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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字數:12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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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習坐在馬桶上,閉著眼睛,他正在認真地拉屎。耐心地醞釀,等待時機,時機一到就如猛虎下山一般地用力。“啪!”出來了一泡屎,他感覺到一絲爽快的輕微疼痛感。他正要悲哀肛門的每日一裂,一陣排山蹈海的疼痛從他的肚子席卷而來。
    “啊!啊!啊!”
    “別喊啦!周姨娘啊!你得留著力氣,這才哪兒到哪兒啊!有人生孩子要生兩天呐!你這會兒這麼喊,等掯勁兒的時候就沒力氣啦!”李嬤嬤不大喜歡這位周姨娘,這姨娘買來的時候十四五歲,長了一張狐媚子臉,是個鄉下的丫頭,整日裏畏畏縮縮的,三棍子打不出一個響屁怯懦得很,是個任人欺負又招人欺負的。
    魏習疼得死去活來根本聽不清身邊的人們在說些什麼,他微微睜眼隻看到昏黃的光,整個世界嘈雜得亂哄哄一片,到處都是疼,越來越疼。他從來不覺得大便幹燥是多麼了不起的病,可是現在他覺得他就要拉死了,我×……
    “啊!嬤嬤!周姨娘暈過去了!”
    “把她給我掐醒,用參片給她含著!”
    ……
    桐華城的李縣令家又添了個小子,李家的老太太樂得合不攏嘴。李家一片喜氣洋洋,下人們談起那個小三少爺就不由得提到孩子的生母周姨娘,話裏話外帶了絲悲天憫人的同情意思。都說這周姨娘生了孩子就瘋了,不過十五六歲的女子,年輕輕的,真是個享不得福的。
    魏習嘴裏扒拉著飯,有些食不知味。跟在他身邊的丫頭替他布著菜,碗裏出現什麼他就往嘴裏扒拉什麼。他原以為他拉了一泡驚天動地的屎,可這泡屎竟然變成了娃娃。他覺得這夢太可怕了,他得醒過來,可是又不知道怎麼醒,他想他是被夢魘住了。
    魏習身邊的丫頭叫紅玉,紅玉是太太撥給周姨娘的大丫鬟。這回生孩子,太太又撥來一個奶娘和一個小丫鬟。然而如今周姨娘瘋了,奶娘和那小丫鬟連著剛出生的少爺都被一起送到老太太那裏去了。
    紅玉服侍著周姨娘吃過飯,看著周姨娘還傻呆呆地坐在那裏,不禁歎了一口氣。她原本也是厭惡周姨娘的,無論是那份畏縮還是那點狐媚都不招人喜歡,然而平心而論這位姨娘人不壞。想到此處,紅玉又是歎了一口氣,她拍了拍周姨娘的手:“姨娘,您現在可好點沒有?”
    魏習被紅玉突然拍得一驚,他看了看身旁的女孩,愣愣地搖了搖頭,他聽不懂對方在講什麼,語言不通。
    紅玉見他傻愣的樣子隻得又歎了一口氣,之前周姨娘懷著孩子尚且被二姨太欺負,如今孩子被老太太抱走了周姨娘人又瘋了,這院子裏的人隻怕日子要不好過了。
    魏習見小姑娘唉聲歎氣隻當對方是在擔心他,便抬眼看著小姑娘歉意地笑了笑。他生完孩子有三天了,一直都是這個女孩兒在照顧他,他心裏是很感激的。紅玉被他那桃花眼看得跟觸了電一般,麻酥了一身,於是所有的同情都被這一眼電飛了。也怨不得二姨太總來找周姨娘的茬兒,這一雙狐媚子眼,哪個女的見了都發恨。
    坐月子的女兒見不得風,魏習這一個多月又是捂汗捂得頭暈,又是脹奶脹得胸痛。好不容易出了月子,叫他實在感慨良多,他覺得這個夢就是在告訴他女人真他媽的不容易,他以後有了老婆,就一定要心疼她對她好。
    紅玉叫粗使丫頭打好了水,扶著魏習下床洗澡。她一直伺候得十分盡心,魏習有時甚至覺得要是能娶了紅玉那就太好了,也許他未來老婆就是紅玉這樣的,這個夢就是個預兆!魏習心裏美極了,他都完全可以自己走路了,卻裝模作樣地讓小姑娘攙扶著,占占人家的便宜。
    紅玉幫他穿好衣服,又將他按到了梳妝台前。魏習別扭得扭來扭去:“這晚飯、完、吃了都。梳妝、什麼、呢?”他如今吭吭哧哧能說上幾句了。紅玉跟他說的話,他連蒙帶猜也大致聽得明白。
    紅玉噗嗤一笑:“姨娘乖。你這披頭散發的,出去了要叫人笑死的。我給你打扮好了,咱們就出去走走可好?”
