，等到他快窒息才發現對方已經越過他，站在陽台曬月亮。好吧，是賞月兼吸取日月精華。
    似乎是恢複正常了，陳炎擦了把汗，嚇死了。管他是君笙君憐，每次犯病都讓他出一身汗，這種事情再來幾次保管他心髒病犯。
    陳炎吐出口長氣，繼續懷抱抱枕，雙眼無神的盯著大門，任誰盯著大門看了三四個小時，都會無神。
    他心裏頭隻有一個念想，胡緋。希望下一秒門就會打開，胡緋就這麼笑盈盈的站在門外，朝他撲過來。
    嘴裏還不幹不淨的說著“好想你，想的心都碎了之類的話”，可是沒有，大門依舊緊緊關著，連隻蚊子都飛不進來。
    陳炎已經從雙眼無神變成雙眼呆滯，一夜未睡的他有些渾渾噩噩，腦子嗡嗡作響，眼前好似有無數星星在閃，閃的他有些目眩。
    狠狠甩了甩腦袋，企圖讓自己清醒一些。啪，雙手重重在兩頰拍了一下，疼痛讓他清醒了些，或許更加眼花？
    緊閉的大門前不知何時多了兩道身影，一道是他熟悉的竹無殤，正昏睡在一個男人的懷裏，不過那個真的是人嗎？
    陳炎狠狠擦了擦眼睛，還是沒變，抱著竹無殤的男人隻有一道淡淡的影子，就像是隔著一層霧，看不真切。
    陳炎歎了一口氣，閉上眼，他肯定是因為一晚沒睡，眼睛出毛病了，怎麼可能有半透明的人，說不定是誰的惡作劇，還是什麼最新的高科技？
    陳炎閉著眼睛，靠著沙發，讓自己眯一會。實在太困了，都出現幻覺了，希望一覺醒來胡緋就回來了。
    就在陳炎似睡非睡之間，耳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聽著像是有兩三個人，又雜又亂，是出事了嗎？還是胡緋回來了？
    “胡緋？！”陳炎一個激靈猛地叫出聲，茫然的看著客廳裏亂成一團的其他人，“怎麼了？”
    小白苦著臉，似乎又要哭出來了，“無殤，無殤醒不過來了······”
    “別胡說，等會就醒了，我扶他進去休息休息就好。”不知是君憐還是君笙冷靜的處理著眼前的一幕。
    陳炎茫然的跟在他們身後，床上的竹無殤麵色沉靜，似乎是睡著了，“送他回來的那人呢？”
    話一出，其他人都看向他，眼裏多了份懷疑，小白叫出聲，“什麼誰？明明是他自己回來的，和掌櫃的一樣，自己跑回來的，屋子裏沒別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