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我。”青夙掙紮了許久，那藤蔓卻如影隨形，無論如何也掙脫不下來，緊緊的將他給捆住了，讓他渾身都有一種劇烈的疼痛感，火燒火燎的，仿佛整個人都要燃燒成了灰燼。
    女子巧笑嫣然，顧盼生輝，她妖嬈的轉了一個圈，銀鈴一般的笑聲傳來，無數的花瓣飛落了下來，如同是一場美麗的雨。
    “我是誰？”女子皺眉問道，她的手中出現了一朵薔薇花，粉嫩的顏色，無比的好看。
    “薔薇！”沈凡從一側跑了出來，抬頭看向女子，心撲騰撲騰的跳著，當看見青夙還安然無恙的時候，不動聲色的鬆了一口氣。
    “薔薇？我是薔薇？這是薔薇？”女子將手中的薔薇花拋向了沈凡，隨後降落在了沈凡的身旁，明眸含水，呆呆的看著沈凡。
    “你是薔薇，放開他，他不是你要找的人。”沈凡靜靜的說道。
    薔薇鼓起了腮幫子，看了看青夙又搖了搖頭，“不對，他是我要抓的人。”
    “他不是，乖，放了他。”沈凡的雙手放在了薔薇的肩膀上，女子歪過頭狐疑的看了看青夙，又看了看沈凡，隨後一揮手，藤蔓從青夙的身上鬆了開來，青夙軟倒在了地上。
    “你先回去，我送她一程。”沈凡看了一眼青夙之後，帶著薔薇離開了。
    青夙發愣的看著已經消失的沈凡，身子在止不住的顫抖著，灼熱的感覺還沒有散去，他仿佛剛從火海裏出來，渾身燒傷，嘴裏卻在呢喃著，“又是你的老情人麼？”眸子裏的光暗淡了一下，旋即吃力的從地上爬了起來，踉蹌的往家裏走去。
    荒山上的樹林中，立了一座石碑，白色的石碑上麵沒有一個字，讓人難以猜測葬在下麵的人是什麼人，隻能看出這石碑年代久遠，經曆了千百年，整個墳墓都平了，隻能依靠石碑判斷這是一個墳頭。
    石碑後麵凸起的墳頭上麵，爬滿了薔薇花，當沈凡跟薔薇來到這裏的時候，薔薇花在月色下開滿了整個墳頭。
    沈凡坐在旁邊橫倒在地上的樹上，旁邊坐著那個女子，女子依然那般好看，仿若一朵美麗的薔薇，不過分妖嬈，亦不太過平庸。
    女子很安靜，也很憂傷，看著墳頭整整的失神，薔薇花瓣落了滿地，如同她眼中淚水一般，落了，幹了，又落了。
    女子似乎想起了什麼，轉而又似乎忘記了，她的神情明滅不定，沈凡靜靜的陪在她的身邊。
    “我以為他還活著。”女子忽然開口了，聲音有些顫抖。
    沈凡靜靜的看著那墳墓，一伸手，手中出現了一壇酒，他往墳頭灑了半壇酒，旋即又揮手變出了一堆紙錢燒在了墳頭。
    “究竟是千百年過去了，他早已離開，我卻依然渾渾噩噩。”女子喃喃的開口，視線從墳頭轉移到了沈凡的身上，“這天變了，這地也變了，你倒還是那個樣子。”
    “歲月流逝，該變的總是會變。妖會滅，魔會消，人又怎會不死，妖魔都逃不過的劫數，何況凡人？”沈凡雲淡風輕的笑了笑，“他這一生，也算是叱吒風雲，瀟灑紅塵，也算是夠了。”
    “可他卻離我而去，徒留我一人。我追入地府也未曾見到他，他喝了孟婆湯，早已忘記我是誰。”女子哭了，嘴角卻上揚著，傷的肝腸寸斷，“我終究是喝不下那一碗孟婆湯，隻怕喝了，便再也不能記得他，記得那些過往。”
    “何必呢。人的一生如此短暫，一生過後，下一生，又是一個開始。”沈凡道。
    “我不想忘記他，沒辦法忘記，更何況，我一介妖孽，即便是死了再投胎輪回，也怕和他入不了同一個輪回道。”
    “他既然選擇忘記你，也是希望你同樣忘記他。”
    “忘不了，隻記得當年回眸一瞥，便是生生世世，再難忘懷。夢裏百轉千回，都是那一眼他的英姿。即便是站在他身旁的你，從未在我嚴重失去色彩。”女子怔怔的看著沈凡，仿若是陷入了久遠的記憶當中。
    沈凡靠在樹上，抬頭閉上了眼睛，眼前浮現當年的畫麵，他其實不大記得那個畫麵了，多少年過去了，他活的比誰都長，太多的過往，太多的深刻記憶，放在一起，所有的記憶便都失去了顏色，隻餘下現如今的了。
    但是，那個畫麵，他跟他說過千萬次，她亦跟他說過千萬次，他自然不會再忘記。
    許是出征回朝，抑或者是出外郊遊，還是遊走煙花柳巷？沈凡不大記得了，隻聽這兩人一個總說，那一眼，那個女子使天地都失卻了顏色，他的眼裏一片灰暗，隻有那個女子流光溢彩，從此便印在了心頭上。而那女子則總說，那男子偉岸異常，氣度非凡，隻一眼便認定了，再也移不開視線了。
    女子仿佛陷入了回憶當中，嬌笑著說，“猶記得當日，他穿過人山人海，愣是將一盞蓮花燈遞到了素不相識的我的手中。他說，姑娘，你美的不像話。什麼沒的不像話，就沒找到個好聽點的詞兒，可我偏偏就那樣動心了，早在他朝我走來之前，我便動了那顆塵封的凡心，我知道，我萬劫不複了。”
    “妖跟凡人，終究是沒有什麼好結果的。”沈凡歎息了一聲，忽然之間失了神，說到底他也不是個凡人，而青夙終究是要變成凡人的。他竟一直都沒有思慮過這個問題，倘若有一天，青夙就這樣老去了，就這樣離開他了，他能承受麼？
    罷了，不想也罷，他何曾是想過那樣久遠問題的人，活在當前，那人的眼裏也不曾有過他，他想這些做什麼。
    “我恨我是個妖，我恨他是凡人，我恨老天過分。認識他的時候是元宵佳節，離開他的時候亦是元宵佳節。”女子怔怔的失神，手中忽然出現了一盞退了顏色的蓮花燈，古舊的不像話。
    “原來是元宵佳節。不是出征，也不是郊遊，我總記不清。”沈凡笑了笑，看著那盞蓮花燈，呆住了，“這燈不是失落了麼？”
    “他死後找回來的。”女子靜靜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