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無名穀 十四 驚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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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第三日一連八日元承霄都雷打不動的來看鬱千惆,細心溫柔的替他背部塗好傷藥,為他輸內力,助他運功療傷,臨走還不忘給他一記深吻,他竟拒絕不了,仿佛不知不覺間他已習慣了這種被照顧的感覺。可是他還是不能忘記那一段備受折磨淩辱的日子,不能忘記那些白袍人為了能夠出穀懇切請求他的眼神!
第九日不知穀中發生了何事,元承霄竟沒有前來,倒是有一眾白衣人進來,不由分說將鬱千惆提了就走,也不知要做什麼。很快,鬱千惆就知道了。
這群白袍人顯然來者不善,不由分說點了鬱千惆周身大穴,這讓沒有防備的他措手不及被製住。一群人走了不知多久的時間,到達一片小樹林,已將正午,濃烈的日光遍灑,在地上投射出斑駁的樹影,幾人已經大汗淋漓。
其中一人道:“就這裏了,離穀中那麼遠,我們將他殺了就地掩埋,相信任何人都找不到。待穀主問起,我們就說他將我們打暈,不知逃去了哪裏,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就是死無對證了!”
鬱千惆想不到這些他從未見過或者說見過但印象中並沒有深仇大恨的白袍人,不知為了何事竟要將他除之而後快,行事間還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暗自叫苦卻被封穴道,一時之間無計可施。
另一人似是不忍心,接道:“我們將他放逐在這裏算了,又何必多造一條殺孽!”
先前之人厲聲道:“你難道忘了他是怎麼搶了穀主的心麼!所謂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若被他僥幸活著,我們所有的人都別想活命!”
這下鬱千惆總算明白了,這群人敢情是吃了飛醋,看不得元承霄對他的好,起了殺心欲將其置於死地而後快!怎奈他連啞穴都被封了,竟是不能開口為自己辯解半句。可是他終究命不該絕,他先前所做的善舉此刻得到了回報。
原是那些欲逃出穀的一眾白袍人,自得他求情於穀主免了一死之後,時時刻刻銘記於心不忘報恩,鬱千惆的一舉一動他們自也看在眼裏。今日眼見穀主破天荒的親自出穀辦事,留下一群心思難辯的人,本想趁此機會去牢裏探望鬱千惆,不料撞見了一早將其提出去鬼鬼崇崇的一群人,就暗中尾隨,果然在危難時刻將鬱千惆救下。
可惜雙方勢力相當,武功也是類似,開戰起來場麵非常混亂,最後究竟鹿死誰手尚不可知。關鍵時刻,隻有一個白袍人護著鬱千惆衝出一條血路,可是兩人都是第一次來這裏,慌亂之下竟是越走越遠,越走越離不開山林,反而像是進入了林中深處,徹底迷失了方向!
兩人體力都已不支,身旁的白袍人更像是燃燒至盡頭的蠟燭般突然沒了聲息,一下子栽倒在地,口中鮮血狂湧不止。鬱千惆急急探他腕脈,臉色霎時慘白,眸光整個黯淡下來——白袍人五髒六腑俱碎,已是回天乏術!想來是為了救他出困憑自己毅力一直堅持著,硬是等到兩人脫離險境,這時胸中強撐的一口氣便再無心力支撐而瞬間潰敗如山倒。
鬱千惆心中大慟,本來是素不相識的人,卻為了救自己受到如此重創!甚而……甚而……隻覺胸中悲憤,一股傷心絕望的神色滿滿湧上眉間,目中再一次為一個陌生人流下淚來。他哽咽著喚道:“兄……兄弟,對不起……你叫什麼名字?”
白袍人目光漸漸渙散,嘴角卻泛上了微笑:“第一次有人問我的名字,我姓湯,湯曉文。”這句話說得流利無比,完全不像臨終之人可以有的情形。
鬱千惆心中更慟,知道這完全是回光返照,看向湯曉文的容色,隻一瞬已變木泛灰,那微笑的神色卻仍然停留在嘴角,想來他此去定是無悔……
鬱千惆就近將湯曉文好生埋葬,劈開竹片,立下墓碑。他努力的挖土造坑,盡自己所能將坑挖得深些,以免一些山林中的豺狼虎豹將墳刨開,讓湯曉晨屍骨無存死不瞑目。隻是他奔行許久力氣用竭,分了好幾次足足花了一個晚上才將深坑挖好,將湯曉文葬下去。他所能做的就是這些了……
一切弄妥完畢,天色已是大亮。明亮的曙色毫不吝嗇的投射在這新墳上,投射在那以血浸成的碑文上:“兄湯曉文之墓,弟千惆立。”鬱千惆黯淡的眼眸中淚已幹絕,在墳前站了許久,終於深深鞠一躬之後告別而去。
林木幽深,人蹤絕跡,鬱千惆別無他法,唯有朝著一個方向走下去,等待他的是福是禍,冥冥之中自會有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