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的月色透過窗扉揮灑進房，有那麼淡淡的一縷輕照在隱之薄若蝶翼的長長睫毛上。
    那雙美得不似凡人的眼眸依舊毫無焦點，然而緊接著秋瞳忽地一緊縮——他的左手，被誰輕柔地捧著，無比珍視。
    那熟悉的溫度、熟悉的體香，又是那般不熟悉的心境。
    至少這一次，他都是下足了耐心。
    又想做什麼呢？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累了，真的，累了……
    •••
    翌日。
    秋若水直至傍晚才醒過來，而離隱之已不在榻上。
    “人呢……”他低喃了一聲，然後猛地一下支起身子，衝出房門。
    零夜的宅子不太（特別是和某人的王府一比），所以沒一會兒秋若水便找到了隱之，可惜見不著人。
    小童在門外擋著，說零夜正在為他治療，不便打擾。
    得知隱之安然，他這才鬆了口氣。
    “秋公子，飯廳已備好菜，師父說您醒來後一定會來找他，但是這邊的事兒一時半會兒完不了，讓您先去用膳。”小童一板一眼地說著。
    “我不餓。”秋若水的眼睛直直的盯著房門，沒挪開半分，“等隱之出來再說。”
    小童暗暗一歎，先生也太神了吧，連秋若水不會去用膳也算到了，叫他不用準備，免得浪費糧食。不禁又對自家先生德欽佩多了一分（此小孩兒尚在懵懂中）。
    其實當日藥師零夜在隱之昏迷後找秋若水談話時，秋若水便死活要將隱之帶回去，讓禦醫治療。不料零夜冷哼一聲，罵道：“蠢！隱之那身子骨，讓你帶他回京一路奔波，沒兩日便折了去，倒也省事兒。”
    秋若水一愣，又說去請禦醫來。
    零夜又罵：“更蠢！這世間連我毒王都治不了的人，太醫院那群朽木腦袋更沒法子！”
    秋若水大驚。
    這麼些年，他和其他人一樣，總以為十年前便已聲名大噪、神秘非常、亦正亦邪的毒王是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子，不想竟是個剛及弱冠的年輕人！
    那他當年把太醫院最德高望重的彭太醫氣得半死偏偏還不得不輸得心服口服時才幾歲啊？不禁心歎，實在小瞧此人了。但也安了心，有他在，隱之必定性命無憂。
    即使那日被零夜罵了個半死，半聲也不敢吭。卻不知零夜在心底早已笑到抽筋。
    話說回來，此時的秋若水早已不再計較這些，他心裏想的，唯一在乎的，正是怎樣同隱之解釋。
    那個看似柔柔弱弱的人，沒人比他更清楚他有多倔強。
    直到掌燈時分，房門才被打開。滿頭大汗的零夜神色凝重地走了出來。
    秋若水心被猛地一提，忙問：“他、他……”
    零夜搖搖頭，做了個手勢示意他進去。
    秋若水驚得一身冷汗，連忙走了進去。
    零夜順手將房門一關，忽然一改之前的凝重緊張，反倒是邪邪地一笑。
    小童撓撓腦袋，一頭霧水。
    零夜也不解釋，拉著他便走。
    當日，有人徹夜未眠；也有人，樂得自在；還有人，不明所以的鬱悶。
    總之，幾家歡喜幾家愁。
    次日，精神奕奕的隱之和笑得讓人毛骨悚然的零夜，還有繼續鬱悶中的小童在一起用早膳。
    小童問：“秋公子呢？”
    隱之微微側過頭，挑眉道：“他太累了，下不了床。”
    零夜聽言又是一陣狂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斷斷續續地問：“他、他也肯？”
    隱之像是想起那人的窘迫反應，輕笑一聲。這一笑，清麗的容顏如秋日裏一朵雪白的睡蓮般嫻靜淡雅。
    他隻道：“我也沒想到，他說真心待我，竟然是真的。”
    零夜止了誇張的笑意，也是淡然一笑，竟有了幾分清塵脫俗之感：“我早說過，情之一字，何其害人，又何其的，幸福。”
    小童早被兩人的笑靨弄得暈頭轉向，所以他先生的話半個字也沒聽懂。就算懂了，也不過是字麵上的意思。真正的含義，恐怕，也得過些年才能明白。可惜，那是早已是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現在，病已無大礙的隱之，以及舊傷（抓狐狸時留的）未愈又添新傷（咳咳，臉紅）的秋若水，雖人未在一起，心卻早已突破了時間、空間，深深凝望。
    看盡繁華似錦，不知身旁一直被忽略的，才是那萬般景色都換不來的真。
    秋將離逝，但那一抹淺笑早已堅定道：此生此世，永不離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