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凝絕語,胭脂扣  第十七章 弄青影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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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懷,速去禦藥房派遣禦醫至尹府,再賜治傷靈藥予臣月。告訴下麵的人,要多少拿多少。”軒承胤坐在九龍寶座上說道,繼而垂首朱筆橫舞。軒承胤又深深歎氣,或許此刻終於明白,為何帝王是孤家寡人。再是心心念念的人,與他相近,都為招惹禍端。
    積雪飛奔入天元宮,開心笑著:“皇上,美人醒了。”頓時手舞足蹈,歡欣鼓舞。軒承胤停下手中龍飛鳳舞的朱筆,深邃幽黑不見底的帝瞳微瞪,薄唇劃過一絲笑意:“朕這就去。”積雪看見麵容帶有笑意的敬帝,瞪大了杏眼:“桑懷公公,你瞧,你瞧,皇上居然會笑!”桑懷板著臉提醒積雪,積雪頓時收住了笑,才醒過來曉得自己的失禮。
    雨花閣中,錦姝緩緩睜開黑曜石一般絕美的雙眸,當第一縷金色陽光落入她純淨美好的眸底時,她感覺自己又重新回到了這個冰冷的深宮。絲毫未有感受到陽光溫暖,微風和煦。而麵容被桎梏,包著很厚的紗布,不能言語亦不能動。
    月眉行來,久久不展開的雙眉終於開了一分半毫,溫聲道:“美人,可算是醒來。美人可覺著身子有何不適?”錦姝本想笑笑,可麵部不能動彈,隻好微弱搖頭。
    軒承胤一進來,全寢殿人都跪下低著頭,一揮龍袖,寢殿宮人盡數退去。錦姝僅剩一雙黑眸看著軒承胤,這是昏迷多日來第一次看見他,看著,看著清淚便如梨花雨下。在這宮裏,軒承胤從未這般見過一個人如此純粹的將雙眼落在他的眸子裏。宮中人在自己麵前幾乎都是,半垂眼眸,永遠低著頭。
    軒承胤險些被這梨花雨與一雙眸給帶了進去,舒展眉頭:“醒來就好,如此,朕也放心了。現在還不能說話,那就聽朕說。”帝王伸手將妾淚拂:“淑妃對你用刑一事,朕絕不輕饒,定還給你一個公道”錦姝點點頭,緩緩移動左手,撫上軒承胤的眼下,那一片皆是淡青色的陰影。
    眼中清淚又一次滿了眶,眼前再次變得模糊起來。在錦姝的心裏,她與軒承胤頂多算得上君王與妃子之間的遊戲,從不有情這一說,但是,不知為何,睜眼那一刹那竟然期許看到的他。看到他麵容蒼白,眼下青影,竟然會難過,會心酸。
    軒承胤握住那隻柔若無骨的玉手,“這算什麼,比起姝兒的傷朕這都不算什麼。”
    三日後,宮中再次炸開了鍋,宮女們太監們三五個一群七八個一堆,皆是在討論跋扈淑妃殘害帝王新寵,帝王怒氣難消要拿淑妃撒氣的宮闈秘聞。
    安予瑾隨軒承胤前去鍾雲宮問罪淑妃顧占萱。顧占萱匍匐在地,近日來的流言蜚語已讓這婦人憔悴不少。顧占萱將頭深深埋在錦裙中,不敢做聲。
    軒承胤坐上殿中金椅,冷然看著顧占萱,“鍾雲宮淑妃顧氏,不守婦道,善妒,且擅自用刑。其手段殘忍毒辣,委實不配掌鳳印。故,朕收回協理六宮之權。顧氏之行,不乃容忍,褫奪其封號,其妃位降為婉儀。禁足半年。”軒承胤眼角餘光掃向那日行刑的太監:“將這太監拖出去,五馬分屍。”
    顧占萱顫抖抬眸,一支斜插的紫金木樨花骨玉釵毫無察覺滑落在黑色大理石地板上,噔的一聲,玉釵上的木樨花碎成幾瓣。一下裏,發髻散開,青絲遮蔽在嬌豔玉容之前,她顫聲道:“皇上,皇上與臣妾數年夫妻之恩,難道還比不上一才進宮數月的小小妃嬪嗎?皇上當真如此絕情,不顧多年情分?皇上還答應臣妾要封臣妾為皇後的,要臣妾母儀天下。”
    軒承胤起身,神色冷清地看著顧占萱:“朕是說過,可朕也說過,母儀天下者,愛天下人之,天下人恒愛之。你看你都做了些什麼。你且好自為之吧。”顧占萱看著軒承胤遠去的背影,在背後聲嘶力竭叫喊:“皇上,求皇上不要剝奪臣妾的妃位……”
    安予瑾留下來看著太監執刑,命碧鳶接著鳳印。顧占萱緩緩起身,拂手掀開擋在麵容前的青絲,安予瑾見她麵上胭脂暈開,狼狽不已。她惡狠狠看著安予瑾:“滾,都給本宮滾!”安予瑾倒也穩重,沒有過分為難顧占萱,隻是離開鍾雲宮時,低聲道:“顧婉儀娘娘,錦美人顧然有錯,但娘娘也得顧一顧皇上的麵子。”
    安予瑾步出奢華壯麗的鍾雲宮後,回身瞅了一眼,不禁感慨:這深宮雲端,波雲詭譎,榮寵不定。前一刻還是敬帝寵愛的淑妃娘娘,下一秒卻被貶、冷落。後宮女人看似光鮮貴重,實則在帝王眼裏輕如塵埃。
