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始•蕊
    煙雲籠罩的揚州，始終那那麼美。三月的它，更是如婷婷少女輕出浴堂般清麗，卻帶著羞澀的嫵媚。
    我是煙花之地裏的一名普通侍女，住在揚州城最大也是最有名的青樓——含煙閣裏。
    就像“含煙”這個名字一樣，這裏四處彌漫著誘人的清香，據說是閣主專門找人用108種不同的名貴花草製成的。但凡一進含煙閣，首先吸引住客人們的不是美麗的姑娘們，也不是別致的裝潢，反倒是這無形的香氣。
    花香細膩，草香內斂，縈繞數日，久久不散。
    我不知道這108種花草究竟是哪些，不過有我最喜歡的玉蘭，那便好了。
    許多客人都說是衝著這奇異的花香而來，但事實上，隻要來過揚州的人，隻有傻子才會真的信。
    他們真正的目的，是為了含煙閣的“鎮閣之寶”——一了小姐而來。
    而作為一了小姐的貼身丫鬟的我，名義上是丫鬟，但我恐怕過著比一般小戶人家的小姐更小姐的日子。
    我不用幹什麼髒活累活，因為小姐心疼我；沒人敢欺負我，因為小姐會幫我。
    吃穿用度之類，也不用擔心，上好的胭脂水粉隨我挑——當然一般是我懶得去打扮，從來都是素麵朝天。
    總之，一了小姐給了我太多太多，多到數不盡，我一直心存感激，隻是一直尋不著機會報答她。因此，便常常出現這樣的情形——
    “岢嵐，你看這十幾位客人，我該見誰？今兒我有些乏了，就去一個地方罷。”
    一了小姐將媽媽方才交給她的接客單子遞了過來，微笑著問我的意見。
    對於這樣的事情，她一向都隻聽我的，我說讓見誰就見誰，不見誰就不見誰。
    所幸，每次我選的客人都還不錯，不會太為難小姐，也不會一上來就毛手毛腳不規矩，興致好時，我還會幫著小姐為客人助興，久而久之，媽媽也就不再多說。
    攤開單子，上麵寫著陳員外，100兩半時辰；黃公子，150兩一個時辰；城內富商薑大爺，200兩一段舞……
    每天都是這些亂七八糟的，我都快給煩死了，但是一個都不應又不行，怎麼辦才好？
    咦？！我的目光停了下來——艾公子，一個時辰1000兩。出手這麼闊綽？我倒有些興趣去瞧瞧他是何方神聖了。
    “一了！”我指著那位艾公子的名字興奮道，“你瞧，這位艾公子給的銀子最多，又隻是過府一敘，莫不是個傻子？要不去就這個吧！”
    一了小姐對我直呼她名字的沒大沒小早已習慣，眉梢都沒抬一下，便點點頭答應了。
    想了想又壞壞笑道：“我說，岢嵐啊，今兒氣氛是不是有些沒對？你以往選客人從不指著銀子說的，你是不是收了人家什麼——然後背著我……”
    我一下子跳了起來，激動地堵著她的嘴，止住後麵我不想聽到的話，哪怕隻是開玩笑的也不行！
    “不許你這麼說！我絕對、絕對、絕不會，永遠也不會背叛你的，就算有一天我死了也……”
    “好了好了，”她的臉有些紅紅的，有些抱歉地說，“對不起，我知道了。別激動，當心你的病。”
    病麼？一了小姐不提我都快忘了，想到這個，我反而冷靜了下來，淡淡一笑道：“無妨，一年半載的死不了。”
    “岢嵐！”這次輪到一了小姐為我滿不在乎的態度生氣了。
    “一了……”
    “嗯。”
    “我不會丟下你的，死也不會。”
    “……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