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一、花間一壺酒(I)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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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很輕,夜很靜。
    風輕如柳,夜靜如水,整個夜空溫柔得猶如情人的低語呢喃,水麵上倒影著曉風殘月的詩情畫意。
    透明的露滴落在寬大圓潤的荷葉上,發出一陣清脆的聲響,粉紅色的花蕊裏,散發著幽幽的香。
    好美的夜色。
    在如此美妙的夜色下,本應該發生很多浪漫唯美的事情的,因為這本來就是一個浪漫的夜。
    可是,誰也不知道,就是在如此浪漫的夜色之下,將有一件恐怖而又撕心裂肺的事情正在慢慢降臨。
    抬頭望去,你會發現,星空下正有一道陰影正在慢慢地朝著一對青年男女逼近。
    風兒輕輕地吹,小河靜靜地流淌。
    一對青年男女,手牽著手,在河邊漫步。
    清風拂水麵,月上柳梢頭。
    那年輕男子看了看水麵,望了望柳梢頭的月,突然不說話了,隻是緊緊地抓住女孩子的手,激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道:“你,你,你嫁給我好嗎?”
    男子幾乎憋出了內傷,好容易才憋出這麼一句話來。
    聽到如此直白的話,女子立刻羞紅了臉,低下頭去。
    他們本就是青梅竹馬的一對,也早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
    雖然男有情,女有意,可是,他們現在之間還永遠保持著兒時的友誼,誰也不願意捅破這種關係。
    男子不願意捅破,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初入江湖,功未成,名未就,屌絲一枚,根本就配不上她。
    而她呢,不願意捅破,是因為她害羞。
    在這種事情上,當然是男子應該主動些了。
    你不說出來,人家還以為你嫌棄她是黑木耳呢。
    其實,她等這句話已經不知道等了多長時間。
    長久以來,她都很想聽到男子對她說這話,可現在等到他真的當著自己的麵勤快說出來的時候,她卻又偏偏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唉,戀愛中羞澀的年輕人呀。
    此刻,她是很想立刻點頭答應男子的要求,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有些不妥。
    因為她是一個女孩子呀,假如這個時候想都沒有多想就冒冒失失地答應了,是不是會讓他覺得,她是一個很隨便的女人呢。
    所以,她才低下頭去,裝出再三考慮的羞澀樣子,考慮著想出一個既不會讓他覺得自己是一個隨便的女孩子,又可以讓對方知道她的心思的方法。
    唉,女孩子的心思呀,真是很難猜。
    這還有什麼要考慮的呀,既然你有情,我有意,還有什麼好為難的呢?
    唉,女人果然是女人,老是婆婆媽媽的,錯過了人生很多美好的事情。
    ——甚至連方外之人身為作者的我都忍不住替他們揪心了。你說都什麼玩意兒呀,喜歡了就要上或者被上,不喜歡就拉倒自己喜歡上自己的人去唄。有這麼磨磨唧唧的嗎?
    ——當然了,這種事還是身為作者的我是不能講出來的,否則這本書恐怕要被禁,我還指望著這本書大紅大火蓋房子娶媳婦兒呢,呃,說的有點兒多,跑題了。
    好,姑娘,讓我這個方位之人替你分析一下吧。
    你看呀,你們兩個呢,本就是青梅竹馬的一對,一起長大一起玩泥巴過家家偷幼兒園的向日葵,隻是後來突然長大再也沒有那麼青梅竹馬但心裏還是很愛你的——你也知道的,男人的自尊一向都是很高傲的,既然他現在肯拉下男人的高傲和自尊低頭向你求婚,就是希望你能夠給他一個爽快的答複,他又怎麼會覺得你是一個隨便的女孩子呢?
    假如他認為你是一個隨便的女孩子,很可能就不會說出這句話了。
    那女孩子仿佛聽到了我的方外之音,終於抬起頭來,羞澀地笑了一下。
    她決定答應男子的求婚。
    可是,當她抬起頭來的時候,卻發現,男子已經栽倒在地,胸口上插著一把匕首。
    他竟然已經死掉了。
    女子簡直嚇壞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剛想大喊救命,卻見半空中突然躍出一個黑衣人。
    還沒有等她喊出來,其中這黑衣人便出手點住了她的啞穴。
    他衝著黑暗處一揮手,又跑出幾個同夥。
    他們七手八腳地將那被製住了穴道的年輕女子裝進一個大麻袋裏,抬著,幾個轉身,便消失在蒙蒙的夜色當中。
    那倒在地上的男子胸口上的匕首,散發著一陣幽鬱詭秘的香氣。
    匕首柄上,刻著幾個字:“花間一壺酒”。
    是……花間派。
    風仍然很輕,夜仍然很靜。
    水麵上仍然蕩漾著曉風殘月的倒影,寬大的荷葉上仍然有透明的露珠滴答,滴答地響個不停。
    可是,誰也不想到,在這麼一個風輕夜靜的晚上,曾經發生過一起驚人的場麵。
    而在這中州的其他地方的河邊、樹林、城市黑暗的角落、路邊停靠的馬車上,都留著這麼一把刻有“花間一壺酒”字樣的匕首。
    它們或者插在少年情侶的胸口上,或者插在年輕丈夫的心髒,或者跌落在年老父親因為驚嚇而倒地的身旁。
    無論浪漫的夜變得多麼可怕,但還是像往常一樣,很快過去了。
    夜色散去,旭日東升,黎明慢慢來臨,大街上突然變得喧鬧起來。
    這是地處中州的南陵城。
    這個時候,鄉下的農人們應該扛著鋤頭到田野裏忙碌了,城裏的人們還賴在床上撅著肥大的屁股睡著懶覺才是,為什麼大清早地跑到街上喧嘩呢?
