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望著床幔垂落下來的白色流蘇，聲音愈發喑啞，抿了抿薄唇，輕聲道：“公瑾……是亮思慮不周，婉貞她……”
    “諸葛先生算的極好。”周瑜的聲音裏帶著疲倦，臉上的笑容卻沒有消失，“先是在蘭花下埋字，引瑜到了這裏。隨即又早早看見了瑜，那時便是存了讓瑜將你帶走的心罷……也難為諸葛夫人了，本以為一生可伴，所遇卻是諸葛先生這般的人。”
    諸葛亮頓時沉默，許久後才輕聲喚道：“公瑾。”
    那聲音雖然仍是平和安定，語氣卻緩了許多，倒像是在對他示弱一般。
    周瑜聞言霍然站起身來，手中的酒瓶在床沿邊重重一頓，傾身麵對著麵無表情的諸葛亮，漆黑的發絲從他的肩頭滑落下來，修長的手指抽走了他束發的青色玉簪，咬著牙低聲言道：“瑜不知，孔明有一日也會對瑜用這樣的心機。”
    諸葛亮抬眼望著他，許久之後有點勉強的勾了勾唇，微笑著說道：“亮當真不知為何會如此，便已經如此了。”
    周瑜盯著他不說話，諸葛亮則慢慢垂下眼睫。
    良久之後，赭衣人突然放棄追問，歎息一聲：“倘若瑜不在呢？”
    諸葛亮微笑，沒有回答他。
    周瑜將那枚玉簪放在他枕邊，仍舊保持著那個姿勢看著他，接著說道：“孔明，瑜本是來送賀禮的。”
    “亮知曉。”諸葛亮平躺在那裏，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眼眸裏似乎閃爍著光芒，卻怎麼都看不清楚。
    他隻是微笑著，說道：“亮本也隻想讓公瑾前來賀喜。”
    周瑜又歎了一口氣，翻身上了床榻躺在他身邊，隨即沒了聲息。
    此時正是傍晚，夕陽西下，日光也柔和起來，眷眷的灑在他身上，映亮了周瑜微醺後依然明晰自然的容顏，他的神色似是想起了什麼事情一樣，還帶著點回憶，卻不自覺恍惚。
    自己想必是睡了一天一夜罷，也真是夠長的了。也不知此時喜宴上的好友們有沒有發現他早已不見，黃月英又是如何去想他，那隻掉落在床下的合巹有沒有被撿起……
    躺在他身邊的諸葛亮卻是半垂著眼皮，心裏有一搭沒一搭的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雜事，臉上的神色無悲無喜，未在陽光下顯出異色的眸子裏似乎蒙著一層光亮，卻隱約且看不分明。
    正在想著的時候，他聽見了身邊的人說：“難不成是因為瑜起了惻隱之心，方才替孔明攬下了這麼大一件麻煩事？”
    諸葛亮眨了一下眼睛，微笑著說道：“不若當昨日之事沒有發生，公瑾將亮送回去好了，恰好也圓了婉貞的心意。”
    周瑜呼吸頓時一滯，撲到他眼前來，又是一番咬牙：“孔明那時一直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