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斷聲曲,青羅灑  第五十八章 朱牆深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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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慶靈忽的跪下,焦急而言:“貴人何故不向皇上坦言?貴人如今身懷龍種,是何等貴重,今日在外頭受了屈辱難道還害怕皇上不給貴人做主嗎?”
    芷嵐麵上笑容逐漸淡去,軒承胤陰沉著臉色:“何故?”
    芷嵐生氣般嗬斥慶靈:“放肆,小丫頭片子禦前失禮,整日亂嚼舌頭根子,本宮何曾受辱了,仔細著皇上罰治你!”
    芷嵐轉言便向軒承胤解釋:“皇上可別聽慶靈胡說,沒有的事。”
    軒承胤不聞她措辭,冷聲問慶靈道:“說。”
    慶靈雙肩抖著,道:“今日在出禦花園時,貴人看見錦婉儀訓斥凰德殿新分來的宮人,瞧著甚是可憐。心地仁慈的貴人便上去為那凰德殿的一眾宮人淺言了幾句好話,卻不料惹得婉儀娘娘大怒,將身懷有孕的貴人罰在雪地裏跪了好些時辰”
    芷嵐連忙下了鸞床跪在軒承胤麵前:“皇上切莫聽慶靈這沒尊卑的丫頭胡言,這都是沒有的事。婉儀娘娘向來謙和寬厚,心思柔婉細膩,對臣妾是極好的,畢竟臣妾也曾是正陽宮伺候過婉儀娘娘的人。”
    軒承胤神情似冰,眉目間的深沉似升起一團烏雲。不時,軒承胤便回了天元宮。
    芷嵐翻身從鸞床上下來,不覺有何不適,精神頭甚好,還笑著挑選何種香氣的胭脂。慶靈疑惑的問道:“貴人之前不是要奴婢挑撥皇上與錦婉儀的關係嗎,為何方才貴人又幫著婉儀娘娘說好話呢?”
    芷嵐伸出蔥白的玉指,點了點濃豔的胭脂畫在麵頰上,不屑的挑動了眉頭,蔑笑著:“因為隻有這樣幫著錦婉儀說好話,才會顯得本宮柔弱無辜,而錦婉儀罰罪本宮一事,皇上才能夠深信不疑。除去這一層,本宮還可以在皇上麵前落得一個賢良謙和,息事寧人的好名聲。”
    慶靈才懵懂的點了點頭,在心裏琢磨著,道:“貴人此計,可謂是一石二鳥。”
    芷嵐長眉如柳,橫眼看著銅鏡裏訕笑著的自己:“本宮出手,更本用不著興師動眾,隻需短短幾言,便可達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事後芷嵐記起那敬帝離開時的表情,便不由得笑得更為開心。想著自己蟄伏深宮多年,見慣不慣這些妃子鬥爭,自己也不過依葫蘆畫瓢罷。錦婉儀雖對自己有些許恩德,但在這後宮之中,豈是恩德就能恕了恩怨利益的?如今自己深在玲瓏棋局,且要細細打算,步步經營。這榮華富貴,才剛剛開始呢。
    天元宮。煮雪樓
    煮雪樓是天元宮一處用膳之所,分上下兩層。素日裏膳食從禦膳房調配。
    不過軒承胤覺著禦膳房每每膳食皆要細布上百餘道山珍海味,葷腥佳肴,時日久了便深感鋪張浪費,闔宮如此下去怎可得了。故此頒布嚴旨,嚴格控製宮中的鋪張浪費,隻在佳節慶賀,國宴群臣外賓時,方大行禦膳。也對宮中嬪妃自設膳房多加讚賞,是為勤儉持家之故。
    茶薑候著錦姝在煮雪樓用膳,玉桌上不過一二菜肴,錦姝進得不甚歡心,口味寥淡。茶薑在這時行禮:“奴婢參見皇上。”
    軒承胤道:“免禮,下去再備食具,朕在此用膳。”
    錦姝放下玉筷,起身輕言:“皇上在此用膳,臣妾就此退下。”
    軒承胤也不惱:“嗯。”
    這便是兩人在天元宮這一方天地裏次數最多的交集。雖宮外傳聞敬帝寵愛錦婉儀,金屋藏嬌,但錦姝曉得,她雖宿在天元宮內,離軒承胤是那般的近。然兩人生分許多,遠不比在那遙遠正陽宮的密不可分。
    錦姝離開時便聽見軒承胤對桑懷道,今夜駕幸雲嫦宮黛嬪處。
    她當作沒聽見,隻身回了寢殿用藥。軒承胤別的不管她,就是這一日三頓藥是由茶薑親眼看著用下的,她總和茶薑開玩笑,說:“來這天元宮敢情是當作醫館了,藥比飯吃得多。”
    入夜,錦姝未覺睡意,依舊是去沉乾殿。
    而至半月時光,她已然養成這安睡之前的習慣。不過也覺著巧合,自那次為軒承胤泡茶搭肩披之後,仿佛在這之後軒承胤每每深夜都是伏在龍案之上小睡。雖也聞說他去哪個宮的嬪妃處,但從未留宿,極快的便回來批閱奏折,錦姝也暗自在心底明白,他將國事視為己任,整日操勞煩憂。若極是困倦,軒承胤也是在身後寬闊龍椅上倚著睡著。
    錦姝提著仕女綢麵花色琉璃宮燈,看著放置於金麒麟頭上的梅花都已顯枯萎之態,香味也不如三五天之前那般冷沁。於是便去了後殿折梅裝瓶,回來時去了煮雪樓茶水間替軒承胤新換了手爐,包好錦帕放在他身後。
    錦姝時而也想,自己做的這一切,軒承胤想必一定以為是細心周全,百無疏密的茶薑做的。不過也無甚大礙,自己做這些事,從未想過讓軒承胤知曉。
    沉乾殿裏幽香渲染,四下裏去宮人垂首站立,倒甚為安靜。即便是拂袖,也聽得綢緞細碎之聲。
    錦姝拂袖離開時,軒承胤依舊伏在龍案上。他忽的伸了有力臂膀攬過錦姝腰身,錦姝輕聲驚呼,一個趔趄倒向龍椅。兩人就這樣倒在龍椅上倚著,軒承胤借著清白月光撫上她凝脂玉頰,似有試探:“好些日子,姝兒還是要離開朕?”
