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煙雨，我贏了。”李正風落下最後一顆黑子，柳煙雨聽到子落到棋盤發出的聲音，尖銳而沉重。
    “咦？”李正風發出疑問聲。
    “怎麼了？”
    “為什麼它還可以移？”
    李正風和柳煙雨都陷入了沉默。
    “這，不是圍棋。”
    晌久，李正風忽然說了一句。
    什麼？柳煙雨一驚，遲遲未反應過來。
    地下的冰柱映出她姣美的容貌，因為冰有裂縫的緣故，顯得光怪陸離的。
    柳煙雨沒有發出聲音，讓李正風冷靜下來。全力思考。
    此時的他，身處冰窖，卻急出了一身冷汗，額頭上也布滿了密密的細珠。李正風也沒顧得擦拭，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靜靜地閉上眼睛，似回到了棋局的開始。左上移，右白棋定位。他下了右下的布點。然後，柳煙雨像是哭了。那時，白棋吃了他兩顆子。再然後，她純淨的臉上滿是信任的點點頭，那刹那，他吃了大半局。再到剛才，那白棋的第一子走了個“日”字格，吞了他以為大獲全勝的那顆剛剛落下的子。
    日字格？不詳的預感。
    李正風舉起左上角的黑棋子移了“日”字。白棋一顆在右上角的橫衝過來，又吞並了他的白棋。
    那是車，那是馬。我移的也是車，第一顆落的黑子是炮。
    “這——是象棋？”
    “什麼？”一向淡定的柳煙雨愣住了，劉邦項羽都還在，楚河漢界還未分，象棋怎麼可能？
    確定的說，是沒有楚河漢界，還不知道棋的代表的“象棋”。而且，前半部分是按圍棋下的。
    “這可能是象棋演變而來的祖師爺。前身！”
    “象棋，不是你長項麼？”
    “可我不知道對手和我的子哪些是卒，哪些是車，哪些是象哇！”
    “那怎麼——”
    柳煙雨沒說完，因為她已經聽到了李正風語氣中的焦急。一點都不似與楊勝對陣那個氣魄十足的少年。
    “李正風，你記得嗎？以前在學校的時候，曆史老師說你不是一般人，將來必成大器。的確，你的數學邏輯性很強，發散思維很好，你的記憶達到了人神共憤。我花一個早自修還背不會的古文，你看了幾次就會背了。”
    “我，我隻是擔心這次我會輸。”
    “可我相信你。”
    李正風轉身對上她信任的目光。是嗬，她相信他。
    如果，現在隻有他一個人，他一定會放手去搏。可現在，他連帶著她的生命。叫他怎能靜下心來放手搏一回呢？況且是他害她來這裏的，叫他怎能忍心。
    “不管什麼情況，你都會逢凶化吉的。”她仍是重複著那句話，“因為我相信你。”
    又一次回憶，像置身於黑暗的房間，李正風找到了燈，地下有明滅不齊的地板，堅硬極了，不知是何材質打造的。他踩著暗色的磚，一步步，看清了白磚的位置與次序。
    走到盡頭，發現了燈。
    上移“田”，沒有楚河漢界，我的象也能過至敵營，殺敵將、滅敵帥。
    燈亮了，隻是地上的暗格磚與白磚顏色忽而相同，再也分不清黑與白，明與暗。像是在蹣跚前行的人，忽而迷失了道。
    李正風又陷入回憶中，他一定能回憶起來時的那條路。
    定能全身而退，帶著她。
    柳煙雨注意到，身後的冰塊有尖銳的冰棱探出頭來。
    寒光勝劍。
    李正風每走一子，它們就密密地進攻一小步。
    天呐！柳煙雨明白了，他贏得此棋還要在限製的步數之內。他每走一步，那些冰棱就會探出一分。她懂了，這一次，是凶多吉少，九死一生的了。
    一排排密布的冰棱探出腦袋，一步步逼近她的後背，頓時寒意逼人。
    “還有兩個子。”李正風倒吸一口氣，下一步是他了。不管哪顆子是帥，他隻需再吃一顆便能贏了，有些熬出頭的希望，為防萬一，舉起一黑棋，直上堵住了它的退路。
    “這樣的棋，他輸定了，還有往下的必要麼？”李正風無聊至極，“機器就是機器，還是和楊勝下比較有意思，連繼續下的必要都沒了，就可以認輸了呀。”
    柳煙雨笑了，他贏了，他可以出去了。至於她，想是沒必要了。鋒利的冰棱刺進了她的身體。背後的地麵，一滴血，滴在純潔透明的冰上。擴散，擴散……
    “直搗黃龍。”
    一子吃定。冰淩又刺入一分。
    血印像梅花渲染開來，有些像一大朵一大朵怒放的向日葵。她隻是倔強地不吭一聲。她知道，如果李正風知道她會因他每下一步棋而疼痛一分的話，他寧願永生永生不下完這盤棋，永生永生陪她在這冰窖內，餓死，凍死。
    隻是，那鑽心的痛，似痛徹心扉，刻骨銘心一般，她連站穩都需要極大的勇氣和力量。她背後，定是千瘡百孔。
    “有病啊，帥都沒了還下。”李正風有些生氣地舉起吃了剩下的那顆，“管你那顆是士，還是象呢！”
    冰窖門打開那瞬間，冰棱穿過了她的身體……
    李正風轉過身，笑著看她。她也傻傻看著他，沒有講話，笑得很美。隻是，突然間，她跪著倒下。身後是大片大片刺眼的紅色。
    那刺眼的血泊，刺瞎了他雙眼一般。劍掉到了地上，耳邊嗡嗡的是半城煙沙的歌詞。
    “殘騎裂甲
    鋪紅天涯
    轉世燕還故榻
    為你銜來二月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