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不回答，隻是連聲說：“對不起。”
    羅青橙覺得沒力氣與葉小魚爭論，就直截了當地問他：“你不想跟我登記結婚了，對不對？”
    “想，當然想，我不是來了嘛！”葉小魚趕緊表態。
    “那就好。”羅青橙不再多說，掉頭朝登記室走去。
    登記員熟練地將羅青橙遞上的糖果袋子一巴掌掃進自己麵前的抽屜裏，不過這一巴掌著實費了把子力氣。然後，抬起頭來看他倆。
    估計人家從來也沒見過這陣勢，還從沒聽說，兩個人前來登記結婚，臉上居然連點喜興勁兒都沒有。男的掛出張苦瓜臉，女的更甚，連眼睛都哭腫成了一條縫兒。恐怕連離婚的，都沒有像他倆這樣哭喪著臉的！
    於是，人家開始滿腹狐疑地輪番掃視了他倆一陣，這才開口問：“是自願結婚嗎？”
    “是，當然是，當然是，我們剛才隻不過發生了點兒小誤會。”葉小魚趕緊解釋。
    “材料都帶齊了嗎？”
    “帶了帶了。”葉小魚趕緊將材料遞上。因為心存疑慮，人家邊用眼睛瞄他倆，邊審查得特別仔細，一會兒問這，一會兒問那。羅青橙死不開口，每次都是葉小魚贖罪似的搶先回答。
    看著自己和葉小魚的合影終於被貼在了結婚證上，又壓上了鋼印，並最終被遞到自己手裏，羅青橙覺得，這個紅色的小本子，已經不再像自己盼望中的那樣美妙了。
    結婚本是件喜事，可此時，羅青橙滿腦子隻覺得不可思議：眼前這兩個小紅本，居然真有如此大的魔力，能將自己和葉小魚這一輩子牢牢拴在一起？自己好端端一個大姑娘，一個獨立了二十四年的人，就因為這小本子，將和眼前這個麵帶愧色的男人終生廝守在一起，不分朝夕，不分地點，必須跟他分享一個房子、一張床、一管牙膏、一個浴缸、還有該死的貸款？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要永遠自願放棄和其他任何美好男人發展美好愛情的可能……當然，離婚後除外。
    不知為什麼，胡思亂想到這兒，羅青橙突然就打了一個寒顫。
    此時，羅青橙一點兒也不知道，葉小魚也正望著她，好像麵對鏡子裏的另一個自己，麵色沉沉，節哀似的。
    羅青橙扭過頭，兩人目光交錯的瞬間，都嚇了一大跳，趕忙慌亂地躲開了。
    透過葉小魚張皇失措的雙眼，羅青橙好像瞬間瞥見了葉小魚的靈魂，那真實的東西在葉小魚的眼裏閃爍了一下就不見了。突然間，羅青橙就有點明白了，葉小魚那張臉後麵所掩藏的是什麼東西。
    他倆於是一前一後地走出大門。羅青橙在前，葉小魚跟在後頭，臉上沒什麼喜氣，真像剛離完婚一樣。
    羅青橙仍處在半夢遊的狀態，她不想再和葉小魚爭辯他的狼心狗肺，也不想問他為什麼忍心讓自己空等兩小時，隻是問他：“你一次買那麼多鞋幹什麼？”
    葉小魚也不回答。
    不過，走出登記處的大門以後，葉小魚心裏還是仿佛卸下了一個重擔，輕鬆了不少似的，暗中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看著走在前麵的羅青橙，葉小魚心想：表麵上，他葉小魚是一個隨和、有禮、特別招家人、同事、朋友待見的好孩子，因為對於三十三歲的葉小魚來說，作為家裏的長子，家族裏的長孫，他不能不對責任看得很重。而婚姻，對於他更是一種重大的責任，在他看來也是一種終生的責任，是他必須承擔好的。他覺得自己不可能像羅青橙那樣，隻想著“愛了就愛了唄”，“隻要有愛就夠了”，所以他對婚姻的態度一直極為慎重，他一直想找一個自己真正喜歡和適合自己的女子，過一種對誰都負責任的、簡單的、合意的婚姻生活。
    雖然他最終找到了心儀的羅青橙，可他對他們倆能否創造這種他所向往的婚姻生活，卻是一點譜兒都沒有。正因如此，他才遲遲下不了決心一腳踏入婚姻這荊棘叢生的“險地”。更重要的是，其實隻有葉小魚自己心裏才知道，羅青橙，也許還有他爸媽，都隻看到了他的表麵。其實他的內心裏麵，隱藏著一個極度渴望自由、熱情奔放、充滿狂野的靈魂，對任何捆綁式的親密關係，他一直都有著一種發自內心的深刻的恐懼和排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