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斷聲曲,青羅灑  第六十章 血帛誓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8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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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時人傳,敬帝誇耀錦氏乃後宮第一謀士。
    此到不假,錦姝跟在帝王身邊多時,善攻讀兵法史書,又常靈慧多思,凡事兒到了腦子裏多半都要仔細想想。長久,自當能為軒承胤出謀劃策。要做帝王身邊的枕邊人,還要做他最需要的人,如此共進退方才能長久。這是錦姝入宮這幾年的悟道,愛,始終虛幻飄渺,太不可靠。
    北朝定元七年十二月,漫天飄浮鵝毛大雪,千萬裏江山銀裝素裹,恍若太虛仙境。不錯,北朝將迎來極為濃重喜慶的日子:封後大典。此次同樣是孝敬帝登基以來正式冊立正宮,故而帝王同行大婚,著宮紅雲龍喜袍。
    北朝定元七年十二月初三,孝敬帝與蘇門皇後大婚。
    方是初二夜晚,宮裏已經張燈結彩,幾路宮人與侍衛忙碌得不可開交。人人身著喜慶服飾,即便是侍衛也將烏紗帽簷的黑色帛帶換成宮紅色,瞧著極為喜慶。四下裏,宮人步行急促,手裏端著托盤,井井有序的前往各宮四處。
    錦姝立在天元宮最高處——禦華台,俯望漫天白雪,顯得極為沉靜,不怒不喜。軒承胤從背後行來,緊緊抱著她:“朕負了你。”錦姝淺淺笑開:“何曾有這話說的?承胤是帝王,終究身不由己的,我不能幫你多少但總不能予你添橫的。”軒承胤嗅了嗅她發間幽香:“安歇吧。”
    試問世間,有哪個女子能容忍自己心愛之人與另一位女子結發同好,眼睜睜看著心愛之人著宮紅喜袍行嫁娶之事,然那八抬大轎裏坐的卻不是自己。錦姝能忍,她忍得,因為她愛得不是凡夫俗子,而是這泱泱北朝的君主。
    她沉靜閉上雙眸,躺在龍床上一夜未眠,但卻要裝得泰然無事,不悲不喜。
    軒承胤極早前去太和殿,迎親隊伍怕是已久久候在殿外。風雪微止,軒承胤著宮紅雲龍朝服、墨玉赤底帝冕,沉默立在殿外。那張巧奪天工的龍顏,眼眸裏霎時刀光劍影,暗雲湧動。
    數日前,建章宮。
    端榮太後寢居的建章宮多年泛出檀香香氣,讓人寧神。薑華早早稟報軒承胤道,太後鳳體有恙,請皇上前去探病。
    端榮太後半臥於床,掩息看著軒承胤:“皇帝半月不曾來建章宮,哀家到甚似想念,不過也曉得皇帝操勞國事,心中又便覺得欣慰。哀家抱恙,僅是想看看皇帝。”軒承胤道:“太後抱恙,可著太醫診治?”
    端榮太後倒也不答,眉目憔悴,陷入回憶中,道:“哀家做了個夢,夢到咱們娘兒三回到二十年前,當年你才六歲。那是個讓人難忘的秋季,惠庒皇後臨仙去前,將你生生托付給哀家。那時哀家還是榮貴妃,自此你便在哀家寢宮中長大成人。”軒承胤聽她提起惠庒皇後便不由得隱隱作痛:“都過去二十年,太後何故突然提起先皇後?”
    端榮太後慘淡一笑:“嗬,到底你還是在意你生母惠庒皇後的,何苦哀家生生養你這麼些年。支持你去柔然打仗,如今你穩坐江山,便由不得哀家麵子,打壓哀家母族。這些個冤孽,哀家今兒個到不想提,惠庒皇後當年將皇帝托付給我倒也是立下契約,等來日實現的。”
    端榮太後從錦被下拿出一卷黃帛血書遞給軒承胤,眼角呈現細紋的一雙玉眼,冷然看著他:“黃帛血書出自當年你生母惠庒皇後之手,上麵寫得明白。吾兒胤,若登基,必立蘇門女為後,以報榮貴妃蘇門氏養育之恩。”
    軒承胤大掌握住血書,因極力看著端榮太後而至顯現細密不可分的血絲。
    端榮太後繼續說道:“想必你不會懷疑,這血書上的金印刻著惠庒皇後親印。如若尚存懷疑,皇帝可詢問惠庒皇後母族白家族長。”軒承胤保持冷然神色:“一紙血書難道就能讓你不扶持自己親生兒子上位?當初你若殺了朕,想必會是有千百個法子吧?”
