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節風起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55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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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潑墨般的黑,伸手不見無指;原本一彎半月高懸於夜空之中,如水的月華肆意的揮灑了下來;但是,不知何處飄來的一片烏雲遮擋住了今晚帝都上空的新月,今夜的帝都正是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一個適合殺人放火的晚上。
    或許,是因為時間已過三更的緣故,此刻的帝都安靜如一座荒城般,寂靜得可怕,又或者今夜的帝都人們都開始了早睡的習慣,原本繁華如花,夜夜絲竹笙歌充滿著糜爛氣息的帝都此時此刻卻是萬籟寂靜,仿佛一根繡花針掉落地上都可以響徹整個帝都,濃濃的黑夜就像是一隻隱於黑暗中的巨獸一般,張開巨口將整個繁華的帝都給吞噬了。
    時而響起帝都巡邏的禁軍踏著整齊的步伐聲,還有身上盔甲相互撞擊發出來的金屬碰撞聲。
    有冷風吹過帝都的街角,身上的衣袂發出了獵獵作響,此時已經是深秋,帝都裏早已刮起了深秋的冷風。
    “他似乎早已預料到今夜是一個烏雲敝月的黑夜”街角處剛出現的那道青色身影抬頭望著不見新月的黑漆漆夜空,有些疑惑的嘀咕著。
    他很快就想到了兩種情況,這其一就是未卜先知,有人料知今夜是一個夜黑風高夜;還有其二,隻有朝廷的司天監早已知道今夜的氣象。要說是這世界上有未卜先知的能人打死他也不會相信。
    “嗯”那道青色身影突然用力的甩了甩頭,好像是要把腦海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給甩掉一樣,這些似乎與他今夜來此的目的並沒有關係。
    “如此黑夜,宋大人還不歸去,莫不是大人也習慣了黑夜中行走?”望著前麵被兩個家丁模樣的人護在中間的中年人,街角處那道身影慢條斯理的說道。
    “最近帝都風雲變幻,城中出現了些身份不明的人物,各種刺殺事件更是接踵而來,皇帝陛下早已下了禁令,二更一過任何人都不得再在街上逗留,否則以叛黨論處,除非得到皇帝陛下特赦的免禁令,而宋某今夜正是得了皇帝陛下的特赦的免禁令”被仆人護在中間的宋大人顯然是一個見過大世麵的人物,盡管明知對方來者不善,但是此刻依舊雲淡風輕的侃侃而談,“反倒是閣下手無免禁令,如此深夜卻還在大街上逗留,這其中有些耐人尋味啊!”
    “大人這是在警告我嗎?”在夜風中,青色的衣袂輕輕飄舞著“我有一個特別的愛好大人想必不知道,就是喜歡在黑夜中出來散步,因為在黑夜中總會有許多美妙的事情會發生,比如今夜。”
    “我很想知道,一個喜歡在黑夜中散步的人,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燈籠昏黃的光線映照著中年人那古井無波的麵容,似亙古存在。
    “隻是一個習慣在黑夜中行走的人”黑暗中那道青色身影回道。
    “嗯。。。”黑暗中,有兩道璀璨似光芒劃破了層層黑暗,街角處那道黑色身影的雙眸如閃電般劃破了黑夜,在那兩個仆人身上掃過,“想不到曾經名震武林的齊魯雙傑,如今卻已成為了兩個低賤的仆人,是什麼原因可以讓二位如此的屈居人下,我很好奇哦”。
    街角處,那道青色的身影,語氣中露出了一絲驚訝;像是看到了什麼很驚奇的事情;在黑夜中,他借著燈籠昏暗的光線,他認出了那兩個仆人的來曆。
    “我們兄弟二人已經多年不在江湖中行走了,想不到閣下還記得我們兄弟倆,有著如此深厚的閱曆,想必閣下在江湖中也並非是一介碌碌無為之輩”黑夜中先前走在前頭的那位仆人回答道,語氣中似乎有一絲驚詫,想不到自己兄弟二人退出江湖多時,時至今日卻還有人記得他們“閣下既然已經得知我們兄弟二人的名號,可否告知在下閣下的尊號?”
