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哦~作者辛苦之作~ 第三十七篇:女生寢室(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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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瞎子的解夢過程比較嚴肅,非要一個一個地進去,非要到他的特定房間裏去,而且嚴禁他人在場。在解夢之前,被解夢人還要用清涼的井水洗手洗臉,靜心焚香。看情形,如果可以的話,他還希望你沐浴三日吃齋念佛。
陶冰兒第一個走進去。她膽子比較大,又喜歡這些神秘學說,急不可待。她進去後,裏麵一點聲音也沒有傳出來,仿佛整個人都消失般。天井裏的氣氛有些鬱悶,下棋的年輕男子一個人坐在那裏閉目養神,對她們視而不見,沒有和她們閑聊的意思。方媛她們百無聊賴,本想議論一下,想起昨天各自做的噩夢,各懷心事,一時之間都緘默無語。
半個小時後,陶冰兒蹦了出來,腳步輕盈。女生們看她臉色就知道她心情愉快,沈瞎子肯定有兩把刷子,把她哄得團團轉。果然,陶冰兒大大讚揚了一番沈瞎子的解夢水平,眼中滿懷尊敬之意,就差點把他當神仙拜了。
然後是秦妍屏。依然是寂靜無聲,依然是半個小時後出來,與陶冰兒不同的是,她的心情顯得非常憂鬱,什麼話也沒說,一個人呆呆地坐在那裏想著自己的心事,神情黯然,也不知沈瞎子對她說了些什麼。
眾人不好多問,接著進去的是徐招娣。她在裏麵的時間比前麵兩人都要長,最少過了四十分鍾才出來,麵露欣喜,對方媛說:“這個沈瞎子還真是高人,不但解夢解得好,人也好,我還叫他幫我算命,以前的事,算得可準了。”
這時,烈日當頭,天井裏的苦楝樹的陰影收縮成小小的一團,差不多快到中午十二點了,眾人肚子都有些餓了,咕咕叫著。
方媛本來就不想進去解夢,正好想借機躲過,說:“我好餓啊,大家都餓了吧,不如,我們先去吃飯吧,吃完飯再來。”
徐招娣嘻嘻一笑,說:“不行,沈大爺特別交待了,一定要讓你進去。他說你肯定會想辦法推辭的,又被他說中了。”
方媛心裏一驚,問:“他真的這麼說了?”
徐招娣裝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你還信不過我?他值得我為他說謊嗎?”
陶冰兒也勸道:“方媛,你就進去試試吧,我們沒事的,再等等也不要緊。實在不行,我們叫盒飯。飯是天天有得吃,遇上高人的事可不是天天有。”
無奈,方媛洗好手臉,閉上眼睛沉靜了兩分鍾,上好焚香,然後慢慢地走進沈瞎子的指定房間。
房間裏很黑,沒有開燈,裏麵擺設很少,隻有幾件古典式的桌椅。屋子裏飄著一股淡淡的香氣,是茶香。
沈瞎子從黑暗中起身,熟悉地找到房門,輕輕關上,然後坐回去。方媛總算明白陶冰兒她們進來後沒有聲音的原因,顯然,這間房間隔音效果很好。
沈瞎子語氣祥和,“別緊張,躺在這張椅子上。”
他的話中帶有一種無法抗拒的磁力。
方媛半躺在椅子上,不知怎的,感覺非常舒服,身體在放鬆。
“在解夢前,我想先問你幾個問題。第一個問題是,你知道夢是什麼嗎?”
夢是什麼?方媛對此涉獵不多,隻是聽說西方的心理學家弗洛伊德對此解釋為性的壓抑。這樣的答案能說出口嗎?
“沒關係的,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沈瞎子似乎猜到她難以啟齒。
“是人的潛意識吧。”方媛總算想到了替代的語言。
沈瞎子點了點頭,“不錯,潛意識。潛意識的概念是相對於顯意識提出的。所謂的顯意識是指人在清醒狀態下的主導意識。現在,我們來繼續下一個問題,你認為做夢代表了什麼?”
“做夢代表什麼?代表潛意識的活動吧。我不清楚,或許,是預示?”
