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旱棗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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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允揚跨上馬,揚鞭一抽,馬兒吃痛,冒雨飛奔而去。原本在路邊的小商小販早已收拾好各自的攤點回家了,隻有少數的路人在屋簷下避雨,見到飛馳而來的駿馬是慌亂的避到一邊,原本熱鬧擁擠的大街變得靜悄悄的,隻回響著清脆的馬蹄聲。
    鳳允揚的臉始終陰沉著,眼前不斷浮現出傾城那明明害怕卻還是逞強的臉,擎著淚珠卻依舊不停無聲質問的眼,一雙鳳眼越發冷冽,抬手狠狠的抽了胯下飛奔的馬。
    雨越來越密,春寒本就有些料峭,打在身上更增了些濕寒。傾城冷的發抖,抹幹臉上的淚痕,想去梨樹下避雨。
    沒成想跪的時間太久,腿早就麻了,稍微一動,一股刺痛酸麻沿著腳踝直達大腿。
    “嘶……”傾城苦笑,歪著身子,輕輕地揉捶著腿,等到麻勁兒過了,才一步步挪到樹下,背靠樹幹坐了下來。
    “真冷••••••”傾城將臉埋在膝上環著自己,可是在雨中呆的久了,外衫已經濕透,抱得再緊也沒有半分暖意。
    “真冷啊••••••”傾城覺得自己的身體忽冷忽熱,頭也有些昏昏沉沉的。
    更多的梨花被風雨打下枝頭,有的落在樹下,潔白的花瓣上沾了泥土,有的被風卷到溪水裏,不知流向何方••••••
    花落下枝頭,離開了生來依靠的樹,刹那間芳華謝盡,注定了後來的零落飄離。
    鳳允揚趕到時看到的就是傾城閉著眼睛,蜷縮在梨樹下的樣子,那一刻愧疚和不安深深地湧上了鳳允揚的心頭,酸酸澀澀的感覺一點點的漫上心間。
    “傾城,醒醒。”鳳允揚深吸一口氣,蹲下身,輕輕推了推他。
    可是,傾城依舊閉著眼睛,臉上布滿了病態的潮紅,鳳允揚摸了摸他的額頭,很燙。
    眉頭深深的擰起,手掌下滾燙溫度灼痛了鳳允揚本就愧疚的心,大力扯開自己的外袍裹在傾城身上將他抱上馬,一手將傾城護在懷中,一手執著韁繩向王府奔去。
    馬兒飛跑間,鳳允揚清楚地感覺到懷中的人渾身冰涼,隻有臉上滾燙的溫度透過中衣灼燙著自己的胸膛,露在衣衫外的胳膊也凍得泛起一層雞皮疙瘩,環著傾城的手臂不覺又緊了緊。
    此時此刻鳳允揚有些後悔,後悔不該這樣把傾城丟在林子裏,明知道他無處可去,明知道是遷怒,明知道他沒有錯••••••
    一踏進王府,鳳允揚抱著傾城疾步朝年霖殿趕去,一邊高聲吩咐仆傭:“快,去把宋大夫請來!”
    鳳允揚將傾城輕放到床上,親手脫去了濕透的外衫,替他換上幹淨的中衣,蓋實被子,隻露出一張燒的通紅的臉來。
    一接觸到溫暖的被褥,傾城經不住打了個寒戰,眼睛張開了一條小縫兒,眼神帶著一絲迷茫。
    “傾城,醒了?還冷不冷?”鳳允揚見傾城睜開眼,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的喜悅和焦急。
    “允揚,我不要再回笙簫閣,別不要我……”傾城不知哪來的力氣,突然從被中伸出依舊冰涼的手,緊緊地攥著鳳允揚的袖子,哀求道。
    鳳允揚沒料到傾城一睜開眼就說出這樣的話,有些怔楞,傾城隻當他是不答應,攥著袖子的手越發用力,眼裏全是淚水輕聲說:“好不好?”
    鳳允揚看到傾城的樣子,活像是溺水的人抓著救命的蘆葦,冰涼的手蟄的自己心裏一疼,反握住他的手,道:“不去笙簫閣,哪也不去,就在宸王府。”
    傾城一聽,這才放心,朝鳳允揚擠出一笑,閉上眼睛,昏睡過去。
    鳳允揚將傾城的手放回被中,摩挲著傾城的發燙的臉,深深地皺著眉頭。
    “王爺,宋大夫來了。”
    “王爺••••••”來人剛要行禮,就被鳳允揚打斷“免了,快過來看看。”鳳允揚從床邊站起,盯著埋在被褥間的人。
    “王爺,您要不要換下濕衣?”一側的丫頭小心翼翼的說。
    “嗯。”鳳允揚這才想起自己的外袍也已經濕透,點了點頭。“派人去菡萏苑將伺候傾城的那兩個丫頭找來。”
    鳳允揚換好衣服走出內室,對著正在開方子的宋大夫說:“沒有大礙吧?”