    “對於將死之人來說知與不知並無區別,不過既然你問起,那我就讓你們做個明白鬼”青色身影似乎在說著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絲毫不將齊魯二傑放在眼裏,因為在他眼中他們隻是兩具屍體罷了“不管是死去的人,還是現在認識我還活著的人,他們都叫我龍公子”。
    “東城閣龍公子?”原本古井無波的中年人此刻終於起了波瀾,聽了青衣身影的話後不禁失聲道,仆人打扮的齊魯二傑在那一刻,握著早已出鞘長劍的手不易察覺的顫抖了一下。
    如今殺手界第一殺手組織東城閣的第一殺手龍公子,隻要是一個江湖人都知道這一號人物,這兩年死在龍公子劍下的武林高手,朝中大貴不下數十,曾經有人派出上千名高手甚至還聯合了朝廷的人馬追殺龍公子,但是全都是铩羽而歸;至此以後沒有人敢再追殺他,這其中還有一個原因是他背後有著一個龐大的殺手組織東城閣撐腰著,如今“龍公子”三個字早已成為了許多人心中的噩夢,人人都怕自己哪一天醒來那個噩夢就出現在自己的麵前;有江湖傳言,凡是聽到他說出“龍公子”三字的人都已經成為了死人。
    “如今江湖傳言龍公子的刺殺之術天下無雙,甚至直追三年前殺手界第一人“小高”的刺殺之道,”齊魯二傑中另外一人蹙眉的說道,眼前這號人物對於他們來說是一尊龐然大物,不可抗衡,不過他們也不會因此而膽怯的;
    二人畢竟也是一代梟雄,一方高手;兩人很快就鎮定了下來,緊了緊握劍的手“今夜我兄弟二人能夠領教到龍公子的刺殺之術真是我們兄弟倆的榮幸”。
    “如你所願”龍公子淡淡的吐出了四個字,沒有過多的言語。
    嘶啦
    突然一柄吞吐著寒芒的長劍在齊魯二傑麵門前的虛空中撕裂開來,盡管二人早已防備,但是如此突兀的出現依舊讓兩人有種措手不急的感覺。
    黑夜沉重而寂靜,就像是一個熟睡的孩子,貪婪的享受著,被黑暗吞噬而寧靜的帝都,隻有冷風吹破黑夜的呼嘯聲,在呼嘯聲中夾雜了幾聲咕嚕聲,像是有什麼東西滾落地麵的聲音,沉悶而悠長。
    此刻你若靜下心來細聽,在這寂靜的夜呼呼的冷風中還伴隨著另外一種聲音,是絲絲聲,那種鮮血噴湧而出的聲音,此刻淒豔的鮮血濺灑在了朱雀街的青石麵上,描繪著一朵朵殷紅的花朵,還冒著冷氣,血腥的味道開始在帝都的空氣裏蔓延開來,由朱雀街開始,向著其他地方擴散開來,遠處傳來了幾聲犬吠聲。
    三日後,皇帝的金鑾殿中傳出一道聖旨。
    “天子聖詔,國家之不幸,武安侯薑明昭密謀造反,兵部宋侍郎因不願與其同流合汙,被薑明昭暗中殺害,其罪天地所不容,罪連九族,著神刑台火速執法,抄家滅族。”
    砰
    聽了從宮裏傳出來的消息後,武安侯府中,年輕的武安侯憤怒的將茶幾上的茶盞摔了個粉碎,茶水飛濺了一地。
    因為憤怒,使得年輕的武安侯那原本英俊的臉龐此刻都變得扭曲了起來,像是被人用雙手捏得扭曲的麵團,望著原本溫文爾雅的武安侯此刻已經扭曲的表情,此刻正跪在武安侯麵前的一個小太監戰戰兢兢的,豆大的冷汗從額頭冒了出來,就像是下雨一般,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生怕一不小心遭來殺身之禍。
    “謝謝曹公公帶來的消息”見年輕的武安侯處於憤怒中,站在武安侯身後的一個身著藍衫的中年人上前一步說道,從懷中掏出了一錠金子遞給了那個小太監,然後吩咐道“來人,帶曹公公從後門離開”。
    “是,周將軍”
    很快,一個身穿盔甲的侯爺府侍衛從門口快步走了進來,在快步行進的過程中,身上的盔甲既然沒有發出一絲的聲響,就像是身上沒有穿著盔甲一般;
    進來的侯府侍衛身板就像是一座挺立著的山峰,太陽穴高高的凸起,一看就知道是一個高手。
    “謝、、、謝謝、、、侯爺、、、、謝、、、謝周將軍”刹那間,原本跪在地上戰戰兢兢的小太監如蒙大赦般,因為害怕而發顫的鴨公嗓音,聽起來甚是刺耳;
    小太監無力的雙腿艱難的站了起來,然後跟隨著那個身著盔甲的侍衛逃命般的離開了侯府書房。
    “哼,早聽聞李子軒是神刑台的第一高手,我早想找機會跟他比劃比劃,今天來得正好、、、”
    跟藍衫中年人站一塊身穿鎧甲的中年漢子突然叫道。
    “趙賢弟切勿衝動”藍衫聽了那中年漢子的話連忙打斷了他“曹公公剛才說了,此次是李子軒親率神刑台六大神捕的蒼狼、鐵麵、碧落、細雨、冷麵五人,還有一萬的羽林衛相隨,兵分四路而來,那羽林衛可是比我們侯府中的侍衛還狠的角色”。
    “怎麼周大哥,難道我們就這麼算了嗎?”那姓趙的中年不平道“皇帝昏庸,然道我們就要任他們宰割嗎?”