“很好,你當然可以理解為預示。我的理解是,做夢是潛意識對於人本身思想活動的一種反映,你同意嗎?”
“同意。”
沈瞎子變幻著自己聲音的節奏快慢,令自己的語言仿佛如音樂般起伏波動。
“所以,夢沒有什麼可怕的,所有的夢,都是在潛意識地忠告你,要注意什麼,小心什麼,本意還是善意地提醒你。”
“嗯。”
“你現在可不可以將自己昨晚做的噩夢詳細地講給我聽?”
方媛慢慢地將自己的夢中夢講了出來。她講得很慢,述說得很細膩,如放電影般一幕幕描述出來。
沈瞎子聽完後沉思了一會,問:“你們寢室還有一個叫蘇雅的女生?她怎麼沒來?”
“她說她不信。”
“可惜了。”沈瞎子感歎一聲,繼續說,“你的夢,是有些奇怪,夢中夢,很少見。”
沈瞎子停了一會,輕輕地問她:“我想,你是不是有至親過世,所以對死亡特別敏感?”
所謂的至親不過是父母姐妹兄弟這些血緣最近的親人,方媛的父親的確過世了。
“嗯……”
“第一個夢,是不是因為程麗已經死亡這個信號特別強烈,反複刺激過你,所以你在晚上會做那個夢,在內心深處很害怕自己會死亡。至於第二個夢呢,你是不是受過身邊親人很重的傷害?”
方媛猛然一震,幾乎叫了起來:“你怎麼知道!”
沈瞎子安撫她,“沒事的,你不要激動,我是從你夢中推斷的。你表麵上把自己的室友當作好友,可是你的第二個夢卻告訴你,你很怕她們傷害你,將你當作祭品獻給別人。”
沈瞎子笑了,“其實,夢隻是夢,夢裏展示的是另一個‘我’,你隻要能通過解夢認清這個‘我’就行了。最好的解夢者其實就是做夢人自己。”
方媛一片愕然,這個沈瞎子,並不如她想象那樣用古老的東方易理之術給她解夢,反而像是西方心理學家似的。
直到走出房間,方媛還在想著沈瞎子的解夢,到了天井發現女生們全不見了。原來,她在裏麵不知不覺中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了。石桌上壓著幾張十元鈔票,應該是付給沈瞎子的。除此之外還夾著一張字條,上麵寫了一個地址,是她們吃飯的地方,特別說明離此不遠。
方媛向沈瞎子道了謝,轉身離開。
在她離開時,一直閉目養神的年輕男子唱了個佛喏,輕聲念:“問曰:若複有人誌求佛道者,當修何法最為省要?答曰:唯觀心一法,總攝諸法,最為省要。問曰:何一法能攝諸法?答曰:心者萬法之根本,一切諸法唯心所生;若能了心,則萬法俱備;猶如大樹,所有枝條及諸花果,皆悉依根。栽樹者,存根而始生子;伐樹者,去根而必死。若了心修道,則少力而易成;不了心而修,費功而無益。故知一切善惡皆由自心。心外別求,終無是處。”
方媛怔住了,年輕男子似乎是特意說給她聽的。一聲聲佛禪,仿佛重金屬的撞擊聲般清脆響亮,令她醍醐灌頂,若有所悟。
方媛特意聽完才走,心中還默記了幾句佛語,打算回去後認真查查是他念的哪本佛經,找出來好好研究一番。
沈瞎子也注意到年輕男子在念誦佛禪,等方媛離開後,他一臉恭敬地問年輕男子:“夷大師,你怎麼突然念起達摩祖師《破相論》?”