    “回王爺,這位公子淋了雨,受了風寒,吃幾服藥,燒退了,就好了。”
    “嗯。”等到大夫寫好方子,鳳允揚朝管家使了個眼色,那管家會意恭敬的將宋大夫送出。
    鳳允揚拿起桌上的方子看了眼,交給一旁的小竹:“去,把藥煎了。”
    “是。”
    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屋簷上的雨珠滾落下來,帶著琉璃瓦的氣息一滴滴的回歸大地。天色已近黃昏,斜斜的餘暉透過窗柩,靜靜的散在年霖殿的各個角落,添了一份安靜的暖意。
    鳳允揚走到床邊坐下,聽著傾城細細的呼吸,手撫上傾城的臉,低聲說:“這次是我不對。”
    昏睡中的傾城沒有反應,隻是長長的睫毛像是受到驚嚇一般顫動著。
    “王爺,藥煎好了。”小竹端著一碗褐色的飄著熱氣的藥輕手輕腳的走進殿來,後麵的小蘭端著一碗蜂蜜水,兩人的眼角都有些泛紅。
    “好生伺候你們公子。”鳳允揚站起身來,深深地看了傾城一眼,抬腿朝書房走去。
    “公子,起來把藥喝了再睡吧。”小蘭輕輕地將傾城扶起,靠在自己身上,傾城微微睜開眼,小竹見了,趕緊湊上去,將藥吹了吹,一勺一勺的喂傾城喝下。
    傾城雖然睜開眼睛,但還是昏昏沉沉的,老實得把口中的藥汁一一咽下,似乎不覺得苦,隻是輕輕地皺皺眉頭,等將整碗藥喝盡,就又睡了過去。
    “你說,公子這是怎麼了,早上還好好的,怎麼就發燒了?”小蘭待傾城睡了,小聲的朝小竹抱怨。“都怪王爺,怎麼能把公子丟在雨裏呢••••••”
    “別胡說,主子的事也是我們能說的。”小竹急忙捂住小蘭的嘴。
    “我知道,可我不是心疼咱們公子嘛。再說王爺怎麼就這樣走了,公子還病著呢•••••••”小蘭擦擦眼角。
    “好了,別說了,快去洗個帕子,給公子擦擦汗。”小竹打斷小蘭的話,為傾城壓了壓被角。
    鳳允揚一踏進書房,裏麵早有一人立在一側等著。
    “沈峰,叫你查的事怎麼樣了?”鳳允揚徑直走到桌前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淺淺的品嚐著。
    “回王爺,那江信近來沒什麼異動。”叫沈峰的男子整個裹在黑衣裏,一張平庸瘦削的臉毫無特色,隻是那魁梧挺拔的身軀像是深山裏的一棵蒼柏。
    “王爺去笙簫閣的那天,江丞相也在,那個出價三百兩白銀的李公子就是受了他的指派。”
    “另一件事也查清楚了?”鳳允揚鳳眼微垂,看著杯中茶葉的沉沉浮浮,嫋嫋上升熱氣裏他側臉的線條柔和了不少。
    “十日前,我去找了笙簫閣的鴇頭,他回憶說從牙婆手裏買下傾城公子的時候他大概是三歲左右,說是從西陲邊鎮拐來的。”
    鳳允揚安靜的聽著,抬起眼問道:“西陲邊鎮,草都難生的地方,哪裏來的紅豆?”
    “我當時也是這麼想,但是當時傾城公子還小,說不定並不認識紅豆,所以我查了查,西陲邊鎮生長著一種叫旱棗的植物,春季開花,到了夏季就結果,果實紅小酸甜,大小和紅豆差不多。”
    “王爺請看,我找了一些旱棗。”說著,沈峰自己懷中掏出一方布巾,裏麵包著小撮旱棗,大小顏色不仔細辨認很容易當成紅豆。
    “那,可還有他家人的消息?”鳳允揚接著問。
    “這個我還在查,可是時間太長,而且這些年西陲旱災不少,查起來也很是棘手。”
    “嗯,這個我知道,不過,一定要查出個結果,而且越快越好,查出來就按我說的做,明白嗎?”
    “是,王爺。”
    鳳允揚將手中的茶放下,細長的手指輕輕地沿著杯口劃著圈,“沈峰,你跟在我身邊有七年了吧?”
    “是,王爺。”渾厚的聲音裏沒有起伏。
    “嗯,本王很是信得過你,這次也不要讓本王失望。”
    “好了,先下去吧。”
    待到那人走了,鳳允揚將濺在手背上的水珠輕輕擦去。站起身來,從暗格中拿出那幅畫,像是要感受那畫中人的溫度似的輕輕地碰觸著那人的手,唇角微微一彎:“卿承啊,這麼多年了……”手指來到畫中人笑著的臉上,流連在眼角眉梢:“果然,別人即使再像,也都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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