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或許從他們第一次見麵開始，他就不知道這個看起來狼狽，卻明顯博聞廣識聰慧異常，眼光更比這世間大部分人明亮，還胸懷大誌少年到底在思考些什麼。
    此時站在他麵前的諸葛亮，是一個不解的謎團。
    他永遠在微笑著，你卻不知道他為何而微笑。
    因為年少的緣故，諸葛亮的身量未完全長成，白皙俊秀的臉龐上的微笑有時還帶著靦腆的樣子，初看之下就像是普通的少年。可是周瑜清楚，自從他看見麵前這個少年在妹妹死去之後還在微笑時，那微笑裏就已經包含了許許多多連他都看不清楚的東西。
    諸葛瑜。
    周瑜一下想到了這個還沒有幾歲就莫名死去的女孩子，他忽然有種說不出來的悲傷，於是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胸前的那枚銅錢，眼光卻偷偷的看向正在用布巾擦拭雙手的諸葛亮。
    “孔明什麼都不問麼？”
    諸葛亮聽見他突然問話，手不禁停了一下，隨即低聲回道：“公瑾會說麼？”
    周瑜聞言沉默了很久，一直到諸葛亮輕輕歎了一口，轉身進了草廬後，他都沒有回過神來。那一日夜裏，白衣人依舊看書看到了很晚，江東的建威中郎將卻並未進屋，還是在柴草堆上呆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天剛放亮，臉色有些蒼白眼下還有些青色的赭衣人就走進屋裏，也不管此時躺在臥榻內側，似乎有些畏冷因而縮成一團的白衣人，就十分幹脆的仰頭倒在了外側，不一會也跟著榻上的人一起，沉入了黑甜的夢鄉。
    他從江東連著奔馬幾個月一直到這裏，又兩日沒有休息，因此這一覺他睡得極沉，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天色已經漸暗，諸葛亮正坐在他不遠處神情和緩的泡茶，手指紛飛間霧氣蒸騰，一股清香的氣味在不大的內室裏浮起。
    “這是什麼茶？”
    周瑜有些沙啞的聲音在內室裏響起，諸葛亮並不感到意外，淡黃色的茶水從白瓷茶壺傾倒在了茶杯裏，他淡淡的聲音在霧氣中響起。
    “非是什麼名貴的茶葉，隻是草廬十裏外一家普通茶鋪所賣的茶葉罷了，還望公瑾不要厚此薄彼。”
    “厚此薄彼？”周瑜聞言先是愕然，隨即反應過來他們當初見麵時喝的那些茶葉末，當即笑道，“自然不會，孔明放心。”
    諸葛亮微笑著將茶盞遞了過去，看著周瑜從臥榻上翻身而起，姿態自然的坐在他對麵接過茶盞，然後眼神淡然的喝下去之後，他才一字一頓的說道。
    “公瑾可是想要對亮說些什麼？但言無妨。”
    周瑜喝盡了杯中的茶水，臉色無悲無喜的將手中的茶盞放在麵前的桌上，低聲說道：“瑜本不想這般早告訴孔明，奈何孔明堅持，可瑜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