夷大師輕歎一聲:“老沈,你光顧著幫她們解夢去了,也看不到她們的相貌。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沈瞎子大驚:“夷大師你是說她們……”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說罷,也不理驚愕呆立的沈瞎子,徑直走了。
第三章水房魅影愛
24
方媛找到陶冰兒她們,在那家“好口福”快餐連鎖店匆匆吃了點飯。上午玩得有些累,眾人都有些倦意。雖然不知道沈瞎子對其他三位女生解夢時說了些什麼,但看得出來,陶冰兒與徐招娣的心情不錯,聯想到沈瞎子對自己的解夢過程,猜想她們的心結在沈瞎子的幫助下肯定有所舒緩。隻是一向純真嬌氣的秦妍屏似乎有些悶悶不樂,不知她在想些什麼。
四人回到醫學院,回到441女生寢室。蘇雅不在寢室裏,這倒沒什麼好奇怪的,她如果老老實實地呆在寢室裏才令人奇怪呢。眾人各做各的事,睡覺的睡覺,上網的上網,聽歌的聽歌。方媛對自己目前的處境很清楚,休息一會後獨自去找班主任秦月老師。
秦月沒有結婚,一個人住在醫學院裏麵的教師宿舍,一室一廳,麵積雖然小了點,可是自在。方媛沒費多少功夫就找到了她的住處。門鈴響後,午睡剛醒的秦月開門讓方媛進去。
秦月的臥室布置得很簡單,一張淡綠色的大床占據了大半的麵積,上麵鋪了席夢思,柔軟舒適。床頭邊是一張暗紅色的梳妝桌,古色古香。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梳妝桌靠近床頭的這邊擺了台長城品牌電腦,從擺放的位置與方位來看,秦月是躺在床上上網的。除此之外,稍大點的物件隻有床對麵的那台彩電了。
秦月有些不好意思,“就坐床上吧,房間太小。”
方媛笑了笑,“原來老師你也喜歡上網啊。”
“嗬嗬,我比你大不了多少。”秦月倒也沒擺老師的架子,把方媛當作妹妹般,“對了,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是不是為了441女生寢室裏發生的事?”
“也不完全是。”方媛停了一下,理想思路,“既然老師想知道,我先把441女生寢室昨天發生的事情說給老師聽吧。”
方媛將自己進入441女生寢室後發生的一係列怪事一五一十地告訴秦月。她說得很慢,也很仔細,包括自己與徐招娣看到不同性別的鬼影、五個女生都做了噩夢,其中四個女生都夢到跳樓自殺的女生程麗,連今天上午一起去找沈瞎子解夢這些細節都沒有遺漏。
秦月隨手拿出個小本子,不時記錄幾句,認真聆聽,中間沒有插話,以免打斷方媛的思路。等方媛說完後,她問了幾個問題,確認其中幾個關鍵的細節沒有聽錯。
“這麼說,441女生寢室裏的確有古怪,那些可怕的傳說並非空穴來風了?”秦月若有所思。方媛她們是她的學生,她有責任去關心她們的生活與思想。
秦月想了一會,一時也理不清頭緒,問:“方媛,你有什麼看法?”
方媛早就料到秦月會有此一問,胸有成竹,說:“老師,我認為,魔由心生。441女生寢室裏發生的這些怪事,多多少少都與自殺的女生程麗有關。能不能從程麗的死因來入手調查?如果將這件事的前因後果都調查清楚了,解開大家的心結,那些傳言就不攻自破了。”
“程麗的死因?她不是自殺的?”
“可是,誰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是自殺的啊?就算是自殺,她又為什麼自殺?醫學院至今還沒有給出一個明確的說法。”
“這倒也是。”秦月知道醫學院對程麗自殺的原因一直諱莫如深,沒有公布。
“所以,我想請老師幫忙調查。畢竟我隻是名學生,能力有限,學生的身份也很難獲取有關信息。”
秦月點了點頭,“不錯,這件事,我來做比你方便很多。方媛你倒考慮得蠻周到的嘛。”
說完,秦月看了一下時間,兩點二十分,還有十分鍾就要上班了。剛開學,班級裏一大堆的雜事等著她處理呢。
秦月收拾房間,出去上班。兩人走到門口時,秦月發現方媛的臉色有些不自然,期期艾艾地似乎有什麼話想說又不好意思說。
“方媛你怎麼了,還有什麼事嗎?”