    魏習妥協了。
    紅玉仔細地給他打扮了,又整理了一番魏習身上的衣裙,這才帶著魏習出去。
    荷香院裏並沒有什麼荷花,倒是有棵兩人合抱的粗柳樹,院子裏打掃得倒還幹淨。紅玉攙著魏習出了荷香院,七拐八拐地又跨了兩個月亮門就到了另一處又大又敞亮的院子。魏習這一路東瞅西看覺得十分新鮮,還沒有觀賞夠,隻聽紅玉道:“姨娘,你先進中央那間屋子等我,我去給你端些點心來。一會兒,咱們邊吃著邊玩兒著。”
    魏習倒還沒吃過這裏的點心,他不知道這點心原是天天有的,這一個月以來荷香院的生活已經比以前掉了不止兩個檔次。他看著紅玉走遠了,便在院門口站了一會兒,腳累了,就乖乖進去了。
    院子裏有一個青年穿著下人衣服,那青年安靜地站著仿佛魏習不存在一般。魏習好奇地看了看他,見人家不理他就推門進了屋。
    屋裏十分寬敞簡潔,牆壁上掛著幾副字畫,角落裏有一個大屏風,正對著門是一個又寬又大的矮榻,榻旁有一個小房子狀的金屬器物做工粗糙。
    魏習關好房門向中間那矮榻走去,忽聽有人道:“簡菊,什麼事?”
    魏習嚇了一跳,原來屋角的屏風後麵是有人的,他坐到矮榻上答道:“我、簡菊、不是。”
    李豫恒擦幹身體穿上褻衣,聽到回答後皺了皺眉,從屏風後麵走了出來。
    魏習轉頭看了看來人,就低下頭玩兒起了裙子。這套裙子大概是新的,或者沒有穿過幾次的,摸起來十分順滑。魏習覺得有點像唐朝的衣服,他聽說隻有唐朝女人的衣服才會半裸胸,這裏的民風大約也是挺開放的?還是他整日黃色思想,連夢裏做女人都要穿得這麼開放?他正胡思亂想著,那人就做到了他的旁邊,魏習有些別扭。
    李豫恒很久沒有見到周姨娘了,他攬過周姨娘的腰,又細又軟的感覺讓他心神一蕩。
    魏習被他攬得一個激靈,猛地推開了李豫恒,大叫了一聲:“我×!你個基佬!”
    李豫恒毫無防備,一個小妾衣裝半裸地出現在他的臥室,他怎麼會想到對方會在擁抱的時候突然變得如此凶猛?於是李豫恒悲劇了,他的頭磕到了榻旁用來祈福的小銅屋上,暈了過去。
    魏習還沒緩過來神,房間的門咣當地開了,外麵那個青年大叫了一聲“老爺!”然後衝進來抱起那個基佬跑了。魏習傻傻地看著小銅屋上的血跡,他不是殺人了吧……
    魏習有些不知所措,他出了那間屋子,在院門口猶豫地站著,他在等紅玉,他對這裏的路不熟,而且紅玉也叫他在這裏等她的。
    不等他做好是走是留的決定,一大群人呼呼啦啦地洶湧而來,一片混亂之中,他被人連拖帶拉地架走了。那些人將他拖到了一個寬敞的大院子裏,許多人把他圍在中間,他忽然想起自己揍的人好像是個“老爺”。然而還沒等他想透徹,紅玉也被人拉了來。
    有個衣容華貴的老太太猙獰地喊了聲:“亂棍打死!”
    他被人一腳踹到在地,他聽到紅玉的叫饒聲,他正想去救紅玉,就被揮舞來的亂棍打得分不清東西南北。他像殺豬一樣的尖叫,抱著頭打滾,最後滾也滾不動,叫也叫不出,當死亡來臨,他突然意識到——原來一切不是夢。
    紅血浸白砂,烏雲過大雨洗去,複醒來,朝陽依舊。幹柴依舊,韶光依舊,房屋依舊,便是那柴房裏的螞蟻也依舊。
    魏習趴在地上,他很詫異自己沒有死。早上有人來抱過柴,又走了。他身上疼得緊,不敢亂動,有人來撇了個饅頭給他。他很餓,拿起就吃了。吃著吃著,就哭了。哭了很久,很久。
    李豫恒病好之後就急著去了縣衙,他是當今聖上即位後第一批科考的一甲進士,按常例是要留京的,但他們這一批進士留京的很少,大多數被下放到各地做主簿等職。桐華縣上一個縣令已有花甲之年,是從京裏貶職來的,老縣令鬱鬱寡歡再加上年邁無力使得此縣政令紊亂吏治不明。李豫恒隻在此地做了一年主簿就升了縣令,因此為了革除積弊、澄清吏治,他總是忙得腳不沾地。周姨娘那檔子事,他的夫人芸菡已經回稟了他,想想自己與一個瘋子較真卻是荒唐了些,好歹替自己生了孩子,關起來不叫傷人也就是了。如此評斷了一番,他也就將此事撇到腦後了,等他再見到魏習已經是半年以後。
