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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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眨眼,二爺跟著劉管家在鍾家的幾個莊稼村莊轉溜了小半月,二爺就是跟著到處看看,自己什麼都不懂也就啥都不管,任何事情他都一甩手,一律讓劉管家做主,成天牽著大白馬“雪龍駒”,架著墨鏡,帶著涼草帽,身後跟著蘭翠無微不至伺候著,一副滿不在乎、大大咧咧的“闊少”做派。眼看著地裏的稻子一天一天變成金黃,收獲的季節到來了。。。。。。這天剛過正午,火辣的烈日烤得樹上的知了都啞了嗓子,劉管家領二爺和蘭翠來到鍾家的庫房,一是想叫二爺歇息歇息,喝口水,二是教二爺看看庫帳、學學怎麼管理這糧庫。。。。。。
麵對著劉管家搬上桌子的一堆賬簿,二爺急忙擺手:“我不看不看,有你劉管掌事,我還費那心幹嘛呀?。”二爺掃視了這間剛清空了的偌大的庫房,突然有了正事上心:“劉管家,你給我說說,咱這些莊戶百姓跟我們鍾家是個什麼關係?都靠什麼維持活計?”
憑劉管家的感覺,二爺此刻的心裏一定是這十幾天感受到百姓鄉親對他的尊敬和熱情,同時也看到一些過得比較緊吧艱難的莊戶心裏不落忍,肯定又要大發善心。既然二少爺問了,那就該實打實告訴二少爺:“二少爺,這各式把頭呢,不是養著牲口就是置辦著工具家夥事,也有養著短工的把頭,到了地裏有活的時候,咱就雇他們幹活,別的主家也雇他們,到一季農活結束咱按工付給把頭工錢或者折換成糧食給他們,包咱家地種的每年按規矩給咱交租子,沒人包的地咱自家就要雇短工雇牲口和農具,但凡是在咱地裏幹活的,都由咱家管飯,這就是常說的‘開大鍋’。。。。。。”劉管家隨手抽出一本帳遞給二爺:“二少爺,這本是每季‘開大鍋’的支出明細。”
二爺隨手翻看了兩頁就不耐煩了:“這樣劉管家,從這季秋收到冬小麥下地開始,‘開大鍋’支出每天加一倍,所有工錢加兩層,所有租子降兩層,莊戶百姓都挺不容易的。”
劉管家嚇一跳,慌忙搖頭:“使不得啊二少爺,萬萬使不得!”
二爺不以為然地問:“為啥使不得?你看看那些百姓過的日子,再看看你這‘大鍋’的開支,能吃什麼呀,掙錢你得想別的法呀,在窮百姓身上瞎摳能摳出多少來?”
“我知道二少爺仁慈,可這是規矩啊,咱這麼一改,別的主戶肯定會聯合起來跟咱鬧,說咱刁買人心亂了規矩,百姓日子是不容易,可咱也不容易啊,你想啊二少爺,咱家這麼多的地,每年施肥灌溉、開溝挖渠、播種陳倉等等的哪樣不得花錢啊,要是遇上天災人禍的,咱的風險大著呢。。。。。。”劉管家急得一口氣禿嚕了這一大堆話。
二爺眯起一隻眼,指著劉管家:“你以為二爺我是傻杆子?你以為我不懂規矩?加兩層減兩層你就不能找個別的由頭?‘大鍋’裏多點實在玩意能吃了幾個錢?刁買人心怎麼了?人心就是錢!說近的就是你對莊戶好,莊戶幹活就不會糊弄你,這麼多的地,隻要莊戶們為咱著想,做到‘顆粒歸倉’這一下,咱就能多收多少糧食你合計過沒有?說遠的,要是有個起狂風下暴雨著急忙慌的時候,你都不用跟別的主家那樣去求百姓幫你救災,百姓自己就能把咱家的莊稼倉庫當自己家的玩命護著,這能賺多少你算過嗎?俗話說,不行下春風求不來秋雨,你不把百姓當自家人,人家憑啥把你當自家人?我16歲臨出去讀書那年的連夜大雨你忘了?因為莊戶都被別的主家臨時高價搶走了,咱家的倉庫爛了多少糧食?”
