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凝絕語,胭脂扣  第二十九章 浮花曲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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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光杯乃絕世奇珍,豈會輕易得到?
    安予瑾贈予傅夢婉的杯子分為兩隻,一隻鑲嵌綠寶石一隻則是紅寶石。安予瑾投毒是在紅寶石夜光杯裏。在這之前,安予瑾便裝作有意無意的告訴傅夢婉說,這兩隻夜光杯紅寶石那隻是從西域百姓祖上傳下來的,而那隻綠寶石的則是從西域皇宮中得來的。
    安予瑾料定傅夢婉這般重視權勢榮譽的人一定會選擇綠寶石那隻,故此便不再擔心拿錯杯子的問題。那杯子裏僅有極少的鶴頂紅,錦姝在這之前用金針封了穴位,毒隻能在食道周圍而不會四處散開,加上鶴頂紅極少,一定可以太醫趕之前相安無事。但此次計劃的是,讓錦姝以身犯險,著實讓身邊人捏了一把汗,且錦姝對葡萄過敏也是胡編亂造的。
    可是錦姝與安予瑾都相相失策,依然沒有想到這之間存在的變數。卻被彩妤公主飲下,導致多了一條無辜人命。錦姝嘴上沒說,可是在心裏很是愧疚。為什麼那一夜自己沒有將杯子握緊一點,為什麼自己要多猶豫一會兒,若然,彩妤還會蹦蹦跳跳的。她蹙著雙眉,深深歎息著,入這深宮時日,終是讓手上沾滿了鮮血。
    炎炎夏日,酷暑難當。
    深宮庭院一如既往的陰暗,似乎總是日光遺落的一角。楊柳慵懶的立在太清池堤岸,翠綠柳絲半墜在清澈池子裏,朱紅錦鯉在水下靈活遊動,一紅一綠交相輝映。褐色雕花欄杆上早早的擺滿了潔白的玉蘭花盞,一陣微風輕舞,玉蘭花香飄灑在紅牆宮院內。
    幾位嬪妃身著薄紗宮裝,拿著玉骨雪色繡花綢扇輕輕扇著,在玉蘭花踱來踱去。就是為了沾染玉蘭花獨有的清香,因為太後娘娘很是喜愛玉蘭花的香氣。
    定元六年八月十七,端榮太後五十大壽。
    闔宮上下忙成一片。安予瑾得敬帝寵愛,昨日晉封為從三品,嬪位。連升兩級,位分高過錦姝。敬帝稱讚道,安嬪所舞《綠腰》,玉貌窈窕,體態輕盈,舞姿飄逸,一雙卓然天成的黛眉,猶如飄渺遠山。特賜封號:黛,是為黛嬪。
    在北朝後宮,得寵嬪妃獲得連升兩級的資格,不過錦姝在此中已屬特例。
    錦府來了家書,一封是錦姝父親錦從遠的,還有一封是錦裕讓錦姝帶交給安予瑾的。最開始錦姝便是極力反對,不過後來也就理解了。
    安予瑾擢升為黛嬪的事傳遍六宮,雲嫦宮弗如集市。不少嬪妃往來送禮、閑聊。安予瑾坐在銅鏡台旁,眉目間仿佛有著一絲厭倦與憂愁,問道:“碧鳶,可有從正陽宮過來的書信?”碧鳶道:“回黛嬪娘娘,錦婕妤娘娘說最近雲嫦宮人多是非多,不便送信。隻是說了一句,一切安好,念卿。”
    安予瑾瞬間低沉了眉目,心中唯一的期待便如此落空,隨即歎氣:“最近宮中事情頗多,一事連一事,連連不斷。瞧著,馬上便是太後娘娘的壽宴,闔宮上下哪個宮裏的不提心吊膽?這每次皇宮裏舉行宴會,本宮就心驚,次次都有嬪妃無緣無故被打入冷宮,或惹得龍顏大怒。若能省了這些個沒必要的集會,本宮也就可過幾日閑散聊賴的日子。”
    八月初八,皇七弟,端榮太後親子軒應懷南疆歸來。
    八月初九,長樂大殿舉行太後五十壽宴。闔宮嬪妃,無一缺席。盛裝赴宴,言笑晏晏。
    軒應懷,人稱懷王。是敬帝繼位之後,便加以重用的王爺。北朝軒氏皇族一脈,向來子嗣單薄,敬帝看重親情,對這同父異母的皇弟,甚是看重。
    懷王,年十八便遠赴南疆駐守,安撫邊疆百姓。在南疆一帶有著極高的名譽,懷王時年少回,一心為國效力,遂得敬帝重視。
    軒應懷一身九龍四爪繡金色雲紋錦藍織錦緙絲蟒袍朝服,腰間環著一條褐色鑲碧色翡翠金絲腰帶。腰帶下方連著幾束環佩,雕著飛鷹金龍的紋飾。頭戴蒼鷹展翅金冠,蒼鷹之眼用著一顆鴿血紅寶石點綴著,恍若神闕錦衛,那飛眉入髻之下的雙眼,炯炯有神,弗如有力拔河山的力量。
    這日,端榮太後一襲雲紫色繡祥雲紋百壽仙鶴圖天蠶絲曳地宮裝,頭戴紫金碧璽九天展翅掛珠金石鳳冠,左右兩髻各插六隻白玉鑲紫色瑪瑙珠如意釵。前額墜有點翠鎏金景藍額墜。顯然,歲月在這位女人身上是沒有留下多少痕跡,到多了幾分風韻、雍容。有一種萬人之上的威儀,無人可抵的神韻。
    錦姝一襲五色琉璃鳳紋宮裝,牡丹高髻上掛珠滴翠金釵,隨著她的搖晃,在額前發出清脆的響聲。錦姝嫵媚的眼神落在前座,斜上便是軒承胤,對麵便是軒應懷,她保持著溫和有禮的笑容落座。