    彼時,魏習已不再是混沌於夢中的愣頭青,他的腿被打瘸了,整日關在柴房裏劈柴,身上穿著男人的衣服,髒汙不堪。原本守著柴房劈柴的趙六強暴了他,被他捅瞎了眼,現在守著柴房的是老實的劉三。說起來,當時趙六發瘋還是劉三救了魏習。魏習見劉三人不錯就總是坐在柴房裏幫劉三劈柴,這院子他是出不去的,原本那屋子也是不許出的,好在劉三常常看著院門好讓魏習能夠出來見見太陽。
    “小周,今天老太太、太太們去青雲觀上香,家裏不嚴,你穿了我的衣服從後門走了吧。”劉三向四下裏張望了一番,然後將一個包袱遞了出來。
    魏習看他鬼鬼祟祟的樣子噗哧一笑:“劉大哥,我走了,你怎麼辦?太太們若發現你看丟了人,一定不會輕罰了你。紅玉就是因為我被發賣了。”說到後麵他也笑不出了,雖然已經明白那樣的衣裝、那樣的打扮都是紅玉為了讓他爭寵而搞得鬼,但紅玉也的確是因為他而被打被賣了。犯了事被轉賣的丫頭下場總不會太好。
    “你不用擔心,我隻跟太太們說你是在我睡著的時候跑走的,上次紅玉被罰是因為老爺受了傷,這次你隻悄悄的走就一定沒事。我聽說你大哥做了兵爺,這幾天正回家探親。你去回家找他,他一定會照顧你。說起來你進李府,也是由我爹穿線的,如今看你過得這麼苦,我總覺得我爹害了你。”這劉三與周氏是同鄉,跟魏習相處了這半年就覺得周姨娘是個好姑娘又這麼漂亮,心裏是有些喜歡的。
    魏習搖了搖頭,他是斷不會為了自己連累別人的。
    兩人正說著,忽見一人進了院門。魏習嚇了一跳,一瘸一瘸地忙往柴房跑,隻是跑急了,啊呀一聲絆倒在了地上。
    李豫恒正在思索縣府糧倉的事兒,他一路思索一路走,不知怎麼就走進了柴院,被那一聲驚呼喚醒了。
    一見來人是李豫恒,魏習兩人更是亂作一團,哆哆嗦嗦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是好,還是魏習開了口:“你,你不要怪他!我是出來上一趟茅房,這就回去,這就回去!”說完轉身就走。
    “站住!”李豫恒蹙眉叫住魏習,他看這兩個下人膽戰心虛的樣就覺得有事,打量了兩人一番便問道:“你們兩個是怎麼回事?都幹什麼的?”
    魏習兩人各自講明了身份。
    李豫恒皺起眉頭看了看魏習:“你被關在這裏多久了?”繼而又問了一些魏習的生活情況。除了被強奸的事隱瞞了以外,魏習皆一一如實做答。
    李豫恒將魏習帶出了柴院,魏習跟在他身後猶豫了許久終於開口問道:“老,老爺,我可否問一下三少爺怎麼樣了?”
    李豫恒頓住腳步。
    魏習心裏咯嘣一聲嚇得一哆嗦,他顫巍巍地道:“老爺,我知道自己地位低,不配問這些。但不管怎麼說,三少爺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我總是忍不住擔心他,我就問問他身體如何,沒別的意思。”說起來,魏習也覺得自己這娘當得不配,但那孩子是他拚了命生下來的,是唯一與他血脈相連的骨肉。這半年他總是想念那個孩子,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風箏,那孩子是把他與這世界連接的唯一一條線。
    李豫恒看了看泥猴一般的周姨娘,終於開口:“一會兒洗幹淨,我帶你去看他。”
    魏習自然感謝不已。
    李豫恒不再言語帶著魏習進了荷香院,叫來下人帶魏習下去清理一番。其實就整個大昭朝的社會風氣來看,李豫恒對這個妾已是很不錯了,以妾為物品互相贈送買賣的大昭人多的是。李豫恒本身就是李家妾生的庶子,因此他對屋裏的妾室還算好些。
    李豫恒坐在院中等了許久,他今日沐休,連日的繁忙公務讓他很累,難得有休息的時候他隻覺得就這樣簡單地坐著很是舒心。魏習出現的時候到叫他驚豔了一番。魏習這副身子實在質地優良,就是他現在消瘦憔悴了也隻顯得楚楚可憐。李豫恒將他拉到身前,摸了摸他的臉,吻了吻,就抱起他進了屋。
    魏習被李豫恒給嚇到了,他有心掙紮又想起了那一番棍棒加身。李豫恒扒了他的衣服將他壓到床上,叫他想起了趙六對他做的那些惡心事,他隻覺得胃裏翻騰,又不敢推開李豫恒隻好僵著身體忍著惡心,想著就當被狗咬了。