劉管家剛開始是昂著頭揪著腦門子聽二爺說,聽著聽著頭低下了,聽著聽著腦門也不揪著了,還不住地默默點頭:“二爺,這些道理我還真沒想過,要說還是您站得高看得遠,要不怎麼您是‘爺’,我永遠隻能是個管家呢?可這事。。。。。。”
二爺知道劉管家要說什麼,趕緊掐住他的話頭:“劉叔,我是鍾家二少爺,鍾家老爺那我去說去,但是你也不能把二爺我的話當放屁,這事就這麼定了!”末了二爺起身拍拍桌上的賬簿:“這加兩層和減兩層另外做賬,別落下把柄叫別的主戶攻擊咱。”說完就徑直出門,
二爺的舉止言行把劉管家和蘭翠都鎮住了,佩服得無法形容的蘭翠都忘了趕緊跟上。。。。。。
聽見二爺叫自己劉叔,劉管家就尷尬地搖手表示使不得,可後麵的話又透著自信霸氣,劉管家是真的服了這位小爺了,看著二爺離開的背影,他下意識地嘟囔:“我幹了幾十年,怎麼就想不到這些呢?他這半個月就做了這一回主,可他這一做主,賬上幾百大洋沒了!”發現蘭翠還在看著自己發愣,他一揮手:“還不去跟著二爺?”。。。。。。
見蘭翠氣喘籲籲追上來,二爺嬉笑著說:“蘭翠,這次回去後就別老跟著我了,跟習慣了,以後不好嫁人,還是在家跟著我娘吧!”
“我不嫁人,就伺候著你!”十幾天的接觸,蘭翠也不那麼拘謹害羞了,也嬉笑著回答。
“那我成家了,成天讓你這麼個漂亮姑娘伺候著,我太太也不放心呐,還不整天把我拴褲腰上?”二爺邊說邊歪眼看蘭翠,臉上露著壞笑。
知道二爺在逗自己開心解悶,蘭翠卻一本正經吐出句話:“那我就給你做小。”說完自己挺胸昂頭隻顧朝前走。
二爺沒想到自己的玩笑話引出蘭翠這話,好像沒有說笑的意思,二爺急了:“胡說,怎麼能這麼糟踐自己呢?誰要是敢娶你做小,我跟他玩命,最看不得你受委屈,噢,到頭來我自己娶你做了小的,那我成什麼人了,再說娶小這樣的事,是二爺我幹的事嗎?我們家祖上也沒這規矩啊!”
蘭翠著急自己一時找不到什麼話應對,幹脆倔勁就上來了:“你要真舍不得我受委屈,你就讓我一輩子都跟著你,要不我就是受天大的委屈也不要你管!”
二爺知道自己的玩笑開過了,自己也找不出下文了,轉臉一看,二爺看見自己最怕的東西了:“你看你看你,好好的怎麼還哭上了你,咱不哭噢?都是二爺我不好,沒事招惹你,把眼淚擦擦,讓人看見還以為我欺負你呢!”說著就麵對蘭翠要給她擦淚。
蘭翠猛地投進二爺的懷抱,雙手緊緊抱著二爺,嗚咽著說:“不是你欺負我,是我要跟著你,是我不該有非分之想,隻要能跟你在一起我就不委屈,做什麼我都願意!”
二爺腦子裏“嗡”地一下懵了,蘭翠飽滿柔軟的身體緊緊地貼著自己的胸膛,二爺隻覺得心髒突然發瘋似的蹦躂,催攆著渾身的血液一齊往腦子裏灌,令他燥熱難忍,蘭翠身上那少女特有的清香氣息“刺”得他的每一根神經都異常活躍敏感。。。。。。二爺無法抗拒這身體和這氣息對自己的誘惑,他象是要把自己和這身體融合在一起似的緊緊抱著。。。。。。貪婪地吸吸著這芳清誘人的體香,仿佛要將這氣息停留在自己的心肺,讓它隨著自己的血液充遍全身。。。。。。“雪龍駒”靜靜地站在一邊,不時用額頭往兩人中間湊。。。。。。
這一幕讓收拾完賬簿後出來的劉管家看得真真切切,他不敢驚擾,但是他知道眼下最要緊的該做什麼,那就是趕緊回鎮上稟報老爺和太太。他悄悄地轉身往回走,邊走邊紅著臉笑罵自己老不正經,怎麼能看這些呢?。。。。。。
次日黃昏,二爺牽著被蘭翠騎著的“雪龍駒”回到龍遊鎮,一路上兩人默不作聲,二爺心裏盤算的是怎樣和爹解釋自己擅自做主給劉管家做的那個“決定”,還有就是如何說服爹娘、讓他們接受自己和蘭翠私定終身。。。。。。。蘭翠心裏最擔心的是老爺太太要是知道自己和二爺的事,會是什麼態度,鍾家的門第畢竟是高高在上,要是老爺太太不認可,二爺會作出什麼樣的選擇和決定。。。。。。
進了院子,蘭翠的心就開始“咚咚”地撲騰,緊張得手腳似乎都不聽使喚,二爺操著她的胳膊一起走進客堂。。。。。。客堂的氣氛凝重,老爺太太還有大少爺和賢珠都在,但都沒說話,好像都是特意在等著自己和二爺。。。。。。蘭翠心裏更沒準了,她覺得這個客堂沒有容自己地方,她擼開二爺操著自己的手,沒敢看任何人的表情,低頭默默地走到老太太身後站著。。。。。。
“爹、娘、大哥、大嫂,這怎麼了都是,‘三堂會審’啊!”見沒一個人招呼自己和蘭翠,二爺嬉笑著故作鎮靜,然後就要在大哥對麵的側椅上坐下。
老爺幹咳了一聲先開口:“你先站著!”