    原來,在昨天夜裏,發生了幾件驚破人心的大事。
    這些早起的人們,正三五一團地聚在一起,討論這件大事,越討論越激動,越討論越激憤,越討論越恐怖,越討論聲音越大。
    於是,就造就了這些喧嘩的場麵。
    那些還在睡懶覺的人被喧嘩聲驚擾得心煩意亂,便用被子緊緊地蒙住自己的腦袋,試圖阻擋住那些喧囂的吵鬧聲,再趁機睡個回籠覺。
    可是,那些喧囂聲卻仍然不停地隔著門縫傳過來,飄進他們的耳朵裏,讓他們實在沒有心情再睡下去。
    他覺得再也睡不下去了,這才起身,用手揉著惺忪的眼睛,披著一件外衣,慢慢地走出房門,走到大街上來。
    他們剛想走到人們紮堆的地方打聽一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便看見南陵城的衙門裏走出兩個臉色沉重的官差。
    這兩個官差撥開擁擠的人群,大步走到十字路口最喧嘩的地段,從懷裏掏出一卷紙,從中抽出一張。
    另外一個官差則用刷子抹了兩下糨糊,將那張紙貼到牆上,又擠出人群,到另外一個地方繼續張貼。
    官差走後,人們立刻圍了上來,指著貼在牆上的那張紙,繼續議論紛紛。
    原來,這是南陵城衙門貼出的告示。
    ——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不過,他們隱隱覺得,這應該與昨天晚上發生的那幾件大事有關。
    識字的人拚命地向前擠,不識字的人也向前擠得拚命。
    識字的人看了告示上的內容之後搖頭不止。
    而不識字的人看了半天也跟著搖頭,他們什麼也看不懂,急得抓耳撓腮,隻好拉著旁邊識字的人,讓他們念給自己聽。
    識字的人被逼不過,隻好給他大聲地念了出來:“朗朗乾坤,天條昭昭,清平世界,竟有不法之徒,專門搶劫年輕美貌之女子,民憤極大,現本府出一百銀毫的花紅,捉拿不法之徒。有知其下落者,不論生死,一律有賞。如有知而隱報者,與之同罪。南陵城正堂府尹,梁正英印。”
    告示剛剛念完,人群中立刻爆發出一陣喧鬧聲。
    有的害怕,因為自己家裏還有幾個未出閣的姑娘,假如讓這幫淫賊給盯上的話,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有的則興奮不已,因為官府所出的花紅實在是太誘人了,足足頂得上一般人家一輩子的收入。
    有的則旁眼冷觀,因為他知道,這筆賞金並不是那麼好拿的,拿到了恐怕也沒命花,還不如不拿,所以等閑視之。
    總而言之,什麼樣的人都有。
    這個時候,假如你仔細觀察一下的話,可能就會發現,在這些圍觀的人群當中,有一個人特別的顯眼。
    這人大概有三十歲左右的年紀,一領藍衫,洗得發白,眼角已經布滿了細密的皺紋。
    他的左手握著一柄通體漆黑的鐵劍,扛在肩膀上,右手則提著一隻竹筐的提手,緊貼著膝蓋放在地上,一臉的落寞之意。
    他擠在這些人當中,一邊煞有介事地看著告示,一邊不停地摸著脖子裏的那道疤痕,微微笑著。
    笑得滿不在乎,笑得莫名其妙。
    看完了告示,他便把扛在左邊肩膀的鐵劍換到右邊,微微搖了搖頭,然後,慢慢地擠出人群,朝著街角人群稀疏的地方走去。
    一邊走,一邊微微笑著。
    他雖然在笑,可是,眉頭卻又擰成一團,仿佛是在思考什麼問題,又仿佛是在下什麼重要的決定。
    想得痛苦了,便停下來,將掛在竹筐旁邊的那隻竹筒摘下來,拔掉塞子,仰起脖子,倒了幾口燒酒。
    欸乃一聲,君去也。
    轉瞬間,便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腳下,有微塵飛起。
    起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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