    李豫恒看著魏習顫抖的眼睫毛噗嗤一笑:“你怕什麼,又想將我推開?若還想見兒子,就睜開眼睛看著我。”他是十分喜歡周姨娘這雙眼睛的,尤其是周姨娘看著他的時候,那霧蒙蒙的眼神像是要化了他的魂去。
    魏習猶豫著睜開了眼睛,心裏罵了一聲:男人都他娘的是畜牲!這一刻他終於將自己從男人那一隊裏踢除了。
    李豫恒滿意地抱著他的周姨娘一通翻雲覆雨。其實他這人還是比較自律的,大昭朝許多世家男子都有著一堆的小妾跟侍奴,他隻有一個妻、兩個妾,其中一個妾還是妻子過門時陪嫁的媵妾。他的妻子蔣芸菡總是給他感覺陰沉沉的,就是笑也無一絲喜氣兒;媵妾又是個飛揚跋扈、愛惹是生非的;隻有周姨娘溫柔乖巧,總是像個小兔子一般十分依賴他,頗得他的心意。
    李豫恒在床上爽了,似乎所有因那些公務而生的煩心疲憊也不翼而飛了,他將魏習攬在懷裏安慰道:“老太太身體不好,照顧賢兒總是有些吃力。等你的病痊愈了,我就把賢兒給你抱回來。”李豫恒其實是給魏習畫了一張大餅,痊愈?怎樣才叫痊愈呢?魏習卻是想不得這些了,他隻聽見兒子能回來就高興不已。
    李豫恒又在床上與他溫存了一番,終於帶他去見了兒子。
    半歲的小孩躺在小床裏,身上蓋著喜鵲花樣的紅綢被子,小小的那麼一團臉,肉嘟嘟的。
    魏習呆呆地看著小孩,於是有光、有水、有葉子了、有根了……他不再是盲目漂泊的浮萍,這個孩子讓他從一抹幽魂變成了實體。他覺得心都軟了,那麼幼小可愛的生命,仿佛成了他存活在這個世界的理由。
    李豫恒是無法理解魏習的母性大發的,這是他的庶子,他不會太冷落這個孩子,但也不會很看重這個孩子。長幼有別、嫡庶尊卑,這些是不可以亂的,就像無論多不喜歡他的妻子,他也絕對不會允許任何事情動搖了妻子當家主母的地位。
    李豫恒隻讓魏習在小孩兒的房裏呆了兩刻鍾便將他領回了荷香院。魏習跟在李豫恒的身後,聽李豫恒道:“今日起你就搬回荷香院住,沒有我和太太的指令,不要隨便出院門。”
    魏習明白自己雖然回了荷香院,但瘋子的名號還沒有擺脫,他安安靜靜地住在院子裏從不出去惹是生非。那日以後,太太給他派過來一個叫素心的大丫頭;二姨太上門來過兩次,冷嘲熱諷他一通之後就走;李豫恒也來過,每次除了床上那點事也就沒別的了。素心是大太太的人,魏習沒見過大太太隻聽說是個很嚴肅的女人,這個素心倒是頗得大太太真傳。荷香院裏整日靜得跟死水一般,魏習不愛化妝描眉那套子事兒,女紅他又不會,院裏也沒有書,有書他也不識字,整日地在院子裏一瘸一拐地飄來蕩去。他不敢回想在現代的生活,怕自己會崩潰;也不敢去回憶到這兒以來的生活,那讓他驚恐又惡心;他對李家對李豫恒來說不過是個泄欲的禁臠,但他也不敢這麼想不敢去承認。他要活下去,無論他今日是多麼的卑微。
    李豫恒在被子裏撫摸他的腿,魏習已經習慣了李豫恒在床事之後對他的愛撫,他老實地躺著,讓他對李豫恒撒嬌他是做不到的了,他隻能是乖乖的不反抗。魏習睜開眼睛看著李豫恒,他知道李豫恒最喜歡他這雙眼睛:“老爺,我想學識字,可以嗎?整日呆在院子裏無所事事,會很無聊。”每當這個時候李豫恒最好說話,魏習就經常在這時跟他聊天。
    魏習對大昭朝幾乎一無所知,他打來到這裏就一直被關著。因此常常李豫恒隨意地說著,魏習就會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他聽得十分入神,無意識中流露出的表情也就分外地可愛。他的無知在無形中讓李豫恒生出了博學的優越感,李豫恒自己沒有察覺,他隻覺得現在的周姨娘像個小貓,床上的時候明明炸著毛卻因為怕他而任他為所欲為,聊天的時候又乖巧的不行像是得了極大的滿足十分惹人喜愛。
    果然,魏習此時提出的請求被準許了,李豫恒捏了捏他的臉道:“素心就是個識字的,我會吩咐她教你,另外我會叫人送些紙筆書籍過來。你若累了,學不下去了,也可以叫素心讀些書來給你聽。”