    錦姝本能的掙脫他臂膀,但毫無作用呢,她道:“原來你早就發現我了?”
    軒承胤眼神裏生了些神采:“朕是習武之人,何故不知?”臂膀再用了力圈住她,害怕再一次離他而去,又道:“為何這般折磨朕?素日裏冷漠疏淡,到了深夜卻又掛心照料,最後無聲離開,當朕什麼都不知曉嗎?”
    錦姝深吸了口氣:“我以為你都曉得是茶薑做的。做這些本不念著你曉得,想著便做了。你放開我。”毫無疑問,這是一句強硬的語氣,軒承胤漸漸放了手。
    誰也不曾預料到在軒承胤放手那一瞬間,錦姝反身緊緊抱住了軒承胤,將頭埋在男子寬闊臂膀間,軒承胤倒有些手足無措,驚訝停頓之中隻聞得她幽梅香氣撲鼻,聽她道:“我以為,這便是我們之間疏淡下場的結局。”說著淚水湧灌落出,埋著首在軒承胤的龍袍上擦了擦,柔軟細膩的龍袍泛著一絲柔和的淡金之光。
    軒承胤在她耳邊輕聲道:“豈會?朕將你接來天元宮一日,與你一宮廝守一日。可卻變成今日這模樣,你當真覺著你絲毫沒錯?”
    錦姝蹙了蹙眉頭,眉梢上仿佛積了三年霜般的寒:“我有錯,錯的是入情太深,我悔不當初,真想從未遇見過你。若是有來世,絕不入帝王家結這孽果,傷身傷心,恨不得遁入空門留得一陣清風淡雲。”
    軒承胤大手輕輕拍她後腦:“若有來世,朕也絕不入帝王侯門,換做江湖俠客,來尋你浪跡天涯。”
    錦姝起身坐在龍椅上,手裏隨意捏著一本折子反複開合,猶豫片刻才道:“尋我,還是尋蘇門家的姑娘,再或許是哪一國的公主,還是哪宮的宮女?”
    軒承胤狹長鷹眼斂著精光,眉心緩平過來。那鬼斧神工的冷酷俊顏有了一絲醒悟之色,遂才明白過來。錦姝心思比尋常女子靈敏善思,但蘇門封後委實有難言之隱,念著錦姝憂思症結便不予她說道,未曾想到兩人卻因此生了間隙。軒承胤並非因錦姝提起元妃之穢才惱怒的,而是元妃之事並不是當年所見的那般簡單。他惱怒他緊張,都是因為有著不能碰觸的隱晦。
    錦姝不知,也不能相知,便隻好控製著壓下。但錦姝倔強,越是不能碰觸的她越要躍躍欲試,她對柔然公主異常好奇,她時刻分不清楚,不敢斷定自己是不是軒承胤如今最放在心尖上的人。錦姝看著他凝神之思時,正撞見他眼神裏的無奈與蒼涼,隻在那一瞬間,那份苦楚她便也覺得自己同樣深深受著。
    軒承胤用無比認真的神情告訴她:“朕從未見過蘇門氏,至於封後一事全是因朕的生母孝惠莊皇後一封遺書,是母後當年為了保全朕性命與蘇門端榮做了一筆交易。念著你身子薄弱且患憂思,故此不曾告訴你,至於元妃,她已經不在了,你又何故在意多事,朕懂得憐取眼前人的道理。”
    軒承胤將額頭貼在錦姝額間上:“姝兒,可還惱朕?”
    錦姝拍拍他後背:“姝兒從未惱過你,是太害怕失去你。”
    想這紅塵情事,最為傷人。身在迷局,往日慧思都作了泥羹般,不分清濁。若錦姝早早看明白看透徹,也不至於渾濁至此。
    深夜尾至,軒承胤給錦姝講了一個紛繁而又冗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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