二爺趕緊抬起屁股老老實實麵對著爹娘站著:“爹,是不是我把您氣著了?”
“殷彰啊,你爹我自打接手了這份家業,始終小心謹慎,精打細算地經營,不敢說家業興旺,起碼是越做越大對得起先人吧,可你倒好,什麼都沒學會,什麼都不想學,耍大爺撒銀子你是不學就會,我看你是沒吃過苦,不懂得居家過日子的艱難,你知道你這是壞了規矩嗎?你知道你這樣做是在敗家嗎?”鍾老爺說完狠狠地把煙袋鍋子拍在桌上。
二爺一臉的嚴肅正經:“爹,您先別生氣,氣壞了您我才是真的敗家呢!您先順口暢快氣,耐心聽我說兩句成嗎?”說著就要上千給爹撫胸拍背,見爹橫眉冷對地躲開,二爺退後兩步說:“我知道爹對我抱有厚望,正是知道這點,才有我今天的這一出,首先不是我不跟劉管家學事,我是用心和眼睛學,不是用嘴學,我是二少爺啊,我什麼事都過問什麼事都計較,劉管家怎麼想?是不是會猜疑咱鍾家信不過他?他這些年辛辛苦苦為咱鍾家效力,咱不能不顧及他的感受吧!其次,我是沒過上過苦日子,可是我看到過百姓莊戶一年又一年沒有盡頭的苦日子!咱都覺得是咱家的地養活了那些鄉親百姓,這沒錯!可是咱從來就沒有想過,沒有這些莊戶百姓,能有咱鍾家的家業嗎?憑啥咱主家一句按規矩辦事,那些善良愚懦的百姓就得受著、就得認命?我這次的決定出於什麼考慮想必劉管家也告訴您老了,咱麵上是虧了銀子,可實質上咱不虧,什麼叫繼承家業把家業做大?難道僅僅是地越來越多,銀子越來越多那麼簡單嗎?您老不覺得讓百姓擁戴,主雇同心也是咱的家業嗎?掙了銀子丟了名聲威望,那銀子隻能值個狗屁。”二爺突然住口了,“狗屁”兩個一出口,二爺知道自己有些激動有些無理,再怎麼著也不能對自己的爹爆粗口呀。。。。。。。
沒想到的是鍾老爺神情專注,絲毫沒有要責罪的意思,見二少爺怯怯地打住不說了,他不解地催到:“你說,繼續往下說!”
老爺的態度讓二爺心裏有了準譜:“爹,您是不知道啊,在青州,一鬧兵匪,那些商戶家的夥計啥都不管,隻顧撒丫子跑,就是鋪子被搶光了也不管,東家掌櫃的為啥不跑?因為鋪子是他們自己的呀!我仔細想過,要是東家都把夥計當自己人,夥計把鋪子當成自己的家,別人搶自家的東西,他們能隻顧著自己跑嗎?所以說啊,鍾家的家業是咱和莊戶百姓一起掙下的,得靠雙方一起守著,咱們善待他們,他們就能和咱同心,關鍵的時候能避禍啊!”