    溫存過後李豫恒走了,他是不在魏習的房裏宿夜的。蔣芸菡等到了她的夫君,她知道李豫恒會回到她這裏,但又總是提著心怕他睡在了荷香院。她如今有些後悔沒有將那個賤妾打死,她是個麵目嚴肅的人,但李府的人都稱讚她心慈心善,惹人記恨的事兒自有表妹替她去做。表妹想不到,她也想不到,這府裏的人誰都沒有想到一個生了孩子得了失心瘋又瘸了腿的女人會再次得了老爺的寵。
    魏習是不知道蔣芸菡的糾結的,李豫恒走了,魏習十分高興。他是怕極了在李豫恒身下的那種快意,他怕自己真的變成了一個適應於承歡男人的女人。洗了一通澡,他躺到床上盤算著自己不能一直這樣下去,他是不會跟一堆女人爭風吃醋的,他得弄些能在這世上安身立命的本事而不是靠身體。他還有兒子,他不能這樣隻靠李豫恒的施舍才見得到兒子一麵。他得讓自己“痊愈”,他得要回自己的兒子,他得走出李家,他得……他得做的事太多了,也太難了……
    建明八年,李豫恒任期滿四載,四年皆考課中上,評清正廉潔、修渠惠農、撫育有方、戶口增益、百姓安居,擢桓遠令,進一階。桓遠縣隸屬於俞崡府,俞崡控帶山河,踞天下之肩背,是當今聖上公孫一族發兵起源之地。桓遠縣令官居正六品,相當於現代地級市的市長。當然魏習是不知道這些的,他隻知道李豫恒升官了,他們得搬家了。此時他來到這裏已有三年,半年前李豫恒宣布他“痊愈”了,但孩子卻沒給他還回來。如今家裏要搬遷,老太太坐了十幾天的馬車就病了,魏習是左求右求,終於他在床上主動了一次之後,李豫恒才將孩子送過來。
    魏習抱著孩子嗚嗚的就哭了。李豫恒挑了挑眉,周姨娘這些日子來沒少受人欺負,就是被柳禾宣打得暈過去也不曾流一滴眼淚,他還以為周姨娘自瘋了以後就不會哭了。他是不喜歡女人哭的,嗚嗚唧唧的太煩躁。李豫恒轉身出了魏習的房門,留他們娘倆親熱去。
    魏習在李家的確是受了不少氣。那叫人打他的柳禾宣便是大太太蔣芸菡的表妹,也是李豫恒的媵妾,李家的二姨太。大昭朝有陪嫁堂表姐妹做媵妾的習俗,嫁來的媵妾與普通的妾自然是不同的。媵妾是有嫁妝的,而且那嫁妝將是媵妾自身的財產;媵妾也是有地位的,妻為主母媵妾次之,故此妻稱為太太或夫人,媵妾稱為姨太或側夫人;當然媵妾的子女還是庶出,無家長之位的繼承權。這已經比普通的妾好太多,就拿李家的周姨娘來說,她是沒有嫁妝的,相反她是被買進府的,是簽了賣身契的家奴。打也好殺也好,不過是主家一句話的事兒。
    柳禾宣打周姨娘,表麵上看是柳禾宣跋扈善妒。但李豫恒眼裏柳禾宣最是胸大無腦,他雖偶爾去周姨娘房中卻從不夜宿,次數也不頻,柳禾宣斷不會因此而吃那麼大的瘋醋。隻有蔣芸菡性情謹慎,陰藏於腹,她隻需幾句看似無心的言語就可挑得柳禾宣做她的馬前卒。不過既然是他妻子的意思,隻要做得不太過分,他就不會為了一個小妾掃了妻子的臉麵。
    魏習抱著兒子滿心歡喜。李賢看著魏習道:“周姨娘,你怎麼哭了?”魏習被這聲“周姨娘”叫得心頭哇涼,他滿懷期望地看著懷裏的小孩兒道:“賢兒,你叫我一聲【爸爸】,可好?”他這“爸爸”是用的漢語,可在大昭朝母語的發音裏“爸”是貓的意思。於是小孩兒瞪大了眼睛,分外驚奇道:“貓,貓貓?”
    “唉!”魏習美屁了!他有兒子了!
    小孩兒看他高興成那樣就也跟著開心起來,於是就一個勁兒地叫著:“貓貓,貓貓,貓貓,貓貓……”
    魏習就一個勁兒地應聲,虎了吧唧的樣子十分地傻×。
    由於老太太生病,他們暫時住在了客棧裏,這一住就住了半個月,後來李豫恒幹脆租了一套宅院,將一家子安置進去。他有心照顧他娘,又擔心不能按期到任,最後吩咐妻子照顧好老太太,他隻帶走兩個人路上照顧他。魏習就是其中一個,又能當丫鬟又方便瀉火。於是,魏習剛跟兒子親近沒幾天又得被迫分開了。
    蔣芸菡與柳禾宣盯著魏習的背影,恨得牙癢癢。按理說,老爺是不應該選那麼一個瘸子帶上路的,蔣芸菡有心反駁,但看到老爺冷冷的眼神就不敢說什麼了,她知道老爺平日是很給她臉麵的,但她若敢打了老爺的臉麵那就是不想活了。
    魏習才不想跟著這個色狼上路呢,他心裏難過急了,如今老太太病了,大家都圍著老太太轉,他又不再兒子身邊,如果兒子出了事兒怎麼辦?如果兒子被欺負了怎麼辦?
