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版 012.翠微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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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從街角吹進樹林。
林子很密,也很靜,鳥聲啁啁,和陽光一起灑落在林間的小道上。
小道上有人在行走。
走路的人雖然步履急促,肩膀上還扛著幾頂轎子,但仍然健步如飛,幾乎沒有留下一點兒聲音。
果然是高手。
這幾個黑衣人一邊急促地趕路,一邊豎起耳朵,仔細觀察著林子周圍的動靜,仿佛是怕驚動什麼人似的。
不用看就知道,這幾個黑衣人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鬼鬼祟祟的,淨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沒錯,他們就是江湖中引起浩然大波的花間派門人。
花間派,名字倒是唯美,隻可惜專幹些傷天害理采花的罪惡勾當。
他們的門派叫做花間派。
實際上是些采花賊。
而這些出來捉年輕美貌姑娘的打手們,則被稱作采花使。
林子雖然沒有人,卻有陽光,陽光透過濃密的枝葉縫隙,驚起一陣飛鳥的啁啁,撲棱棱地直飛衝天。
鳥盡,林靜,隻剩下風吹樹葉的嘩啦嘩啦聲。
枯黃的樹葉被風吹落枝頭,落在水麵上,嘩啦嘩啦流個不停。
有水的地方,就有小溪。
有小溪的地方,當然就有小橋。
溪是翠微溪,橋是翠微橋。
溪頭有樹,樹上纏著綠藤,藤上停著老鴉。
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
但是,這裏並沒有人家,卻有人。
這個人正坐在翠微橋邊的那棵老樹旁,望著橋下嘩啦嘩啦流個不停的小溪,像是睡著了,又像是在練功。
而在他的肩上,則扛著一柄烏黑的鐵劍。
他的身邊,則放著一隻竹筐,筐子邊上掛著一隻竹筒,竹筒裏裝著的是酒。
劍很平常,竹筐很平常,竹筒很平常,人也很平常。
但是,黑衣的采花使們卻從他的身上感到了明顯的殺意。
在這麼一個地方,看到這麼一個神秘落拓的男子,幾個黑衣人嚇了一跳。
他們仿佛還沒有弄明白,這種人跡罕至的地方,怎麼還會有人出現,這個人究竟是什麼來路?他想要幹什麼?
領頭的黑衣人是見過世麵的,知道遇到了高手。
對付江湖人,就要用江湖的規矩。
他向同夥施了個眼神,示意他們做好戰鬥準備,看護好轎子裏的人。
而他自己則向前走了幾步,衝著那落拓男子道:“朋友。”
落拓男子不動。
那領頭的黑衣人隻好道:“借過。”
落拓男子仍然不動。
領頭的黑衣男子知道遇到了高手,要小心謹慎應付。
他朝著同伴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先走,自己留下來應付。
同伴會意,掂著腳尖,扛著轎子,小心翼翼地踏上翠微橋,打算輕輕地從這落拓男子的旁邊緊貼著過去。
平日裏,他們雖然驕橫跋扈,一向都是些殺人不眨眼的家夥,可是,這種時候,他們卻不想惹上任何不必要的麻煩。
眾人屏住呼吸,輕輕地,輕輕地,一步一個腳印地走近,走近,再走近……
眼看就要走過去的時候,那落拓男子卻像是突然從睡夢中蘇醒過來一般,長長地伸了個慵懶的懶腰,打著哈欠,然後,轉過身來,衝著黑衣人笑了笑,笑得是那樣滿不在乎,笑得是那樣莫名其妙。
他懶洋洋地站起來,將扛在肩膀上的鐵劍放下來,頂住地麵,兩隻手握著平放在劍柄上的頂端,露出一副很生氣的樣子,罵罵咧咧地道:“真是豈有此理,江湖傳聞說花間派的門人輕功絕頂行動迅速,可你們幾個家夥的動作可真夠慢的,怎麼這麼晚才來呀?我都睡了好幾覺了。”
說到這裏,他竟然還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不停地打著哈欠,一副等得極不耐煩的樣子。
眾人雖然已經做好了被嚇一跳的準備,可是,看著這莫名其妙的落拓男子說了這麼一番莫名其妙的話,還是給嚇了一跳。
他們謹慎地往後一跳,重新跳回到橋外,放下壓在肩膀上的轎子,呼啦啦地拔出腰間的佩刀,在橋頭四散開去,對他形成包圍之勢。
那領頭的黑衣人沒有揣摩明白這落拓男子的真實用意,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僵耽誤了自己的要事,便小心謹慎地向前走了幾步,走到他跟前五步遠的地方停下來,雙手一抱拳,淡淡地道:“我說這位朋友,你是幹什麼的,不知將我們攔下,有何見教?”
