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亮倒是十分鎮定，臉上的微笑仍在，將女兒從褚衣人身後拉出來推到了車前，先是低聲對著女兒說道：“去和你娘坐一輛馬車罷。”
    說完這話後，又對著馬車上的黃月英說道：“果兒與吾相似，走前吾便囑咐與你，讓你限製果兒行動，怎麼這一次被她跑出來了？”
    “果兒聽說夫君要回來，居然趁妾熟睡之時拿了術冊，精習了幾日陰陽術就跑了出來。等到妾發現已經晚了，隻好匆匆的追了出來。”黃月英說著，從簾幕後伸出手來拉住了女兒的胳膊阻止她躲回諸葛亮身邊，站在一邊的殷未見了，連忙托著一臉沮喪的諸葛果上了馬車。
    “殷未，你隨著夫人坐馬車罷，吾一人坐另一輛馬車即可。”
    “爹爹你和那個叔叔一起過來坐一輛馬車，不好麼？”諸葛果看著父親緊緊抓著褚衣人的手，眼睛裏的好奇就更濃了，直直的盯著褚衣人不肯移開眼睛，聞言立刻揚聲說道。
    諸葛亮沉默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仍舊垂著頭的褚衣人，眼中似乎閃過了一絲不知是懷戀還是憎恨的目光，輕聲回道：“果兒，你想受罰麼？”
    諸葛果立刻不說話了，許久之後悶悶的應了一聲，坐在母親身邊沉默了一會，卻在諸葛亮牽過馬扶著褚衣人上了馬車後，突然小聲咕噥道。
    “可是這個叔叔果兒見過的，果兒記得……”
    諸葛亮聞言手指一顫，馬韁差點從手中落下，閉了閉眼睛，語氣中突然多了些許說不出的疲憊，一字一頓的說道：“夫人，帶著果兒先走。”
    黃月英在馬車裏應了一聲，伸出手來摟住了身邊女兒小小的身體，馬車迅速轉向，朝著官道的另一頭去了。
    僅僅七歲的女孩，那朵鮮豔盛開的杜鵑花。最後一麵蒼白而俊美的臉頰，那雙一模一樣的一隻碧色，另一隻琥珀色的眼睛。
    果兒的眼睛最好看……沒有繼承你母親的純黑，而是繼承你父親的異色。
    等到以後你父親履行了約定，叔叔就能陪在他身邊一直看著你長大。吾女兒長大後的樣子吾是看不見了，但她會嫁給東吳的少主，吾不必再擔心她，以後看著你長大其實也很好，不是麼，果兒？
    不知是多少年前，他站在屋後，眼光掃著那兩個身影，聽著女孩的笑聲在空空蕩蕩的花田裏回響時，手中的白羽扇第一次脫手落在了他腳邊。
    他曾經無數次嚐試著忘記那不存在他記憶裏的最後一麵，在他以為已經完全忘記的此刻時，卻被女兒的一聲囈語輕聲戳破，幻夢也隨之而碎。
    “果兒竟然還記得你……你怎能成了這樣？”諸葛亮低聲喃喃著，慢慢閉目微笑了一下，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神色已經完全恢複平靜，隻是眼底一片寂然，不分深淺。
    “你不是……要看著她長大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