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莫穸玄看著那人醒來，睫毛濃密修長，微微顫開，斂出兩扇淡淡陰影，黑眸沉靜如墨。
    黑眸靜靜的與莫穸玄對視，寂靜無聲，仿佛是過了亙古，指尖銳利的鋒芒破開寂靜，直指其頸下。莫穸玄似乎早已料到，勾玩著頭發的手早已成掌，斜砍而下。
    夜溪沉不閃不避，迎著掌風而上，鋒利不減。但掌風還是實擊在了指上，因此，隻有一道淺淺的血色出現在了頸間。夜溪沉的手腕一擊後已彎成一種詭異的弧度。
    莫穸玄指尖輕劃過頸，沾起那一縷血絲輕舔，勾唇微笑問，“疼麼？”
    夜溪沉不應，徑自起身，絲被滑落而下，露出赤裸的上身，黑發間露出的肌膚，吻痕密布，白濁自胯下蜿蜒流下，滴落在地，難言的誘惑，那是一種禁欲的性感。
    莫穸玄看著他，鳳眸微黯，“再來一次麼？”
    然而，夜溪沉視身後魅惑人心的聲調為無物，黑衣穿身，轉身向床榻上走去，拾起昨夜被打掉的銀刃，開門離開。
    莫穸玄看著他的背影，鳳眼微挑，方才看到他彎身撿銀刃時的眸，暗夜古井，毫無波瀾……就像昨夜他瞬間割開秦淩央的喉時，冷靜的噬血，讓他想好好嚐嚐他的滋味……
    絕頂的殺手，有一雙漂亮但無情的手。
    絕頂的殺手，有一對漆黑如墨但無漣的眼。
    絕頂的殺手，沒有七情六欲。
    其實夜溪沉很簡單，他打不過莫穸玄，莫穸玄也不想殺他，況且，殺莫穸玄不是他的任務，所以在試了兩次後隻有放棄。
    夜溪沉是第一殺手，殺手要義——無情無欲，他是做得最好的。
    夜溪沉回到弑閣，脫了衣衫泡在木桶裏。透過清澈的水可以看到身上的印記，伸出手指，輕輕按了按紅印，想到昨夜那個邪魅的男人在他身上又啃又咬……水麵映出他無瀾的黑瞳。
    “七夜，閣主有任務給你。”門外傳來渾厚的男聲。水波一蕩，木桶中的男子已憑空消失，案上衣物也空空如也。
    古雅的房中，藍袍男子倚坐在凳上，略為清秀的麵上蕩著淺淺的笑容，“天夜，聽說你剛剛殺了秦盟主的兒子。”
    夜溪沉淺淺點頭。
    “現在你有點麻煩啊……秦盟主不知如何知道是你做的了，懸賞人要殺你呢，現在好像是八百兩黃金了，不過好像還沒什麼人敢接。我知道不是你辦不好，是有人透露了消息。”藍袍男子笑得有些詭異，“所以，我想讓你殺了秦盟主。天夜，這對你來說很簡單吧？你的命懸賞到多少，秦盟主的命就是多少。”
    夜溪沉不是他的下屬，隻能算是受雇於弑閣，所以哪怕是他，要夜溪沉殺人也是需要付錢的。
    “嗯。”夜溪沉沉聲應下。
    “今晚秦盟主會在若瀾閣擺宴，為了聚集人來殺你。聽說白帝也來了，或許會很有趣呢……真想去看看。”藍袍人揚起下頜，眼微微斜起，看向方才黑衣男子消失的虛空。
    —————————《殺手》————————
    若瀾閣，燈火輝映，夜空如晝。
    正廳中，歌舞升騰，觥籌交錯，起坐喧嘩。
    夜溪沉一襲灰衫，和一幫人圍坐在桌側，靜靜的不說話。
    “唉，這位兄弟是……？？”身旁的劍客見他不說話，而且有些麵生，便問。
    “家師是人稱‘百麵’的葉季，不過已隱居多年，恐怕江湖中已沒什麼人記得了。此次遣我下山來曆練一番。”夜溪沉拱手道。此時的夜溪沉已經易容，麵貌普通，混入人群中根本分辨不出。唯一出彩的也就是那雙黑眸。
    劍客想了想，記憶裏找不出百麵這號人來，但又感覺有點熟悉，可能是哪個不太出名的江湖前輩。於是連忙回禮，“久仰久仰，原來是百麵前輩的徒弟。在下青城派大弟子，曲濂。”
    “久仰。”
    台上的秦盟主在客套，台下的江湖俠客們也在客套。
    “各位豪傑們都知道，昨夜小兒遭一膽大賊子殺害！說來慚愧，到現在那賊子也未抓到。因為那名賊子就是當今弑閣裏的頭號殺手——天夜，夜溪沉。在座的各位豪傑，你們中有的人的師傅、師兄弟、親人是不是也被那賊子殺了？”秦盟主說到激昂處，老淚縱橫。“昨夜我兒被殺害的過程被人親眼目睹，而那個夜溪沉滅不了口的人，是白帝！”
    眾人轉首看向上方那個風華絕代的男人斜坐在椅上，慵懶十足，墨色長發半撒，玄袍鑲金，鳳眼微挑，唇角時刻都吟著蠱惑人心的笑，“誰說本君看到了？”
    輕描淡寫的語氣令秦盟主愣住，急忙道，“昨夜央兒不是同你在一起嗎？之前問你是否看到夜溪沉，你也說看到了。”