落拓男子看了看他,很不耐煩地道:“喂,老兄,你這麼客氣幹什麼?難道你還沒有看出來嗎,我現在擺明了是來找你們麻煩的,你們卻對我這麼客氣,讓我怪不好意思的,真是豈有你的此理。”
另外一個黑衣人湊到那領頭的黑衣人麵前,怒道:“老大,別跟他那麼多廢話,不如做了他吧,免得夜長夢多。”
聽到這話,落拓男子用手撓了撓後腦勺,立刻做出一副很不耐煩的樣子,道:“既然這樣,那你們還不快點兒動手?”
所有黑衣人一怔:“這麼直接?”
落拓男子道:“直接個屁,你們不動手,我可動手了。幾個大男人唧唧歪歪的,跟娘們兒似的,真是莫名其妙。”
說著,朝著黑衣人一步步地逼近。
那些花間派的采花使黑衣人雖然已經做好了迎戰的準備,可是,他們的頭兒還沒有下命令,所以,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落拓男子步步逼近,他們隻好慢慢後退。
退著,退著,眼看就要退到橋下邊,跌到翠微溪裏,那領頭的采花使知道今天的這一戰不可避免。
正所謂忍無可忍無需再忍,便把手一揮,大聲道:“上!”
黑衣采花使們一擁而上,再次將落拓男子包圍起來。
落拓男子像是很欣慰似的,用連鞘的黑色鐵劍指點著他們,哈哈哈大笑道:“對啦,這才像壞人。壞人就要有壞人的樣子,惡狠狠的才符合你們壞人的職業道德嘛。你們剛才對我那麼客氣簡直太豈有此理了。”
壞人也是有底限的,這些采花使們覺得這落拓男子已經踐踏了他們做壞人的底限,怒喝一聲,便揮刀朝著他狠狠地砍了過來。
落拓男子揮劍相迎。
但是,他的黑色鐵劍卻未出鞘。
他隻是以連鞘劍使出棍法,朝著采花使黑衣人們砸了過來。
他仿佛根本就沒有把這幾個黑衣人放在眼裏。
但是,這些采花使也並不是一般的角色,他們的三十六路花間刀法使得頗得蜜蜂吸蕊時細密堅韌的精髓。
招招見風,虎虎生威。
他們的花間刀法雖然厲害異常,但可惜的是,落拓男子卻不是嬌滴滴的花兒。
他的連鞘劍猶如蠅拍,唰唰唰,沒幾個回合,便打得這些采花“蜜蜂”們一個個地敗下陣來。
其中的一個采花使被他的“蠅拍”打得原地亂竄,頭上,臉上,腦門,胸口全部都是鼓起的疙瘩。
遍布的疙瘩,猶如癩蛤蟆。
太疼了,疼得他再也顧不得什麼同夥,立刻蹲在地上,抱著肚子,哎喲哎喲地大喊大叫起來。
一邊叫一邊呻吟。
另外一個采花使想用餓虎撲食的招式將落拓男子斃於刀下。
隻可惜他在撲食的時候,撲得過了頭,一個不小心,噗通一聲,居然撲到了落拓男子身後的那棵古樹上。
嘭——
樹沒事,他撞暈了。
第三個采花使倒是有幾分旁觀者清的眼色。
他見落拓男子的上部防守縝密,所有的殺招都是從他的上半身發出來的,便開始改變策略,專攻他的下半身。
就在落拓男子準備迎戰的時候,他突然噗通一聲仰身躺在地上。
怎麼回事?
