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為了配合葬禮這種悲傷的事情，從早晨開始天氣就變得陰沉沉的，雲朵像是吸飽了墨汁似的，隨時都可能壓下來。葬禮是由葬儀社代理辦理的，靈堂設在他們的專用會場。靈堂布置得莊嚴肅穆，黑白挽聯裝點其中，遺照上的照片華生笑得那麼不合時宜的沒心沒肺，可是卻不能不說他英俊帥氣。這恐怕是他生平中最帥氣的一張照片吧。這一點多少讓華生深感欣慰。
    來參加葬禮的人意外的很多，大家都穿著黑色的衣服，臉上掛著或嚴肅或悲傷的神情，不管這裏麵有多少真情，但至少看上去對於華生的死，所有人都是如此得悲傷。所來的人大部分是雜誌社裏的作者、編輯，朋友親戚隻是極少一部分，更讓華生意外的是居然來了很多媒體記者，自己什麼時候起成了這麼有名的作家了？
    “你有這麼出名嗎？”看到這副情景，似乎是為了緩和華生的緊張庫拉德輕笑著打趣。今天他依舊穿著那身黑色大衣，戴著那頂放在別人頭上就是滑稽，戴在他頭上就是帥氣的黑色禮帽，隻不過今天他係了條黑色的領帶，看上去精神很多。
    “呃，我也不知道。”華生老實得回答，這樣的場景也超乎他的想象，因為這裏有一大半人是他自己都不認識的。平時很鬧騰的華生今天卻很安靜，他悄悄得跟他的身後，雖然知道別人看不到自己，但還是下意識得躲在庫拉德的身後，因為這樣才會感到一絲安心。
    跟著庫拉德走進靈堂，華生一眼就看到父母兩人坐在靈位的左側，陪在他們身邊的是連影。華生覺得父母一下子變得蒼老了許多，尤其是母親，她的白發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眼睛腫腫的，一定是為自己流了很多淚吧。華生愣愣得站在原地，看著實業家的父親平時總是筆直得挺著腰而現在脊背卻變得彎曲，如此得憔悴。看著母親花白的頭發，看著父母向上前上香的人還禮，看著那些人拉關父母的手說著“請節哀順便。”
    再看看靈堂上那張笑得沒心沒肺的照片，靈堂裏的黑白挽聯，這一刻華生才真正得覺得自己死了！從父母所認知的世界裏永遠得離開了！從此隻能以這樣一種相見不能見的姿態彼此相望。
    上完香的庫拉德走到華生父母麵，摘下帽子，在胸劃了個半弧，行了個誇張又陳舊的英式禮，開口：“請節哀順便。”這樣讓人側目的動作配上他溫柔悅耳的嗓音，竟讓人感不到絲毫的搞笑，反而散發著一種難喻的高貴。
    “謝謝。”華老爺子點頭回禮，“請問你是……”
    “啊，這位是……”一旁的連影看著庫拉德在想著如何說明他的身份時，庫拉德搶先開口：“我是華生的朋友庫拉德。”
    “是生兒的朋友啊，但是這個名字好像沒聽生兒提起過啊……”這一次開口的是華老太太，特有的吳儂軟語，帶著種秋雨綿綿的惆悵。
    “我們是最近才剛剛相識的，也許他還沒來得及和您說。”庫拉德說道。
    “是啊，生兒這孩子，從不主動往家裏打電話，短信也是發十條回兩條的。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遇到……”思及兒子的現狀，華老太太忍不住又開始抹起眼淚來。
    “老婆子，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啊……”華老爺子安慰得摟摟妻子的肩，眼眶發紅，心中的酸楚自然不比妻子要少。
    看到這一切的華生強忍著想要撲過去的衝動，握緊了拳頭，轉頭跑出了靈堂。華生的動作自然沒有逃過庫拉德的眼睛，他妥貼得找了個借口從悲痛的二老那裏脫身，轉身去追華生。
    “喂，一個人躲在這裏哭嗎？”庫拉德找到蹲在靈堂外牆角的華生。
    “哭不出來，隻是心裏難受。”華生的頭埋在膝蓋上老實得回答。明明心裏很難過，明明很想哭，但是卻哭不出來，難道魂魄是不會流淚的嗎？還是說，因為太難過了，已經忘記了如何哭泣？
    “習慣了就好。”庫拉德不以為然得說道，“畢竟，你已經死了。”
    “是啊，我已經死了。”華生像是在喃喃自語，語氣是如此得無奈。
    “明白就好。”庫拉德並沒有說任何安慰的話，“那麼現在你是要接著在這兒種磨菇呢，還是陪我去找謝毅？”
    “當然……”華生低著頭，聳起肩深吸了一口氣，接著抬起頭，臉上還是和以前一樣的神情，“是去找謝毅！”
    庫拉德看著這張明明很傷心卻一味逞強的臉，眼中掠過一絲疼惜，但很快又淹沒在那雙深不測的異色眼波裏，末了隻是微微得輕不可聞得歎了口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