方媛的臉泛起紅暈,吞吞吐吐,總算鼓足勇氣說了出來:“老師,我家裏比較困難,所以,想找個勤工儉學的兼職,但我在南江市裏又不認識什麼人,想請老師幫忙。”
原來是這麼回事,秦月摸著方媛的頭笑了,“傻丫頭,我還以為是什麼事呢,有什麼難為情的。我想想,嗯,我們醫學院的圖書館兼職管理員怎麼樣?”
“好啊!謝謝老師。”方媛歡喜得差點蹦了起來,原以為很困難,誰知道會這麼順利。
“你別高興得這麼早,介紹你去倒不難,怕就怕你自己不能堅持做下去。”
“老師你放心,我不是那種吃不了苦的人。”
“不是吃苦,是……”秦月突然停住了,似乎想要找個準確的詞語,但沒找到,“我也說不清,這樣吧,我寫個條子,你拿給圖書館的管理員吧。詳細情形,我一時也說不清楚,你自己去看吧。”
秦月翻出紙筆,很快就寫好,交給方媛。兩人在校園裏分手時秦月再次叮囑她:“無論看到了什麼,都要鎮定點,沒事的。”
一開始,方媛還以為秦月對她說這番話是因為441女生寢室出現的怪事,直到見到那個奇怪的圖書館管理員後,她才明白,自己會錯了秦月的意思。
南江醫學院的圖書館離教學樓並不遠,順著美麗的月亮湖走過去,再穿過幽靜的小樹林,就可以隔著籃球場望到了。
“方媛!”似乎有人在叫她,一個男生的聲音。
方媛扭頭一看,是那個自命不凡的健壯男生唐天宇在籃球場上叫她,身邊還有幾個隊友笑著起哄。
方媛沒理他。他臉皮也夠厚的,全然不在乎別人的目光,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小跑到她身邊。
“嘿,方媛,不記得我了?”
方媛瞪了他一眼,低聲說:“你就不怕在你同學麵前丟臉?”
“嘻嘻,不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追美女嘛,有什麼丟臉的。”
“無聊!”
這種人,給他三分顏色,他就敢開染房。方媛對他無計可施,隻得加快腳步邁入圖書館。
上到三樓,走進閱覽室,裏麵靜謐祥和。偶爾有人走動,也是腳步輕輕,生怕打擾其他看書的學生。唐天宇畢竟是醫學院的學生,在閱覽室裏也不敢太放肆,不再嬉皮笑臉,盡量不發出聲音跟隨著方媛。
方媛把秦月的紙條遞給裏麵一個戴著眼鏡的管理員看。管理員看完後將門打開,放方媛進去,毫不客氣地把唐天宇關在門外。
“他現在不在,你到他休息室裏等他吧。”
管理員說的“他”是哪個?是秦月老師托付的對象嗎?
方媛沒有多說,從一排排書架中走過去,走進管理員所指的小房間,推門。門是虛掩的,她慢慢走進去。
小房間裏擺了一張單人床,除此之外,全是書。與外麵的藏書的種類不同,這裏麵的書幾乎全是心理學、哲學書,一個個熟悉的名字在她眼前晃動:弗洛伊德、巴甫洛夫、黑格爾、尼采等等。
方媛抽出一本弗洛伊德的《夢的解析》,很快,她就沉入了裏麵的奇異世界中。
方媛看得十分入神,以至於根本沒感覺到時間的流逝。後來,小房間的光線漸漸地黯淡下來,書上麵的字跡終於看不清了,她停下來。
然後,她看到了一雙眼,淺藍色的瞳孔,幽靜而深邃,沒有一絲感情的色彩。這麼熱的天,那人竟然穿著厚厚的黑色風衣,如一座石雕般佇立在黑暗的一角,悄無聲息。
25
眼前突然出現這麼一個詭異的人,方媛沒有心理準備,差點叫出聲來。還好,她最近遇到不少詭異的事情,以至於她本能地掩飾自己的恐懼。很快,她心緒平靜下來,想起了自己坐在這裏的目的:等待秦月老師的朋友。
他就是自己在等的人?
秦月老師的朋友,竟然是這種樣子?