    路上,李豫恒見魏習整日拉拉著驢臉,便捏住了魏習的臉蛋:“你這是氣給誰看?要還想見到兒子,就給爺好好地笑著。”
    魏習心裏呸了一聲,臉上咧起笑容,微笑著甜甜地說了一串漢語:“【我×你媽。你個屁股長瘡的老色狼。】”當然,李豫恒“屁股長瘡”是魏習美好的願望,而那句“老色狼”對魏習來說卻還算名副其實,因為周姨娘今年十九歲,而李豫恒整整大了她一旬。
    李豫恒見他這笑裏帶刺兒眼睛亮得一閃一閃的俏模樣簡直喜歡死了。他幹脆兩手一起捏了魏習的臉向兩邊拉,一邊拉一邊嘿嘿嘿地笑了起來。旁邊跟著他們的侍從簡菊被李豫恒嚇了一大跳,隻擔心老爺被周姨娘氣得失心瘋。
    李豫恒高興了,於是一切都和諧了。魏習也不再沉迷於離別的情緒裏,他難得不被監禁,應該多觀察多思考多學習,為日後逃離李家做準備。
    大昭朝的社會風氣是比較開放的,一路行來經常可以看到一些女子或遊樂或逛街甚至有那麼幾家女子經營的店鋪。魏習見此簡直心花怒放,他仿佛看到了自己開了家店鋪,天天夜裏坐著數錢。其實,他現在就有著一筆不小的存款,作為李家的小妾,他每月都有三貫例錢,他又從不逛街花錢就都攢了下來。當然,不是他不想出去逛,而是上麵不準許,太太覺得他一瘸一拐的出去是丟李家的人。他的那位兵爺哥哥也來看望過他,那是個心熱話少的人,給他留了些首飾就走了,臨走前隻留了句:“大哥對不起你,大哥一定想辦法把你贖回來。”當年周家將周姨娘賣了,用得來的錢給大兒子娶了媳婦,因此周家老大就一直覺得對不起妹妹,待見到妹妹一瘸一拐地來見他,他就更是愧疚不已。隻是就算他如今有錢贖人了,那也要主家答應才行。
    李豫恒沒有答應。
    李豫恒現在坐在馬車裏看著魏習,他聽過自己兒子管周姨娘叫“我的貓貓”,他覺得自己兒子果然跟他心有靈犀,他忽然一笑對著趴在窗口的魏習道:“我的貓貓,你在看什麼?”
    魏習被他這一聲【爸爸】叫的一驚,轉過頭瞪著李豫恒道:“你管我叫什麼?”
    李豫恒將魏習攬過來抱到腿上:“你以前整日像隻受驚的兔子,現在又像隻長了利爪的小貓,平日把爪尖縮進肉墊裏,若是受了驚嚇就會亮了爪子左右揮舞。”他說得高興,笑意都溢出了眼角。
    魏習在李豫恒的懷裏別扭至極,他猶豫道:“這青天白日的,還是在路上,你別抱著我了,我就坐你旁邊可好?”
    李豫恒沒有理會他的言詞,依舊抱著他,親了親他的臉頰。魏習被親得肝顫,他摸不透李豫恒的心思。李豫恒這個人整日冷冷的,即使是在最好說話的時候也叫人摸不出他的情緒,然而這一路上魏習已經不止一次感受到李豫恒溢於言表的高興了,這讓他膽兒寒。
    也許他膽兒寒是對的,李豫恒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忽然止住了笑意,他用手將魏習的頭按在自己的肩膀,然後輕柔地梳理魏習的頭發,他說:“我喜歡你。”
    魏習以為自己聽錯了。李豫恒也沒有再解釋。
    一路向南,天氣越來越暖。魏習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有賢妻的潛質,洗衣、梳頭、洗腳,他整日把李豫恒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到了俞崡,李豫恒先去拜會了俞崡太守。這位太守名王曦岩,是寬稚王家之人,年逾半百,軍功出身,做了近八年的俞崡太守。李豫恒想在此處站穩腳跟就絕不能惹惱了這棵根深枝茂的大樹。因此,三人在俞崡停留數日。魏習見李豫恒早出晚歸有些疲憊的樣子,就經常在睡前給李豫恒捏捏腳。他也搞不懂自己為什麼要這麼狗腿,他就是把李豫恒伺候得再好他也不會給他漲工資。也許是因為聽了簡菊講李豫恒善待百姓,也許是看到李豫恒在燈下記錄百姓疾苦憂思天下。對於魏習和李賢來說李豫恒或許不是一個好丈夫好父親,但對於百姓來說李豫恒的確是一個好縣令好官吏。
    李豫恒看著坐在床邊給他捏腳的周姨娘,看她捏得那樣認真,似乎這世上除了那隻腳就什麼都沒有了。李豫恒突然笑了,現在的周姨娘幹什麼都那麼認真,有著一股子傻勁兒,但在他眼裏傻得倒是很可愛。他一看到傻乎乎的周姨娘,所有的疲憊就都化在了笑意裏消失了。
    魏習正捏得起勁兒,忽然被一把拉倒在床上,把他嚇了一大跳。李豫恒把他抱進床裏,魏習翻了個白眼在心裏罵了句老色狼。然而預想中的非禮並沒有發生,李豫恒隻是把他抱進懷裏,就靜靜地抱著,抱到魏習困得睡著。
    愛,是個很突然的東西,還沒有反應過來,它就已經存在了……
    桓遠縣的縣令府比桐華縣的縣令府要精美得多,上一任縣令大概是很喜歡花花草草,這個縣令府被大片的植物覆蓋,爬山虎都爬到了牆外麵。魏習被安排進了碧清園,園裏有大片的草地,還有人工修築的曲折小溪。正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李豫恒繼續他腳不沾地的繁忙生活。魏習每日遊遊園逛逛街,等李豫恒回來一起吃飯聊天,到了晚上給李豫恒洗腳按摩,然後李豫恒抱著他上床睡覺。魏習覺得自己越來越奇怪,但他不肯去深想,隻是覺得這樣很舒服,很舒服。
