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我們要打烊了！”
    夥計的聲音再次在龍燈兒的耳邊響起，往懷裏一摸，又是一張五十兩的銀票拋向夥計，伴隨著銀票的是龍燈兒含糊不清的聲音：“酒，拿酒來，我還要……”
    後麵的聲音細的像嗡嗡的蒼蠅一樣，說的大概是那句喝醉了的斷腸人都會說的我還要喝的話吧！
    桌上，地上，開了的，碎了的酒壇子已經有七八個了。
    酒壇子是五斤的，還好，壇子裏的酒大多都灑在了地上，隻有十之二三入了龍燈兒的腹中，不然，這會的她，恐怕，已經不用這般難受了。
    桌沿，有灑了的酒像屋簷上的雨水往下滴滴答答的落著。
    知道，龍燈兒是不可能再喝下去酒的，但這對夥計來說，又有什麼關係呢？
    一壇五斤的竹葉青，賣五十兩銀子，這樣的生意不做，才和夥計有關係的。
    拿過銀票，看都沒有看，把銀票往懷中一塞，夥計轉身正要入店拿酒，便看到看店的大黃狗夾著尾巴耷拉著腦袋從自己腳邊跑過。
    這大黃狗，平常可是凶的要命，就是連山上的狼下來了，也敢去鬥上一鬥的，這會是怎麼了。夥計一回頭，便見一人一馬站在自己身後。
    人，朦朧的燈火下看不清楚樣貌衣著，但，從身形上能夠看出是個男人。站在那，男人雖然未出聲，夥計便感覺自己的心不由自主的提了起來，脊背上有種涼颼颼的感覺，手心中有汗滲著。
    馬，在燈火下，雖然看不清楚毛色，但，在這路邊客棧做了近三年的夥計，好馬，夥計還是能夠看得出來的。
    立馬滿臉堆笑，夥計道：“客官，我們這有上好的酒菜和……”
    來人打斷了夥計的話，沉聲道：“收了那麼多銀子，你知道怎麼伺候一個喝醉的人吧？”
    在男人的身上聞不到酒味，看了一眼喝醉的龍燈兒，夥計忙點頭道：“我這就去準備上房、熱水還有醒酒湯！”
    朦朦朧朧中，龍燈兒好像看見有個男人站在自己麵前，搖搖晃晃的想要站起身來，可身子還沒站穩，便又一屁股坐回了凳子上道：“來，我們再喝一杯！”
    “你覺得還能再喝嗎？”
    男人走近了龍燈兒，客棧的燈光讓夥計看清楚了男人，一頭及肩略卷曲的頭發，有著漢人與異域混合的麵孔，渾身上下雖然，滿是塵土，可卻依舊英姿勃發。看著男人，夥計心中有種羨慕加妒忌的感覺，若是他自己也能夠有這樣一付身材，那恐怕，周圍的大姑娘，小媳婦都會為自己所傾倒的。
    夥計的眼光確實不差，他眼前的這個男人，今年三十有一，他就是那略卷的長發隨風而動，那混血英俊的臉龐令無數少女一見傾心，魅惑的笑讓已做人婦的女人怦然心動的馬王彭天，獵人無影的三哥。
    來到這雲夢山邊的客棧，彭天自然是因為無影。卻，不想遇見了龍燈兒，看著這一個喝醉的女人，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要把自己喝醉，但看著她，讓彭天想起那些封藏在心中的往事。曾經，也有個女人，為了他這一個男人，這般的把自己喝醉著。所以，彭天停下了腳步。
    女人喝醉的樣子讓人又恨又憐，把龍燈兒本是指向自己，卻偏到半邊的手指拿了對準了自己，觸到龍燈兒的手，便覺得手中像是握一塊冰一樣的，彭天口中喃喃自語道：“喝了酒，身子這般冷，還要喝，為什麼要這麼折磨自己呢？”
    彭天這話，看似對龍燈兒說的，可看他這時間的眼，眼中滿是迷離，又不似是對龍燈兒說的。
    也許，正應了那句話，每個人的心中都有著不能言說的傷。
    “我就要喝！”胡亂的抱了桌上的一個壇子，仰脖一倒，酒未入喉，卻淋了龍燈兒一身。紅紗被酒一淋，玲瓏的身段立現了出來。酒後酡紅的臉頰，更現著別樣的風情。
    拿過龍燈兒手中的酒壇，彭天聞了聞，眉頭一皺，將酒壇子扔出了老遠道：“這樣子的劣酒，你都能喝下去，看來，你喝酒是為了求醉。但你知不知道，酒醉，是很痛苦的，而且，酒醒來後，會感覺的痛苦！”
    彭天說的不錯，有些人喝酒，本就是為了求醉。
    他們以為，醉了，便可以忘記了一些不開心的事情。
    可他們卻沒有想到，醉了那一刻，雖然能夠暫時的忘記了痛苦，可酒醒來後呢，痛苦就會真的沒有了嗎？
    也許，每一個借酒消愁的人都清楚，借酒消愁愁更愁，隻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圖個一時間的快意，也便是快樂的。