    軒應懷看見錦姝爽朗一笑:“這便是皇兄新寵,錦婕妤?”軒承胤舉了舉金樽:“你在邊疆倒是喜歡打聽,連深宮內院的事情也曉得。”軒應懷謙虛應答:“哪裏哪裏,道聽途說罷了。”錦姝含笑,一雙水靈的黑曜眼眸流轉似波:“王爺到真是打趣兒,都是宮裏舊時浮萍,哪裏算得新寵?”軒應懷挑挑眉峰:“瞧,皇嫂多會說話。”
    端榮太後看著軒應懷眼眸中滿是慈愛,與素日裏的威儀冷漠高貴有所不同:“皇兒,這次回來就不要再回南疆了吧,跟你皇兄說說。母後也老了,想多見見你。還有啊,你都過了弱冠三年了,怎的還不娶妻生子,你是想讓母後抱不了孫子嗎?”軒應懷蹙蹙眉頭:“母後……”端榮太後無奈的笑笑,對這個兒子當真是速手無策:“好好好,隨你隨你。”
    壽宴倒也相安無事,軒承胤頗有了醉意,不要眾人跟隨獨自走著走著,抬首一看便是正陽宮。
    深夜,星辰遍布,但卻沒多少光亮。
    偌大奢華的正陽宮空蕩蕩,奴才們都回了。錦姝一人身著青色素紋薄紗,發髻輕挽,卸了壽宴上嫵媚高貴的妝容,顯得一身素華,如九天仙子絕塵而立。她背對著宮門安靜的坐在新建的水榭涼亭上。涼亭白色大理石築成,八角且角尖雕有朱雀。涼亭中間墜有一隻琉璃盞,琉璃盞四麵點綴著有美人繡圖,在夜風吹拂的夏夜,仿佛能看見美人的落寞。
    她淺吟低唱:
    雲台深,銅雀舞。
    九重紫闕,紅顏枯骨。
    蕭牆處,樓閣空。
    紅袖對酌香燭。
    沉香破,寒宮女。
    朝朝暮暮蹉跎。
    庭院寂風,裁作薄裳舞,
    浮花幾載,一時,忘了歸處。
    軒承胤緩緩步入正陽宮水榭內,寂靜四周使得方才錦姝所唱都入了他耳,他深沉的眉目入畫,點著淡墨在畫卷裏流芳:“從長樂宮出來,也不告知朕一聲,朕到以為姝兒累了。”錦姝好似沒有聽見,安靜的看著前方,那背影單薄,孤零零。
    軒承胤忽而飛身而上,從背後緊緊的摟住她,將頭放在她的耳邊:“也隻有你敢在朕說話之後全當聽不見的。”錦姝掙開軒承胤:“這麼晚了,皇上來正陽宮做什麼?”軒承胤湊近錦姝的臉龐:“幾日不見,愛妃越發無禮了。”錦姝未曾說話,軒承胤清楚,錦姝這是真的在難過。
    自己身為帝王,後宮便有無數嬪妃。若單單獨寵一人,那麼上次靜庵堂事件,七夕夜宴事件會頻頻發生。可是這一切又怎麼去向她解釋,她本就蕙質蘭心,若當真是知曉,那便性子也不敢在他的麵前發,豈不是更為難受?
    軒承胤微微呼出一口氣:“姝兒,朕再寵她們也不過是君王與嬪妃,而你不同,你是在朕心裏,是朕,時時刻刻記掛著的人。”錦姝緩緩抬首:“姝兒知道,隻是習慣一個人站在這裏罷。”軒承胤緊了環在錦姝細長柳腰間的手臂,加重了語氣:“什麼浮花幾載忘了歸處,朕就是你的歸處。朕視你為世上最重要是人。”
    錦姝突然想起彩妤之事,自那次以後軒承胤便沒有再提及此事,她清楚,這些事一直都是他自己一人在扛。錦姝微有含蓄,垂著額角道:“胤郎也是姝兒在這世上最重要的人。”軒承胤眼睛雪亮了下:“你叫朕什麼?”錦姝愣了愣道:“皇上。”軒承胤抵著她的額角:“再說一遍!”錦姝向後退縮:“敬帝。”軒承胤翻身將錦姝扛在背上向宮殿裏走去:“再給你一次機會。”錦姝用手捶打軒承胤的背:“我也再給你一次機會放我下來!”
    建章宮中,宮婢太監們被一一差遣了出去。僅剩下端榮太後與懷王軒應懷。
    軒應懷著急的問端榮太後:“母後,夢婉今日怎的沒來?”端榮太後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生了怒意。掛珠朝鳳翠石金釵在她額角前閃爍搖晃不定:“哼,你如此遠回來一趟難道就是為了那個女人,你也太沒出息了!”軒應懷苦苦哀求,他健碩身形之內,最柔軟的一處被觸動:“母後,兒臣今日看遍了整個長樂大殿都沒有看見夢婉的身影,她不是生病了?”
    端榮太後分外失望的看著眼前的親生兒子:“母後要你多年守在南疆都是為了什麼,你居然整日想著那個女人。你要知道,你是要成就大業的人,不要為了兒女私情在這裏哭哭啼啼。”
    軒應懷悲嘯:“不,母後!你是知道的,我與夢婉從小青梅竹馬,她卻在十七歲那年嫁給了皇兄。我在南疆那等潮濕陰暗的地方整整待了七年,日日夜夜的思念著她。為什麼母後連我們見上一麵都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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