    這樣舒服的日子在一個月之後就不得不結束了。老太太及一大家子晚了一個月才到桓遠,李賢在路上生了病一直到桓遠都沒有好。李豫恒總共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長子和次子都是蔣芸菡所生,女兒是柳禾宣所生,三子就是魏習生的李賢。老太太病好了之後就一直沒精神,蔣芸菡與柳禾宣雖然不至於把對周姨娘的氣撒到孩子身上,但也不會很照顧李賢就是了。魏習看到自己兒子病了,心被竹簽紮著一樣的疼,他是無心去理會李豫恒了,整日地圍著兒子轉。他聽說古代的小孩兒是很容易夭折的,一想到兒子沒了,他就魂兒都要失了一般。李豫恒不想吃兒子的飛醋,但他就是高興不起來。他不高興,整個李府就都高興不起來,老太太擔心兒子,柳禾宣愈發暴躁,蔣芸菡則默不作聲。
    一周之後李賢的病終於好了,他整日“貓貓”、“貓貓”地圍著魏習轉。魏習也樂於跟兒子在一起玩兒,最喜歡關上院門跟兒子在草叢裏滾來滾去,穿了黑衣服滾了一身綠草汁也看不出來。他小時候很調皮,最喜歡鑽草叢,也最喜歡唱一首歌:“我在馬路邊,撿到兩塊錢,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裏邊,叔叔拿著錢,到商店買盒煙,我高興地說了聲叔叔不要臉……”原版的歌詞他已經忘了,他還記得小時候這麼唱,結果被爺爺用皮帶打了屁股,他就偏唱,嗯,背著爺爺唱。
    想到爺爺,魏習心情低落起來,他拉著李賢坐在草地上,抬起頭看著天,他說:“這裏的天真藍。隻是無論它多麼藍,我都沒法喜歡。有那麼一個地方,天沒有這麼藍,到處都是汽車尾氣,高樓林立,晚上都看不到幾個星星。那裏的小孩有很多玩具可以玩兒,還有動畫片看,有冰淇淋吃。”魏習低下頭摸了摸小李賢的腦袋,李賢乖乖地聽他說。
    魏習笑了笑:“你要是生活在那裏,我就給你買小人書,帶你去遊樂園。我們一起去電影院看《功夫熊貓》什麼的。對這裏的人來說,那裏是一個神奇的世界。那裏有比最快的馬還要快的鐵車,那裏的人可以坐在一個叫飛機的東西裏飛上天,從桐華到桓遠這麼遠的距離不過一天就能飛到。那裏的小孩管他們的父親叫【爸爸】,管他們的母親叫【媽媽】。”魏習將李賢抱到了懷裏,臉頰貼在李賢的小腦袋上,他說:“那裏有你的另一個爺爺,另一個奶奶,還有一個太爺爺。那裏有我的家,有我的【爸爸】,有我的【媽媽】,有我的【爺爺】……”魏習,他哭了。
    李豫恒一直坐在不遠處看著他們娘倆玩鬧,他走過來坐到魏習的身後,將魏習攬進懷裏。
    當有人心疼你的時候,人們似乎就會變得更加軟弱。魏習從靜靜地流淚變成了放聲痛哭,最後變成歇斯底裏地嚎叫著:“李豫恒,我想回家!【我×你媽!】我要回家!【回家!】……”小李賢被魏習抱著,也嚇得大哭。
    李豫恒抬手擦著魏習的眼淚:“你的家不是在桐華城嗎?我派人送你回去探親,可好?”
    有些秘密是注定要一個人背負的。天那麼藍,那麼藍,卻永遠都不會是他想要的。魏習努力地將自己縮在李豫恒懷裏,他緊緊地抱著嗚嗚哭的李賢,有什麼東西在離他而去,他想要抓緊什麼卻徒勞無功,於是失魂落魄地叨念著:“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永遠回不去了……”
    李豫恒不知道魏習為什麼回不去了,但他明白了魏習的家不是指桐華城下的那個小農家,這讓他困惑還有一絲莫名其妙的惱火,他想知道魏習隱瞞了什麼。
    沒有人知道如何送魏習回去,蔣芸菡如果知道,她一定十分樂意效勞。事實上,她也正在著手於此事。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李豫恒控製不住自己往碧清園走的腳,李家的下人控製不住自己唧唧歪歪的嘴。一個大家子,人多是非多。總有一些流言蜚語會傳到李豫恒的耳朵裏。
    “周姨娘真好命,得了老爺那樣的寵。聽說還是老爺單獨帶著周姨娘先到的桓遠?老爺也不嫌棄她一瘸一拐的樣子!”小姑娘靠著拐角的牆壁,她剛剛去碧清園送點心回來。
    另一個丫頭左右看了看,也許她是近視眼,也許是她眼大無神,她就是沒有看到拐角另一側若隱若現的影子,不過也許她看到了也未可知:“哎呀!你是新來的丫鬟,你不知道。原來在桐華也沒見老爺這樣寵她。她哪是什麼命好啊,生三少爺那陣子還瘋過呢!我聽說,這周姨娘已經不是原來的周姨娘啦!是狐狸精變的!她瘋了那陣子被關在柴房裏,據說跟守柴房的趙六和劉三日日做那肮髒事兒呢!劉三為了她捅瞎了趙六的眼,趙六被趕走啦,就剩他們倆日日在柴房,孤男寡女的還能有什麼好事呢?要我說啊,她就是被關進柴房那陣子被狐狸精上了身!自打她從柴房出來之後就變了性子,人都說什麼江山易改稟性難移,她這性子怎麼能夠說變就變呢?”