“說得好!”老爺終於按耐不住內心的折服和欣慰,一拍桌子站起來:“從今兒開始,這份家業我就交給我兒殷彰了,你們誰有意見?”鍾老爺對著大少爺殷秋又對著太太征求意見。
大少爺在聽二爺解釋的時候就一個勁的讚許點頭,這會兒由衷佩服地舉起手:“爹,我沒意見,我跟您說殷彰沒你想的那麼簡單吧!您就和娘省心享清福吧!”
老太太象聽書一樣看著自己寵愛的小兒子有形有色的說理解疑,心裏那個自豪難以言表,隻顧著“咯咯”地笑,不住地點頭。。。。。。
二爺看著這場景,覺得現在趁熱打鐵說自己和蘭翠的事最恰當不過了,隨即曲膝給老爺和太太跪下:“爹娘,兒殷彰有一事求爹娘做主!”
二爺這一跪把大少爺兩口嚇一跳,老爺和太太相互看了看,繼而會心地笑了,老太太把身後的蘭翠拉到麵前,對跪在地上的二爺說:“殷彰,聽娘說!你和蘭翠打小一起長大,我們兩家也彼此知根知底,看你們兩個有情有意,娘是真高興!娘和你爹商量好了,打今天起,蘭翠是我的幹閨女,娘這就和你嫂子張羅,咱擺上宴席,認閨女和訂婚一起辦。”
“嗨。。。。。。娘!您早就看上蘭翠了,咋不早告訴我呢?看把蘭翠嚇的!”二爺起身坐回自己的椅子:“我和蘭翠全聽娘做主,那就有勞大嫂幫著操辦了!”
坐對麵的大嫂賢珠打趣說:“二弟,我看不是把蘭翠嚇得吧,是把你嚇得吧?”
一家人其樂融融地相互商量著辦宴席的事,鍾老爺猛然想起什麼來,示意大家安靜,對二爺說:“殷彰,盡顧著高興了,還有個麻煩事你不知道,讓你哥給說說,你掂量掂量這事咱怎麼應對,爹想聽聽你的想法!”
“噢!是這樣,趙賀堂趙家的大少爺趙子瑞在鎮上開了個飯館叫‘享春堂’,還有半月就開張,這不,昨兒鎮長親自來家給下了帖子,咱鍾家一向不屑與趙家交往過密,再說這‘享春堂’裏麵還有煙館和妓院,咱就更不能應邀了,爹的意思是咱禮到人不到,你看呢?二弟。”大少爺說完把趙家的帖子遞給二爺。
二爺接過帖子仔細看了一遍,果斷地說:“爹!咱得去。但不是您去,是我去!”
鍾老爺“噢?”了一聲,不解地問:“你說說,你是怎麼想的?”
“爹,您看啊,趙家酒樓開張,鎮長親自給發請帖,這說明趙家擔心請不動咱鍾家,這龍遊鎮上開張做買賣,咱鍾家不到,趙家肯定覺得丟麵子,別的商戶肯定要在背後議論,趙家的為人最怕別人在背後議論他們,因為別人肯定數不出趙家的好來啊!”見老爺和大夥聽得仔細,二爺繼續說:“但現在是鎮長下帖子,明擺著是讓咱知道這裏麵有鎮長的麵子,再說了,帖子上隻說是酒樓開張,咱非要一本正經地回避,倒顯得咱不豁達沒心胸。這趙家的招數我在青州城領教過,明麵上這‘享春堂’裏的妓院和煙館肯定和他們趙家的買賣沒關係,趙家必定是躲在幕後的,咱也犯不著非要弄出個四五六來給自己樹敵,咱就當不知道,我代表鍾家赴宴,既給了鎮長麵子,又讓趙家明白咱鍾家的分寸,他心裏懊糟但是說不出口,鎮上所有赴宴祝賀的商戶和相鄰一看是我代表鍾家,傻子都明白咱鍾家的意思,為啥?因為二爺我炸過他趙家的當鋪啊!”
聽完二爺的分析和建議,鍾老爺是一個勁點頭默許,大少爺笑說:“真是沒想到我二弟的腦瓜子裏還真有貨,看事這麼透徹想得這麼周全。”
老太太自然更加讚賞,但同時叮囑二爺說:“殷彰啊,就按你的想法去做,但是你一定記住娘的囑咐;千萬不能惹事不能衝動不能再捅婁子,你也是有家的人了,別讓娘和蘭翠擔驚受怕地過日子,娘受不起了。。。。。。”
二爺起身走到老太太跟前說:“娘,你說什麼呢,我都多大了,還惹事捅婁子啊?您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