方媛沒有說話,緩慢將目光投向他。她的眼神和他的眼神在空氣中相遇,交錯,融合。黑衣人的眼瞳迷人,如幽深的海水,深不可測,散發著瑰麗而神秘的誘惑光芒,令人心醉。一陣眩暈襲上方媛的心頭,似乎想要昏睡過去,沉迷其中。她猛然一驚,移開視線,不敢再和黑衣人對視。
一個質感陰沉的聲音輕輕飄來,“你害怕?”
方媛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黑衣人沉默了一會,上下打量了下方媛,說:“你很緊張。”
方媛不習慣這樣的眼神。這樣的眼神,讓她有種奇怪的感覺,似乎將自己的衣服脫光了,裸著身子呈現在他麵前。
她想離開,盡快離開。
這時,她突然想起秦月老師那番話:介紹你去倒不難,怕就怕你自己不能堅持做下去。不是吃苦,是……
現在,方媛才明白秦月老師說這番話的原因。
“我看,你還是回去吧。”黑衣人的聲音裏仿佛有幾絲嘲諷。
“不,我需要這份工作!”方媛鼓足勇氣,抬起眼來望著黑衣人。
黑衣人似乎有些驚訝,他顯得有些憔悴,眼神開始黯淡下去,沒有與方媛對視。
“你確定?”
“確定!”
黑衣人的聲音有些疲憊,似乎又有些欣喜:“那好吧,你每天晚自習後來圖書館幫我整理圖書吧。”
停了一下,黑衣人又加了一句,“還有,周末白天也要來。”
方媛用力地點了點頭,“沒問題。”
黑衣人靠著床邊坐下來,抽出床下麵的樟木箱,翻出一件厚厚的軍大衣,看那情形,他似乎很冷,全身在微微顫抖,還想加衣服穿。
“老師,你沒事吧?”方媛問。
“沒事。”黑衣人咳嗽了幾聲,臉色益發顯得蒼白。方媛注意到,他的臉頰深陷,過多夜生活的年輕人就是這種臉頰。
他難道也是過多了夜生活?照理說,他應該不是那種懵懵懂懂精力過剩的人,如果不是過多了夜生活,起碼也是熬多了夜,睡少了覺,生物鍾紊亂。
最終,黑衣人還是沒有穿上那件軍大衣。咳嗽了幾聲後,他止住了顫抖,身體恢複得和平常人一樣。隻是他的身體太瘦削了,仿佛醫院裏的重病號。
“我叫方媛。”
“蕭靜,你可以叫我蕭老師。”
“蕭老師,你的身體……”
蕭靜打斷了方媛的話,“我的身體沒事!”
“那……”方媛望了一眼窗外。天已經黑了,醫學院裏的建築在夜色中模糊不清。一些地方幽幽地亮著燈,昏暗的燈光無力穿透醫學院裏的沉重夜色,瑟縮成一團,顯得晦暗而幽冷。
“那我先回去吃飯了,晚自習後再來。”方媛的肚子有些餓了。
“你是新生吧,昨天是不是沒睡好?今天不用來,好好休息一晚吧。”即使是關心的話,從蕭靜的口中說出來,仍然是那種冷冰冰的感覺。
他怎麼知道自己沒睡好?他看到了自己的眼圈?這麼暗的光線,他能看清自己臉上的輕微眼圈?
方媛有些疑惑,蕭靜這個人有著太多神秘的地方。她知道問也沒有答案,他不想說,也不會說。剛才,他就因此故意打斷自己的問話。他的身體,明明有問題,偏偏強調自己身體沒事。
“那——我走了。”不知為什麼,方媛突然感到這個小房間非常鬱悶,迫切地想離開這裏。
“等一下。”蕭靜走到她剛才看書的地方,把弗洛伊德的那本《夢的解析》遞給她,“這本書,你可以拿回去看。”
方媛接過書,拿好,道謝:“謝謝你,蕭老師。”
蕭靜的嘴角浮現一絲笑意,“不用,我看你看得很投入。隻不過,弗洛伊德在這方麵的成就很一般,你也不必太相信他的理論。”
方媛吃了一驚,聽蕭靜的語氣,他對弗洛伊德的這本心理學巨著《夢的解析》並不感冒。是狂妄,還是真有見地?