    雖然，酒醒後，痛苦的不隻是心，還有身體。但至少，在醉臥不知何處之時，喝酒的人，真的忘記了所有的痛苦。
    夥計畢恭畢敬的告訴彭天，上房已經備好，拿過馬背上的革囊，吩咐夥計喂好馬，彭天抱起酒後身體似冰般寒冷的龍燈兒入了客棧的上房。
    客房門口，在接過了彭天的一片金葉子後，夥計開心的笑著離開了。
    今天對他來說，確實是一個開心的日子，不算這片金葉子，懷裏裝的銀票，就已經比他做一輩子夥計賺倒的還要多了。
    不過，這夥計在開心著，卻忘了一件事，他隻是一個夥計，不隻是他懷中的銀票，就連他的人，都是掌櫃的。
    但，這樣的忘記，卻隻是暫時的。
    開心，也是暫時的。
    因為，才下樓梯，夥計就看到了對他笑眯眯的掌櫃了。
    龍燈兒滿身的酒氣讓彭天皺著眉頭，不可否認，此時此刻的龍燈兒是一個醉美人，彭天也是一個風流之人。但，所擁有過的女人，不論是大姑娘，小媳婦還是成熟迷人的婦人，彭天一直以來都奉行一個原則，你情我願。對那樣趁人之危或是霸王硬上弓的事情，他是絕不會做的。
    然而，有些事情，卻不是你沒有做，就能夠避免的。
    雞鳴時分，沉睡中的彭天忽然感到一陣寒意籠罩在自己身上，一睜眼，便見到一張恨不得要把自己生吞活剝了也不解恨的麵孔正對著自己，還好，彭天知道這麵孔雖然這會已是麵目猙獰的可怕，但卻還能夠看得出來，是那醉美人的，不然，不論是誰，在睡夢中突然醒來，看到這麼一張麵孔，絕對是會被嚇得心驚肉跳的。
    雖然在把龍燈兒抱到房中之時，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待這女人酒醒會對自己的將有可能是一付怎樣的麵孔的準備，但，彭天卻沒有想到，會是這般的恐怖。
    如果，眼光可以殺死人的話，那彭天這會早已死了幾千，幾百次了！
    如果，恨意能夠殺死人的話，那彭天這會已經化骨成灰了！
    看著躺在身邊的彭天，身子裹在被子中龍燈兒腦中浮現出上百種將彭天置於死地的方法，可每一種方法，好像都不足以泄了自己心頭的憤怒。
    女人的心思，彭天向來是最了解，也最能夠讀懂的。
    對女人，彭天可不向無影那般的含蓄。
    看著龍燈兒的臉，彭天知道，這醉美人心中在想什麼。存心要逗逗這醉美人，彭天微笑著，雙手抱在腦後，戲謔的對龍燈兒說道：“寶貝，怎麼這樣子看著我呢，我可不是那種始亂終棄，恩愛過後就一走了之的人啊！”
    “你……”雖然是紅燈高高在上的主上，但，這些年，龍燈兒心中隻是一門心思的要報仇雪恨。對男女之事，龍燈兒知之甚少。就在剛剛，在醉夢之中醒來，猛然發現，自己的身邊躺著一個男人，而自己，卻是身無寸縷的裹在了被子之中。腦中能夠想到的，便是，如最常見的那樣，身邊的男人趁酒之危，玷汙了自己的清白。加之，彭天剛剛在那般一說，龍燈兒越發確定那噩夢般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了。心中憤怒著，但，看著彭天，龍燈兒心中清楚，就是自己不承認，卻已經不可否認他是自己的男人了。心中想著，一掌把這男人打的腦漿迸裂，死了算了。可，自己身無寸縷的，又怎麼出手呢。一時間，龍燈兒不知道該如何是好。怔怔的看著彭天，眼中的淚水，一下子，流了出來了。
    “哎，你……”
    彭天原本隻是想逗逗著醉美人的，卻不想，這醉美人竟然一下子流眼淚了。
    這美人淚，杯中酒，像來是男人的天敵，是男人的克星。
    眼淚一出，彭天頓時慌了神了，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便在這時，響起了敲門聲。
    一個婦人在門外道：“彭爺，你吩咐的粥好了！”
    一聽這聲音，彭天向是看到了救星般，忙竄了出去，開了門，看著門外端著粥和拿了一套幹淨女裝的婦人道：“大娘，辛苦你了！”
    “應該的！”婦人應著，探頭看了眼房中，問道：“醒了嗎？”
    “醒了！”彭天一側身，那婦人端著粥和衣物入了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