    北朝敬帝定元五年秋,鍾雲宮淑妃顧氏,因妒成禍。私自用刑,不計後果。敬帝褫奪其封號,降其為從二品婉儀,禁足半年。
    《北朝敬帝嬪妃。顧氏占萱傳》
    建章宮中,端榮太後正與軒承胤母慈子孝的聊著。
    端榮太後笑著:“不知那錦美人到底是如何絕色,能讓皇兒不理朝政,獨攝後宮事宜?”軒承胤飲下一口茶:“母後過獎,來日年終皇家喜宴,朕自會引見。”端榮太後臉色一凝:“哀家老了,眼神不大好。這四品以下妃嬪就不單獨見了。哀家僅是提醒提醒皇帝,莫為後宮雞毛蒜皮之事牽扯前朝勢力,這對皇帝沒有好處。”
    軒承胤起身行禮:“兒臣多謝母後提點,兒臣告退。”軒承胤狹長的眼角輕輕一沉,掃過端榮太後雍容麵龐不由得輕笑,前朝勢力是該牽扯牽扯了。
    水滴成冰,寒風入骨。冰冷霜寒迅速的纏繞枯枝,催開北朝寒冬雪梅。
    皇宮一夜之間鋪滿銀色地毯,不少嬪妃都換上了狐裘長袍。幾隻寒鴉掠過,在深宮上空不留一絲痕跡。遠方彙集幾朵烏雲,漸漸吹散去,遮住一星半點的日光。朱紅宮牆、碧色琉瓦在漫天銀妝裏,顯得更為璀璨、莊嚴。
    萬花已凋謝,獨開清梅來。躍牆,一絲幽香纏繞不散。整個深宮都渲染清冽的冷梅香氣,配合陰陰暗暗的天色,似一場陰謀漸漸上演。
    尹臣月傷未痊愈,因受敬帝皇宴之邀才勉強進宮。
    路過依舊璀璨華美的雨花閣,不由自主的停了腳步。佇立在雨花閣外,輕輕閉眼嗅了嗅梅香,一身雪色狐裘,腰上係錦藍色玉石腰帶,一雙素色長靴陷在落雪裏,毫無察覺。淡雅清澈的風華在他頭頂盛開,如雪神降臨,如逃過歲月的詩人,性感薄唇微微張揚著。一時路過的宮女兒們小心的用眼角餘光去掃,臉上悄浮現酡紅。
    雨花閣中月眉靜靜走出來,青色宮女冠服托在雪地裏極為翠秀。雙眼瞄過尹臣月的麵龐,眼眸不經意的亮了一亮:“大人,美人有請。”尹臣月緩緩睜開星眸,似才從瓊台瑤池中歸來。示意月眉帶路,隨即便入了雨花閣。
    尹臣月進宮殿那一刹那錦姝正好從正殿宮門緩緩而出,兩人幾乎是同一時間看見的對方。她悠遠的身影佇立一方,一頭青絲如雲鍛般垂落,一部分用雪色貂絨毛綬帶束著,自在的飄搖在身後。一白一墨。身著湖藍色滾雪細紗百合青鳥淺水宮裝,墨綠色金絲腰帶將人楚腰盈握。淺釋粉黛,紅唇皓齒之間,芳華依舊,是那般的美好。
    尹臣月與錦姝安靜對視,月眉遣散眾人後自己便悄悄退下。
    錦姝緩緩行至浮花樹下的月影浮雲紋雕花石桌,執壺倒茶,淺淺笑著:“大人請坐。”尹臣月看著眼前人,幾乎快要不認識,又幾乎從她身上看見了另一個人。
    尹臣月礙著傷勢,拱手略行小禮:“微臣參見錦美人,美人金安。”錦姝抬眸看了看尹臣月:“大人前來,便是本宮的朋友,何須行禮?”尹臣月展顏:“美人寬和。”錦姝放下茶壺,遞上茶杯:“尹大人請用茶。”尹臣月的眸子明顯揚了揚:“既是朋友,何須以大人稱呼?”
    錦姝笑著:“既是朋友,何須美人稱呼?”繼而錦姝又繼續說道:“臣月曾多次救錦姝於生死一線,這杯茶就當道謝。絕豔之花,果真奇效,錦姝無以為報。”
    尹臣月湊近鼻尖,聞了聞杯中茶,是有梅花雅香又有清茶清香,兩者混合如絲如娟,香溢不止,隨即寬懷:“你倒是泡茶的高手。這恩情就當抵消了,此後……阿錦,莫要再提。”麵容有些蒼白的錦姝急用雲袖遮住玉容,咳嗽起來:“咳咳……自墜馬受傷之後便失憶,至於這茶是如何泡出來的,倒還真不曉得。”
    尹臣月蹙了蹙劍眉,起身脫下自己的雪色狐裘附在錦姝身上:“深宮不必自家府邸,要學會照顧自己。說完還攏了攏狐裘,順便在上邊係了個結。
    錦姝起身頗有些不好意思,向後退了一下步。本想脫下這狐裘,畢竟是外臣之物。北朝雖民風開放彪悍,但再如何也是身處後宮之地,大意不得。可這雪色狐裘如何拉都拉不下來。尹臣月看出這一幕隨即道:“你既視我為友,就不必介懷。記住,對自己好些。”錦姝點點頭,笑容一直不深,蒼白的麵容滿是困倦。
    尹臣月神情間似乎也變得小心,從何時,宮外滿臉天真的玲瓏變得如此小心謹慎了。寒暄幾句,錦姝眼見著畢竟是在後宮便托辭困倦回了寢殿。尹臣月走了幾步,又回首看那湖藍色裙子的女子,可是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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