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響起一陣頗有規律的敲門聲，有心者一聽便知此人訓練有素。
    莫硫青無聲地拉開了門，陽光照到臉上暖暖的，卻頗為刺眼。
    “少主！”一對青衣男女站在門口，恭敬地問候了一聲。
    莫硫青詫異了一下，想想也正常，此次是去執行任務，身邊多兩個幫手也未免不是好事。不過，他們應該也是來監視自己的吧。
    “恩。”莫硫青應了一聲，眼底盡是冷漠，轉頭便往屋裏走去。
    “少主，我是高山，她是流水。”男子指了一下自己，又指向身旁的女子。
    莫硫青抿了一口茶水，道：“任務！”
    倆人對視一陣，高山從袖口中拿出一瓶藥丸。“少主，這是門主吩咐的。”流水咽了一口唾沫，接道：“服用後，內力全無，有效期一個月。”
    既然想在辰王府呆著，就不能被辰王那隻老狐狸發現有異樣。不過，這也意味著她將要喪失最大的自保能力！或許一個會武之人也能將她牽製住。
    “我有些乏了，下去吧。”莫硫青轉身招了招手，背影竟是滿懷淒涼。這又何嚐不是呢？作為一個敬業的殺手，隻能孤身一人站在頂峰，才能保證自己不會從這高處摔下去。
    僅需三日，清楓就哄得皇帝下旨，把莫硫青指給辰王作王妃，一月後完婚。
    在這三日裏，莫硫青也沒有閑著，她四處打聽辰王府的相關信息。據說辰王對他人冷酷無比，唯獨對他的側妃，顏側妃出奇得溫柔，讓其他的妾侍極為嫉妒。這個顏側妃是當今聖上的得力助手顏丞相之嫡女，從小便與辰王相識，在辰王最需關心時便出現在他身邊。而顏丞相則是靠著辰王這棵大樹才爬上當今這個位置。
    光是顏側妃的出現，就非常可疑，可有如此恰巧之事？打探到此便不做深究。莫硫青也不是多事之人，這些與她無關的事情她自然不會去惹事上身。
    “少主，衣服拿來了。”流水都二十好幾了，長得眉目清秀，嘴角邊總掛著一弧淡淡的笑意。誰又能想得到這樣一個親切的如鄰家大姐姐般的人會是一個殺手呢？
    莫硫青選了一套黑色男裝，手裏拿著一把赤紅色的折扇，打扮雖樸素，骨子裏卻是藏著一股高貴的氣息。
    流水就納悶了，那麼好看的人為什麼臉上總是沒有一絲表情，莫非是傷到那根臉部神經了。
    “流水，陪我出去走走。”莫硫青走出門外，略施輕功飛到了瓦頂上。
    莫府上的一抹纖細的黑色身影，在仰望著這座城池。
    時間過得真的太快了，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十五年了。八歲之前從未離開過這個小小的院子，八歲之後是在血腥中度過的，從來沒有像這樣認真俯視這個世界啊。
    “流水，你來屠魔門多少年了？”莫硫青凝視著遠處的高塔，輕聲道。
    “回少主，已經十二年了。”流水怔了一會兒，恭敬回道。
    “是怎麼來的屠魔門的？”
    在流水的眸子中閃過這一絲淒涼，但很快又恢複了正色。“屬下年幼喪母，父親不聞不問，扔下家兄與我流落江湖，門主見我倆能幹，便是收留了下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或許一個成天笑臉嘻嘻的人，他的心究竟又多少傷痕，千瘡百孔的他早已容不下他人的傷害，隻能不斷的防禦，拒人於千裏之外。誰又知在那張笑臉下到底掩蓋著多少的秘密。
    莫硫青並不喜作無謂的感慨，隻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便消失在了暮色之中。
    大喜當日，朝中各官員拎著大包小包的禮品前來祝賀莫府嫁女。雖是笑臉相迎，可真心相祝的又有幾個呢？
    恐怕也隻是寥寥可數吧。莫硫青在莫府的地位甚低，若不是皇帝老兒親自指婚，誰都不會願意來攙這趟渾水。
    王爺與朝中大臣拉幫結派，平日裏不好出麵，正是借此次機會進行拉攏。帝皇家中如戰場，處處硝煙彌漫。
    拜堂之禮便是草草了事，莫硫青蓋著紅頭蓋從未看到過辰王一眼便回房守夜。
    燭光燃燒著，飄出一縷輕煙，消失的無影無蹤。
    “少主。”流水看見莫硫青欲要將紅頭蓋摘取，出聲阻止道：“紅頭蓋是要夫君親自摘下的。”
    莫硫青還是很利索地取下了紅頭蓋與各類頭飾，冷笑一聲：“估計他今夜是不會來的。”
    不料，門外來了奴婢來傳話：“王妃，王爺說今夜不來了。”見屋內無人應響，便速速離去。
    “流水，卸妝。”莫硫青笑得越來越冷，足以讓人顫抖。
    她最不喜在臉上添脂抹粉，哪怕是抹在這人皮麵具上都讓她極為不適。
    “王妃，你不擔心王爺今夜在哪嗎？”流水小心翼翼地問道。
    她已改口叫王妃，若再稱為少主，必定會引來懷疑。流水與莫硫青沒有共同話題，兩人相處對話不曾超過五句，她真不明白王妃這十幾年來是怎麼過的。
    莫硫青停頓了一下，殘酷一笑，宛如黑暗中的曼珠沙華，寓意著死亡的微笑。“在顏側妃那溫柔的故鄉裏。”
    流水怔了，她想不到王妃這笑實在駭人。她迄今才明白，原來麵癱的笑更具威懾力。
    哪怕這笑是多麼燦爛，也掩蓋不住語言中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