    端榮太後笑出聲來:“哀家可不傻。皇後遺子養在嬪妃身下,若有個三長兩短那豈不是天翻地覆?更何況二十年前的朝野局勢,容不得應懷立儲。惠庒皇後母族乃北朝第一商戶,富可敵國。她逝去,必然朝野震動,如若他僅有的兒子死在哀家這裏,想必蘇門也將難以平靜。到時候就算白家不曾先動手,先帝可能也殺蘇門儆白家。”
    軒承胤道:“母後早逝,為何獨獨將朕留給蘇門撫養?”端榮太後道:“滿觀朝野,隻有我蘇門才有能力保你安平。哀家之子不立為皇又如何,隻要蘇門長存,哀家入宮這幾十年來的付出與犧牲便也值得。”
    軒承胤起身背對端榮太後:“黃帛血書之事朕自會查清,若真,蘇門立後;若假,北朝三代禁止蘇門女子入宮選秀。”遂,離去。
    事後薑華扶起端榮太後問道:“太後對皇上道出當年諸多事,可全是真的?”端榮太後步下鸞床墊蹋,臉色安然:“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惠庒死了那麼多年,當年的承諾應該兌現了。”薑華彎著身子托扶端榮太後的手,疑惑道:“那太後娘娘為何不早在皇上登基時便讓蘇門小姐入宮為後?”
    話及此處,端榮太後敲了薑華腦崩子:“瞧你那榆木腦袋。北朝先祖立下規矩,帝王登基七年必須立後。若早早讓金陵入宮,皇帝有理由隻封妃,尾至七年才立後。誰能斷定金陵能七年長達不敗之地?若中途生出差錯,蘇門女子便隻能在冷宮中度過。這淑妃德妃之眾,鬥了多少年才讓哀家等到兩敗俱傷,方好為金陵鋪好了路,又至皇帝登基七年,由不得他不立後。隻是委屈了應懷,不被先帝賞識,又非嫡出,況且他自個兒無心帝位之爭,叫哀家如何幫襯扶他登上龍座。”
    端榮太後儼然做得滴水不漏,可謂謹慎縝密。早在十多年前她便一直在蘇門裏挑選女子,自小裏被當作正宮皇後教養,養成時機成熟之時,便能運籌帷幄,穩登鳳座。如今,也算為蘇門金陵鋪好前程,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她有的她的身後事,軒承胤自有軒氏的身後事。兩方多年對峙較量,早年母子情分如今不知所生幾多。帝王家的事,總是身不由己,言不由衷,一聲惋歎,都化作了長歌飄蕩在風中。
    軒承胤回宮後便尋了惠庒皇後父親進宮。惠庒皇後雖逝世多年,但其身後白家的勢力不曾減弱。隻不過不在朝廷為官,但是依然掌控朝廷經濟命脈。多年來,軒承胤雖不曾見過這位素未謀麵的親外公,但密信中來往覺著身為親切。早年提議讓白家子孫為官,但被白老先生拒絕,他相勸道,這白家已至顯赫地位,掌管北朝商要,若再入朝為官怕驚動朝廷元老,激起激烈角逐,恐朝綱不穩。政商巨頭,如何都不能全一結合。
    當年軒承胤才登基,聽白老先生之言,甚覺貼心寬慰。於是養成書信來往之習,向白老先生討教一二。不過此次邀白老先生入宮,卻是頭次。
    白老先生麵見軒承胤時便投去一封一模一樣的黃帛血書,開門見山道:“皇上急召草民入宮,草民早已算到今日之事。皇上登基七年,如今也該到冊立皇後之時了。思禾當年托付給草民之事,今日也算完成,不枉費她一片苦心為你籌謀二十多年啊!”白老先生一身繡仙鶴墨藍色錦袍,麵善,胡須早白。話及此處,惋歎中聽出幾絲哽咽。
    軒承胤忍痛聽白老先生說完,他不曾預料母後當年便已料到二十年之後之事。念起不曾盡孝片刻,心生沉痛。軒承胤大步走至白老先生前麵,眸底有些發紅,這個多年來關心他教說他的老人,從不曾見麵,更不談盡孝。一聲激動:“外公!”