    “非也非也,賢弟你聽大哥的安排,你現在馬上去召集全府的五千護衛到前庭集合,然後馬上遣送走府中的眾女眷、、、”藍衫中年人快速的布置道,一個個計策周全無比,一看就知道是一個經常出謀劃策的主兒。
    “好的,我馬上去辦”姓趙的中年人一個閃滅就消失在了書房門口前,後半句的聲音從門口的空氣傳來,若非可以撲捉到盔甲與空氣摩擦時出現的一絲細微到幾乎不可察的波瀾,還以為他從沒有在書房中出現過一樣。
    望著身穿鎧甲的中年人遠去的身影,還留在屋中的藍衫中年人暗暗歎了口氣,“論武功趙賢弟還在我之上,可惜脾氣暴躁了,腦袋一根筋。”
    “侯爺,您沒事吧?”藍衫中年人轉過神對著還處於憤怒中的年輕武安侯小心翼翼的問道。
    “我繼承父位不到三年,那狗皇帝就開始行動了嗎?”年輕的武安侯似在說給藍衫中年人聽,又似在自語,年輕的武安侯雖然情緒處於憤怒,但是心卻依舊如明鏡,絲毫沒有因為自己的情緒而影響到了自己的心境“可憐我薑家世代都對朝廷忠心耿耿,如今卻要遭受到朝廷的滅族之禍”。
    “侯爺,看來是我們低估了那狗皇帝的狠辣”藍衫中年人見年輕的武安侯並沒有因為憤怒而失去了理智,暗自點了點頭“這兩年,定遠候、鼎劍候相繼被害;侯爺便退出朝堂,不再過問朝廷之事,甚至還取消了與老侯爺舊部的聯係,這兩年來我們武安侯府一直安分守己,卻不曾想到,這皇帝老兒依舊不肯放過我們。”
    “此次皇帝老兒看來是要一擊就將我們統統解決,說中神秘之極的九龍衛似乎也已出動了”憤怒的表情很快的就從年輕的武安侯臉上褪去,變換回他原先那冷靜而睿智的麵容“周叔叔我想請你答應我一件事”有銳利的光芒在年輕的武安侯眼眸中閃過。
    看到那銳利的光芒藍衫中年人心中突然一顫,似乎有種不好的預感,當下抱拳而跪說道“我周劍武誓死效忠侯爺”。
    “周叔叔您不要這樣,沒有外人在的時候您直接叫我明昭就好了”年輕的武安侯一驚,連忙將抱拳跪在自己麵前的藍衫中年人扶起“周叔叔,您跟隨我爹多年,我也是您從小看著長大的,現在沒有外人在您就不要這麼生分了”。
    “不可,您畢竟是侯爺”藍衫中年人不敢直對武安侯的目光,微微低下了頭“侯爺有什麼事盡管說,周劍武一定照辦,當年老侯爺有恩於我周家,周劍武就算是拚著性命不要也要將侯爺護送出去。”
    聽著藍衫中年人的話武安侯很是欣慰的點了點頭,當下並沒有再勸他,這麼多年相處,他早已認清了藍衫中年人的那強脾氣,有的時候強起來就是十頭牛也拽不回的。
    書房的南麵靠牆處擺著一個紫檀木架,架子上擺著各種古玩,有瓷器、有玉器、還有金器,從上麵隨便抽幾樣東西都價值連城,武安侯雙手輕輕的抱住了第三層上麵的一個青花瓷,然後輕輕的轉動了三下,隻聽哢的一聲,機關轉動的聲音,牆邊一個暗格刹那間顯露了出來。
    武安侯從暗格中取出一物,外麵是由一塊黃錦包著的,通過外麵的輪廓可以看到裏麵包著是一個盒狀物“周叔叔,我想拜托您把這個錦盒親手交給月兒,然後帶她到敦煌找梁爺爺。”
    “請侯爺恕罪,周某實難從命”聽了武安侯的話周劍武的眉頭蹙了起來“要走也是侯爺先走,我跟趙將軍先在這裏拖住李子軒,侯爺混在眾女眷中從後門離開”。
    武安侯的意思很明顯,是要他周劍武帶著這個錦盒去找月兒,而武安侯爺將拖住李子軒諸人,讓他有機會安全離開;他周家世代都對武安侯忠心耿耿,又怎麼可能做拋下主子自己離開的不忠之事。
    “船長總是最後一個離開自己航船的”安武侯將錦盒遞到了周劍武麵前,輕輕的說道“月兒是我薑家唯一的血脈,她的安危對於我來說,勝過我的性命”安無侯的眼神似火一樣的在閃爍。
    “我想、、、郡主她更希望見到的是侯爺您”周劍武避開了安武侯那如火般灼熱的眼神,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被焚化。