    李豫恒什麼也沒有說,悄聲無息地走了。他回到書房,叫來了簡菊:“你去幫我查周姨娘被關在柴房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她跟趙六和劉三又是什麼關係。”
    簡菊是從小跟李豫恒一起長大的貼身侍從,因此較平常的仆人不同,他看著李豫恒歎了一口氣:“老爺,自周姨娘被您從柴房帶回來之後,她可曾對您不忠?周姨娘什麼性情老爺您最知道,這深宅大院爭風吃醋、勾心鬥角、互相陷害的事兒太多了,您若聽信了風言風語而懷疑周姨娘,我隻怕真正受傷的人會是您自己啊!”
    李豫恒擺了擺手:“所以我才叫你去證明她的清白。”他很累,什麼都不想再說,隻是再次擺了擺手示意簡菊出去。
    魏習什麼也不知道,李豫恒依舊每日去碧清園看他。李豫恒坐在草地上,看著魏習跟兒子打滾,看著魏習笑,看著魏習偶爾偷偷將目光瞥向他時的樣子。
    然後有一天,李豫恒沒有來,來的是幾個氣勢洶洶的婆子。她們推開哇哇大哭的李賢,架走了魏習,將魏習拖到一個門窗緊閉的屋子裏。那裏坐著老太太、大太太、二姨太還有李豫恒。
    婆子們凶惡地扒光了魏習的衣服,壓著他跪在屋子中央。
    這個陰暗的房間空曠又陰冷,所有的人都衣著光鮮,隻有他赤裸著一切。魏習抬起頭打量著周圍的人們。有人說當人光著身體的時候是他最脆弱的時候。魏習沒有這樣覺得,他並不覺得自己脆弱,他覺得周圍那些氣勢洶洶的人很好笑。這是第二次被人圍觀了,其實有沒有衣服沒有太大差別。
    當初給他接生的李嬤嬤站到了他的身前,魏習聽著她數落自己的罪行,一切都是那樣好笑。
    他聽到有人罵他賤貨,有人說他通奸,有人說他人盡可夫。
    魏習沒有反駁,他淡淡地掃視了麵前的人們,然後抬起頭看著李豫恒說:“你說,被人強奸是不是罪?”
    李豫恒看著他說:“是。”
    魏習笑了,他沒有再說話。
    李豫恒止住了女人們的喝罵聲,他說:“行刑吧。”
    婆子們將魏習從地上拖起,在大昭朝有一種專門懲治淫蕩女人的刑罰叫做“騎木馬”,這個在中國古代也是有的。
    魏習光著身體,被人分開腿駕到木馬上,女人們的眼中閃著快意與興奮。
    一聲慘叫,木棍從下麵狠狠地戳進魏習的身體。
    鮮血從魏習的身下湧出,源源不斷。
    李豫恒不知道魏習已經懷了他的孩子,剛剛兩個月的孩子。
    女人們被嚇了一跳,她們大多是第一次給人行這個刑,從來不知道要流這麼多血的,有女人暈了過去。
    魏習的身體歪向一邊,旁邊的婆子將他扶正,她得用繩子把魏習綁好,然而不等她找到繩子,一股大力將她撞倒在地。
    李豫恒抱起魏習,他的手都在顫抖,他覺得那樣疼。愛一個人,原來那樣疼。
    魏習還騎在木馬上,隻要微微一動就會有大量的血湧出。鮮血染紅了木馬,在下麵彙成了濃濃的一灘。魏習靠著李豫恒艱難地呼吸,他知道自己就快死了,他緊緊地抓住了李豫恒的衣襟,用盡最後的力氣告訴他:“我不是周姨娘……我的名字叫魏習……李豫恒……我……愛你……但如果有來世……我不想再見到你……”
    我穿越千年的時光
    獨宿陌生與荒涼
    我為你接受了所有的恥辱與荒唐
    你卻給予我遍體鱗傷
    多少風雨笑談中,世事隨風,吹過無蹤影。
    大昭天下風雲變幻,名臣將相各領風騷如泉湧,附一錄李付辛功簿,與大家品談。
    李豫恒,字付辛,南郡泰興人,永定十二年生。少年聰慧,敏而好學。
    建明三年,中進士科一甲探花郎,入職桐華縣主簿,處事嚴謹、守職敬業;建明四年,任桐華縣令,修渠惠民、百姓安居;建明八年,任桓遠縣令,清正廉潔、肅清所部;建明十二年,任南郡太守,興修水利、賑災有功;建明十五年,擢吏部侍郎;建明二十一年,擢吏部尚書;建明三十年,任右丞相。李豫恒這一生愛國愛民,他是一個百姓愛戴的好官。
    李豫恒這一生也隻愛過一個女人,但那個女人永遠也不會認為他是一個好愛人一個好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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