    白老先生連忙跪下:“皇上,草民不敢。”軒承胤將其扶起:“外公如何受不得,多年恩情外孫不曾報答,豈能讓外公跪孫。”
    白老先生滿目滄桑,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他慈祥的看著軒承胤:“我的外孫胤兒想不到都長到這麼大了。思禾患病,她嫂嫂曾入宮探病,回來便道此生最放不下的便是你。想不到,想不到啊,如今胤兒早已成人,內安社稷,外平邊疆。福澤萬民,再不見流離失所,滿目瘡痍的那時北朝。”
    軒承胤喚了宮人備膳,後又道:“外公言重了。外公年事已高,往後就入宮養老可好?”白老先生笑得欣慰淡然:“思禾兒已安然長成人,我已不再遺憾。至於入宮養老,我如今身強體健,此次呈上黃帛血書之後便已功勞圓滿。早早打算好尋一避世之所,了此餘生。”
    ——————————————————————空塵繪龍————————————————————————————
    空塵有話要說:
    《長門宮祠》進行到這一步,劇情的起伏波折仿佛才剛剛開始。波雲詭譎,暗黑漩渦的深宮又如何將錦姝牽引入最惡魔的深淵,她與承胤之間的愛恨糾葛,又會如何生死一線。
    謀反,權奪,愛恨,背叛,封後,這一切都將這後宮裏的每一位女子牽絆其中,遠離不開。錦姝該何去何從,雲端立命,刀口舔血,除了帝王之愛,她會不會也是一無所有?
    這一切,隻有在後麵慢慢揭開,越來越嗜血的精彩,越來越精妙絕倫的宮闈秘鬥,盡在《長門宮祠》。
    小說馬上就要上架,兩月多了,一路走來,有付出,有疲憊,但也會堅持。感謝親愛的你們長久以來的陪伴,希望能與君共勉這長門宮闈後的最後一杯風月。期待下一章節的精彩吧。
    下一章節部分大放送:
    第六十一章冊昭仁
    北朝敬帝定元七年十二月初三,陰,大雪。
    漫漫鵝雪從萬丈雲空中飄落,陰霾天氣加深這莊重儀式之嚴肅氛圍。文武百官,後宮嬪妃,上至皇帝下至宮人侍衛,墨發皆染成了銀絲,由於儀式莊重不可侵犯,眾人不得撐傘遮擋大雪。不時,衣襟被雪水滲透,冰涼漸起。
    蘇門金陵著百鳥朝鳳正宮紅雲華錦喜袍,裙擺直直拖地遠去,落在雪地裏看著極為妖嬈。雲鬢梳成九鳳朝雲髻,頭戴百鳥朝鳳冠,主簪略粗貫穿鳳冠左右,末端處綴著碧色珠子,珠子連著明黃色龍紋流蘇,長長從肩下墜至手臂間。從鳳冠頂部繞一金鳳玉環,將象征天家威儀的紫金綬帶落在環中,紫金綬帶上繡滿雲團金龍,懸在背部及至後腰間。
    沿著漫漫漢白玉宮階一眼觀下,宮階中部鋪著萬丈血紅地毯。周圍則是一篇明黃玉白,與之帝後鮮紅相襯,愈發豔麗厚重。桑懷憂著心,用胳膊在軒承胤身後提醒他:“皇上,皇上,皇後娘娘在地上跪著呢。”恍惚之間,軒承胤回過神來,見蘇門金陵一襲嵌金紅袍拖地,金凰澤澤生輝撲跪於地,這才收了思緒道:“皇後平身。”
    軒承胤上前扶起蘇門金陵,賜鳳印金冊,正式冊封蘇門氏為北朝敬帝之昭仁皇後。傳召,普天同慶三日,赦免罪行。封後大典之禮節繁瑣,太和殿冊封之後將會在長樂殿舉行盛大國宴。擇吉時,入宗廟拜祭列祖列宗。三宮六院嬪妃,滿朝文武,皆在其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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