    莫穸玄道，“可是本君沒說看到他殺了秦淩央……秦盟主，憑你們這些人是殺不了他的。說不定……秦盟主還會喪命。”語氣稍頓，“在今夜。”
    也不去看秦盟主的臉色，鳳眸忽然就看向了廳內一角，那是一個普通之至的男人，一襲灰衫，半側著身與身旁的人說話。“秦盟主以後可別亂說話，本君可不想被他誤會了。”
    夜溪沉抬眸，對上那人的視線，黑眸是沉澱的黑色。
    秦盟主啞然，他萬萬沒料到莫穸玄會反悔，讓他在廣大英雄豪傑麵前丟盡了臉，可偏偏又奈何他不得。
    “既然天夜出現在那，還會有別人麼？”台下一名粗狂的男人惡聲惡氣的道，“天夜那廝殺了我師傅！在座有多少人的至親好友被他殺了？！難道你們就不恨嗎？！天夜固然厲害，但再厲害能敵過我們所有人嗎！”
    台下的人群開始蠢蠢欲動，忽然有玩味的笑聲飄蕩在大廳內，“本君說你們怎麼有趣呢？幕後人不去找，偏偏去找一個被人雇來的殺手。”
    他淡淡的靠在椅被上，以手托頜，兩腿交疊，神情玩味。簡單的動作卻讓在場所有人感到一種威壓，一種屬於帝者的威壓。
    白帝——莫穸玄，“梵天”君座，麵容無雙，武功亦是。
    廳內聞言，鴉雀無聲。莫然的，莫穸玄又笑了，“本君隻是在開玩笑罷了，怎麼那麼嚴肅？”
    眾人這才舒了一口氣，漸漸有聲音起來。
    莫穸玄看著那個至始至終神情古井無波的男人，輕輕觸了觸頸上淡淡的痕跡，好想再嚐嚐……
    宴會到了尾聲，秦盟主下桌，依次到各桌前敬酒。夜溪沉今晚已經等得太久了……
    秦盟主走了過來，鼓勵著眾人要團結一致，殺死天夜，然後一杯酒下肚，便笑著去另一桌。
    “秦盟主。”夜溪沉淡淡的叫住他。
    秦盟主回頭，見到是一個後輩，但也駐足回身。
    “秦盟主，小輩的師傅很敬重你，讓小輩見到你時能代他敬你一杯。”夜溪沉抬起酒杯敬道。
    秦盟主聞此，也就回敬夜溪沉，“失敬失敬。也帶我向令師問好。”抬起酒盞仰頭飲下。
    夜溪沉指間一摸銀光微閃，秦盟主畢竟在武林中也是個大人物，感到不對勁，酒盞迅速擊向那人，瞬間退後兩步，正要大嗬那人。卻發現眼前早已空空如也，身後微冷，當即向後擊出一掌，然而手腕一涼，血噴湧而出。心下大嗬，扭頭一看，隻看到極黑的雙眸。胸前緊跟著一痛，低頭一看，有刀刃自胸口出穿透而出，血浸染了衣衫，“天……”
    戛然而止的聲音是因為有銀刃破喉。
    太快了，一切發生得太快了，快得誰都反應不過來。待反應過來時，看到的隻是秦盟主的屍體。
    若要夜溪沉和別人比武，他必輸無疑，但若不計生死的話，那人，必死無疑。夜溪沉這輩子，隻學會了如何殺人，一擊必死。
    “你、你、你……”曲濂捂著口指著夜溪沉說不出話來，眼瞪得極大。剛才這個還和自己談笑的男人，瞬間化身惡鬼。
    夜溪沉抬眸看了他一眼，音色清冷，淡漠的無情，“青山派大弟子，曲濂。”像是在確定什麼。
    曲濂怔怔的點頭，然後知覺喪失，最後一眼是那人漆黑如墨的眼睛。
    “你也是我的任務。”黑影在眾人麵前消失，無瀾的聲音漸漸散開在大廳內，詭異的安靜。
    莫穸玄看著這場鬧劇，微微一笑，絕對完美的一雙手，交叉在微笑背後，暗藏危險的輪廓，在你放鬆的時候，下手，毫不留情……
    玄色的身形悄悄消失在大廳中，誰也沒發現。
    夜溪沉走在閣樓上，正準備開門而入。手上飛刃驟然飛向虛空，一隻白皙的手輕鬆夾住了它，虛空中顯出那個玄色的身影來。
    夜溪沉淡淡的看著眼前邪魅俊美的男人，一言不發。
    莫穸玄扔開銀刃，一手勾住他的腰肢，一手擋住他的攻勢。夜溪沉銳利的指尖劃開他的手腕，黑血溢出。莫穸玄毫不在意，徑自俯身吻下，齒叼住他的唇瓣，慢慢舔吮。
    夜溪沉反手擊向他的腰側，卻在半路被攔住，莫穸玄捏緊他的手，壓在門板上，狠狠的噬咬他的唇舌，舌伸到最深處盡情的攪動。
    吻到盡情時，有津液自口中流下，分外魅惑。夜溪沉不為所動，黑眸裏仍是淡漠，待莫穸玄放開他的唇，咬到脖頸處時，來了口，聲音有點淡淡暗啞，“你中毒了。”
    莫穸玄忽然就笑出聲來，抬起頭來，鳳眸勾勾的看著他，“你每次隻會說這句話麼？”
    夜溪沉不應，就這樣平靜的看著他的眼，莫穸玄最終有些無奈了，“我有解毒的藥。”說罷扔了一粒入口，接著在他脖頸上咬起來。
    夜溪沉仰著頭，不為所動，因為，他殺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