她好不容易才克製住自己想繼續問下去的衝動。不管怎麼樣,自己順利地找到了個不影響學習的兼職,以後有的是機會了解蕭靜老師。
走出蕭靜的小房間,藏書室裏顯得有些幽靜,一本本圖書斜斜地躺在書架上,如一道道迷宮的大門,等待他人的開啟。這時是晚飯時間,閱覽室裏的學生並不多,那名放她進來的圖書管理員也不見了,估計是下班回去了由蕭靜來接替工作。
走到藏書室門口,方媛怔住了,鐵門鎖住了,她出不去。蕭靜肯定有鑰匙,她還得回到他那個小房間去。
方媛隻得回頭,自己的腳步聲清脆而綿長,在空蕩蕩的藏書室裏孤寂地回響。閱覽室裏有幾個學生被她的腳步聲驚動,目光從厚厚的書本中移到她的背影上,驚奇地望著這個美麗而沉靜的女生。
在小房間的門前,方媛停住了。門還是虛掩的,她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咚——咚——咚”,似乎不斷有東西摔在地上,沉悶厚重。“咚咚”的聲音的連續性越來越快,繼而混成一團,夾帶著一些金屬摩擦瓷磚的尖銳聲音,刺激著方媛的耳膜。
她有些害怕,似乎有什麼可怕的事情等著她。蕭靜這個人本來就顯得可怕,他似乎能看穿別人的心事,性格又孤僻固執。她記得自己以前看過一本有關犯罪學的書,上麵對罪犯的性格分析裏麵就提到,越是孤僻固執的人越容易心理變異做出不可思議的犯罪。比方說英國那個轟動一時的兒童屍骨案中,那個獨居的老男人,他的花園裏竟然埋藏了十幾具兒童的屍體。
然而,她還是屏住呼吸,提心吊膽地把門輕輕推開。蕭靜躺在地上,蜷縮成一團,雙手抱頭,不停地翻騰。他的身體似乎在抽筋,痙攣不已。幾個書架被他翻滾的身子撞得歪歪斜斜,金屬製成的支架在瓷磚上劃出一道道痕跡,原本整整齊齊的書籍一本本地掉了下來。
羊癇風?這是方媛腦海裏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但是,她很快否認了這個看法。蕭靜沒有口吐白沫,身子並沒有明顯的抽搐,更像是一張繃緊了弦的弓。他的情形,更像是頭痛。
她拉亮了燈,看清了蕭靜的眼。此時,蕭靜迷人的淺藍色瞳孔裏隱隱泛出些赤紅的顏色——這是發瘋的前兆。
“藥……”她聽到蕭靜痛苦的呻吟。
方媛走近蕭靜,本想把蕭靜扶起來。可他的手一抓住方媛的手就不放,指甲刺破了她的皮膚,掐進肌肉裏麵,一絲殷紅的鮮血緩緩地流了出來。
“藥……兜裏……”蕭靜重複了一遍。
方媛把手伸進他的上衣口袋,她觸摸到的身體似乎全是骨架,硬邦邦的,根本就感覺不到柔軟的脂肪,這讓她聯想到骷髏。
翻了一會,方媛總算找到一小瓶白色的藥丸。她倒杯溫水,扶著蕭靜的頭顱,喂了幾次,終於讓他服下去兩粒。
服下藥後沒多久,藥效發揮,蕭靜漸漸恢複。
“謝謝你。”蕭靜身體虛弱得很。
“不用客氣。我本來是回去的,但鐵門鎖住了。”
蕭靜勉強笑了笑,“你看我這記性。”
說完,他掙紮著站起來,步伐蹣跚,似乎想走出去幫方媛開門。
方媛有些擔心,怕他摔倒,“蕭老師,你在這休息一會吧。把鑰匙給我,我自己去開門,然後給你送過來。”
“不用!”蕭靜的態度特別堅決,“我說過了,我沒事!”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出小房間。蕭靜的身體雖然虛弱,性格卻堅毅,堅持走到了鐵門處,掏出鑰匙,手哆嗦著,試了幾次才把鐵門打開。
