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謙推開門，屋子裏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撣去外衣上的雪花，不輕不重地咳嗽一聲，沒有收到任何回應，臉上有些掛不住，現在都快中午了，程逸軒也許還賴在床上，但燕琪卻是從來沒有賴床的習慣。
    放下行李，舒舒服服地往沙發上依靠，卸下一身的疲憊，每次回到家裏都像是去打仗一般全副武裝，老爺子是軍人出身，骨子裏帶著一種霸氣和威嚴，不允許任何人的冒犯和違抗，聞謙這次在一幫老頑固麵前耍的小手段自然也惹得老爺子不滿，父子關係越來越緊張，讓他很是頭疼。
    客廳的地板上鋪著厚厚地地毯，聞謙自然是不會聽到身後的人光著腳丫悄悄靠近的聲音，不過那種熟悉的香味又怎麼會瞞得了他，燕琪從來隻用同一個牌子的沐浴露，淡淡的薄荷香，清新幹淨卻最是誘惑，聞謙輕輕挑起嘴角，在那身後那人淘氣地蒙上自己雙眼時將那雙手輕輕地握住，那雙手很是細軟，還帶著沐浴過後點點的水珠，聞謙低下頭在那雙手上落下一吻，又輕輕地把它含住。
    “小東西，我可是累得很，你還要來招惹我。”
    聞謙放開那雙手讓它落在自己肩膀上，把頭舒舒服服地輕輕一偏，聲音裏帶著一絲沙啞：
    “乖，給我揉揉肩。”
    那雙手卻遲遲沒有動作，輕微的戰栗從兩人接觸的地方傳來，淩亂而不穩的呼吸聲落在耳後，聞謙有些疲憊的神經終於引起了警覺，一回頭便對上程逸軒那雙睜的大大的滿是恐懼與疑惑的眼睛，淩亂的短發不斷地往下滴著水，一張小臉蒼白而落寞，而那雙還落在自己肩上手的還在不斷地顫抖著。
    “你，怎麼……”聞謙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隻覺得心裏有些疲憊，隻輕輕擺了擺手，“先回房去，一會兒我去看你。”
    “聞先生，你可算回來了，看看我把你兒子照顧得怎麼樣？”燕琪穿著浴袍走了出來，鬆鬆軟軟地伸了個懶腰。
    程逸軒慢慢地回過頭去，看著燕琪那張被熱氣熏得微微發紅的臉，還有那漸漸凝固的笑容，他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情緒，震驚？憤怒？羞恥？
    男人留給他那麼清晰的觸感還停留在指尖，像閃電一樣一下一下地擊打著他的心房，可是他的頭腦裏卻再也想不起其他的東西，出了燕琪說得那句“聞先生也不喜歡我，我們隻是朋友”。
    “怎，怎麼了？”燕琪的笑容變得僵硬，他不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麼，但理智告訴他這似乎和自己有關。
    聞謙看著麵前這兩人，更加覺得頭疼不已，他伸手掐了掐太陽穴，半晌才說，“燕琪你先收拾東西回家去。程程，你跟我來。”
    程逸軒似乎沒有聽見男人的話，愣在原地一動不動，直到被男人拉上了樓。
    看著父子兩人上樓的背影，燕琪自嘲地笑了笑，想起付禕凡看似開玩笑時說的那些話，覺得自己有些好笑，盡職盡責地在這個家裏做了這麼些天的保姆，到底還是免不了被趕走的命運。
    聞謙胡亂地用毛巾給程逸軒擦著頭發，擦到一半又覺得自己有些欲蓋彌彰，他不知道自己驚慌失措些什麼，或者想掩蓋些什麼，被兒子撞破奸情？這似乎說起來有些好笑，他和程逸軒並不是真正的父子，更何況以他的能力，想要把整件事合理地圓過去也不是不可能，隻是他似乎不想這麼做。
    “如果你不喜歡，以後我不會再帶燕琪回來。”聞謙有些無力地說出這句話，似乎像是妥協。
    程逸軒沒有說話，聞謙知道這是他一貫的反應，也不生氣，徑自又說下去：“正如你剛才看到的，我喜歡男人，我娶你媽媽可是我並不喜歡她，我需要一段合法的婚姻，也需要一個繼承人。”聞謙頓了頓，考慮自己這些話在不在這個少年的承受範圍以內，“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有些難以接受，而且你也還小，我也不希望給你造成不好的影響，隻是……”
    聞謙突然有些口訥，他並不是一個善於說教的人，更何況還是對一個孩子，雖然他並不認為同性戀是一件見不得人的事，可是卻不知道該如何向程逸軒解釋之前那個尷尬的場景。
    程逸軒的頭腦裏仍是一片混沌，在他在為自己的齷齪想法而感到羞恥時，卻意外發現男人和他是一樣的人，他渴望著從男人那裏得到認同，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羞於啟齒的念頭，他的腦袋裏來來回回隻有那麼幾句：
    原來你也喜歡男人……
    其實我喜歡你……
    可為什麼你喜歡燕琪……
    你可不可以不要討厭我……
    程逸軒看著男人頹然的臉，他這是第一次在男人臉上看到這種情緒，隻是他看不懂，也不敢表達，他就這樣坐著，看著男人給自己擦頭發的毛巾被胡亂扔在地上，被水浸濕的部分變成深黃色，上麵還掛著幾根屬於自己的單薄而柔軟的發絲。
    兩個人就像是隔著一層毛玻璃，彼此伸著手，卻永遠無法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