    “一個丟棄自己士兵的統帥,他不會是一個好統帥的”此刻安武侯的臉上有一絲悲慟閃過,他恨,他恨自己無力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從小到大他都一直是天才的化身,無論是武功還是智謀他都要遠超於他的父親,整個侯府的人都知道他們的少主人將來的成就必定非凡,他幾乎就是他們心目中的神了。
    父親去世時,他曾暗中發誓,自己一定要保護好自己身邊的親人、朋友不再受傷害,然而如今侯府覆滅在即;他,整個侯爺府中的神卻既然無能為力,他的喉嚨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哽住了一樣,使他快喘不過氣來,想大聲呼喊,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
    如今整個侯府的空中已經有死亡的氣息開始彌漫,府衛的集結聲,女眷們驚恐的嘈雜聲都在侯府的上空彌漫開來,像是藤蔓一樣異常瘋狂的蔓延,但是他們並不亂;此刻他們的心中還有希望,薑明昭如果在這一刻情緒出現失控無異於親手將他們心中的希望擊碎。
    “我想周叔叔也不希望我是那樣的一個人吧?”慢慢的平複了自己的情緒,武安侯薑明昭再次開口道。
    “但是,您是老侯爺唯一的香火,我不想對不住老侯爺”周劍武依舊沒有接過錦盒,但是他的語氣中有一絲悲慟,他的眼眶在快速的泛紅“將來你讓我如何去麵對老侯爺。”
    隻聽“蒼朗”一聲。
    武安侯拔出了隨身佩帶的長劍,橫在了自己的頸前“那我現在就去見父親。”
    當看到武安侯手上的那把劍的時候,藍衫中年人的臉色突然變了,這把劍就連他做夢的時候都會時常夢起,老侯爺當年正是用這把劍救了他周家
    望著那柄長劍,此刻周劍武的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這是一個令他痛苦的抉擇,他的心就像是有千萬把刀在割一樣。
    許久之後,周劍武才艱難的開口道“慢著、、、、周劍武、、、、遵命就是”周劍武此刻如風燭殘年的老人,雙手微微顫顫的接過那個錦盒;沒有人知道他做出這個選擇的時候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情。
    雙膝重重的跪在地上,周劍武顫抖的身軀對著年輕的武安侯磕了三個頭後,緩緩的站起身來。
    現在的他就像是一個快死的人,雙手緊緊的將那個錦盒抱在懷中,原本他那閃著精光的眼眸此刻卻是一片渾濁,在那短短的一瞬間,周劍候仿佛蒼老了好幾十歲。
    在他轉身的那一刹間,有溫熱的液體從他的臉頰滑落,他明白,他這一轉身就是生與死的離別。
    武安侯重重的坐在了紫檀木的太師椅上;望著周劍武那離去的背影,快要認不出來了,佝僂成就像是八、九十歲時日無多的老人。
    武安侯望著書房中從香爐裏冒出的一縷縷熏香靜靜的出神,原本悲慟的臉上突然閃過一絲欣慰,幸虧自己之前早有準備,先把月兒暗中遣送離開,不然今天他薑家真的要一個不剩了。
    呼
    年輕的武安侯的口中突然輕輕的吐出了一口濁氣,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全身繃緊的神經此刻徹底的放鬆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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