羊癲瘋發作了?
落拓男子還沒明白怎麼回事的時候,那小子一揮刀,呼啦啦地,居然使出了四十九式地趟刀的招式,專門攻擊他的下部。
唰唰唰,甩手就是三刀。
嘿,你還別說,這種古怪的招式還真把那落拓男子給嚇了一跳。
他跳出戰圈,倒吸了一口涼氣。
那采花使的地趟刀法猶如車輪般,呼呼呼,掀起一陣刀風,朝著那落拓男子急攻亂打狂殺快剁。
落拓男子一時想不出對招,隻好連連後閃。
這采花使見落拓男子被自己的地趟刀法逼得連連後退,得意地笑了一下,開始加緊攻勢,如秋風掃落葉。
眼看就要將那落拓男子的雙腿給斬下來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他們這裏所有的狂攻亂殺都是在翠微橋上進行的。
仔細想想吧,地處郊外人跡罕至的翠微橋上,能有多大的空間呀,而且,他的地趟刀法的幅度又很大,他就這麼在上麵躺著滿地亂滾著砍落拓男子。
他隻顧著砍人了,結果忘記看下麵了。
結果,就這麼滾著,滾著,一不小心,就掉到了橋底下。
噗通一聲,掉入翠微溪中。
“啊嗚,啊嗚,救命呀。”
——他不會遊水。
都在忙著對付落拓男子呢,誰有功夫救他呀。
他就那麼在翠微溪裏撲騰著,喝著水,喝了個腦滿腸肥之後,便慢慢地沉了下去,像是金魚般冒出一連串的水泡。
那采花使的小頭目沒想到自己的屬下竟然這麼沒用,不由大怒,嗆啷一聲,拔劍出鞘,準備一場大戰。
他拔劍出鞘的姿勢很酷。
他的劍是把好劍,他的劍法好像也不錯。
他堅信自己親自出馬,一定可以將落拓男子斬於劍下。
可是,一出手才發現,事實並不是想象中的那麼簡單。
他的劍法相對於他的那些屬下而言,確實不錯,可是,和落拓男子一比,還是有那麼一點點差距的。
而就是這麼一點點的距離,已經足以讓他一敗塗地了。
僅僅兩個回合,他的劍便被落拓男子的劍擊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緊靠著橋邊的那棵老樹,冷汗順著屁股溝子滾落下來。
他的劍,嗖的一下,飛到半空中,好久才落下來。
落拓男子一勾手,用他那把沒有出鞘的劍挑著采花使小頭目那把落下來的出鞘劍,耍戲法似的,不停地翻轉,轉呀,轉呀。
越轉越快,越轉越快,轉得那采花使小頭目,眼花繚亂,幾乎被催眠。
落拓男子突然出手,挑著的出鞘劍的劍尖便朝著黑衣人的腦袋迅疾地飛了過來,隻聽得“啵”的一聲響,貼著他的頭皮釘在了他身後的那棵大樹上,上下不停地晃動著,哐啷啷啷啷啷啷……
帶著回音。
那采花使小頭目立刻尖叫了一聲,雙手抱著腦袋,嗷嗷亂叫。
眼睛閉得用啟瓶器都撬不開。
哎呀,腦袋要被拆遷了。
等了好一會兒,他發現沒有什麼動靜了,便重新睜開眼睛,赫然發現自己的出鞘劍仍然插在背後的老樹上。
他的腦袋,還結結實實地扛在肩膀上,這才算是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可是,他的褲襠卻已經濕透了。
而那落拓男子則用一種說不出什麼意味的眼神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