方媛從蕭靜身邊越過的時候聽到他重重的喘息聲。一直走出閱覽室,她才回頭,蕭靜瘦弱的背影在藏書室裏的幽暗燈光中顯得格外蕭索淒涼。
26
方媛回到441女生寢室時,已經是晚上七點了。秦妍屏、陶冰兒、徐招娣她們三個正在上網,三個人擠在一個電腦旁通過QQ與異性網友聊天。主要是秦妍屏聊,陶冰兒和徐招娣兩個給她當顧問支招,三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發言,三種個性糅合在一起,估計那位異性網友現在正頭暈腦漲中,根本捉摸不透這個QQ號主人的心思。他怎麼知道,自己麵對的網友,並不是一位,而是個性各異的三位。這種聊天方式,比當年風行一時的雙開QQ化身若幹的偵察方式更有過之。
看到方媛進來,三人招呼了一聲,叫她也過來玩。方媛笑著拒絕了,她肚子還在鬧饑荒呢,匆匆在樓下小店裏買了包康師傅紅燒牛肉方便麵,將就著對付晚餐。
不多時,441女生寢室裏彌漫起方便麵特有的香氣。方媛也顧不得形象,狼吞虎咽,兩三分鍾的時間就吃完了,把旁邊三位女生看得目瞪口呆。
方媛有些尷尬,心思轉了幾回,故意撲哧一笑,“我看你們三位,真是笨,舍近求遠。想找帥哥,樓下的小店裏就有一位,昨天還不在那裏,估計是新來的,那長相、那身材,叫人直流口水,真是羞死周傑倫氣死謝霆鋒。”
“不是吧?你說的是真的?我去看看!”陶冰兒第一個跑下樓去。
十分鍾後,陶冰兒一臉幸福地跑進來,笑著說:“果然是帥哥,我和他說了好幾句話呢。他對我的印象不知有多好,看著我看呆了。”
秦妍屏不信,陶冰兒嘻嘻一笑,“我問他,康師傅方便麵多少錢一包,他說一元五角。我說貴了,他說如果買一箱的話,一元四角一包。我再問不好吃能退嗎?他說能,結果我買了一箱,隻留下一包其餘的全退了。你說他怎麼能不看著我發呆?”
秦妍屏捧腹大笑,笑完後也一溜煙地跑下樓。
沒過多久,她回來了,一蹦一跳地說:“那小子真帥啊,我不但和他說了話,還趁機摸了他幾把。”
沒等陶冰兒開口問,秦妍屏自覺地說出來了:“我和你一樣,問他康師傅方便麵多少錢一包,他還是說一元五,我說這麼便宜啊,我平時買都是兩元的。給了他兩元,叫他不用找,他硬是要找,推來推去,我趁機摸到他胸肌,好結實哦……”
秦妍屏繪聲繪色地敘述,再加上誇張的表情,逗得眾人開心大笑。
陶冰兒突然皺了皺眉頭,故意歎了口氣,“我最討厭吃方便麵了,嗬嗬,隻好讓你來消滅它了。”
說完,陶冰兒把方便麵放到方媛麵前。她臉上的表情,似乎是在請求方媛幫忙。
方媛愣住了,一股暖暖的氣流從曾經冰封的心靈深處湧了出來,彌漫起來,覆蓋全身。她的鼻子有些發酸,眼睛似乎被一些溫暖的液體所濕潤,燈光中的人影雖然有些朦朧卻親切許多。
“陶冰兒……”方媛叫出陶冰兒的名字後不知說些什麼才好,重重地幹咳幾聲,掩飾自己的感動,低下頭抹去眼角的淚水。
旁邊,徐招娣把方便麵放入方媛的碗中泡好,對著她會心一笑。
“哎,七點半了,去洗澡!”陶冰兒突然叫了一句,跑向臥室。
“不說我都差點忘記了,一起去!”秦妍屏去追陶冰兒。
兩人翻箱倒櫃,找出換洗的衣服、洗發水、香皂等,你追我趕地衝進衛生間。
秦妍屏跑得快,搶到了靠近水房的這間。兩人嘻嘻哈哈,一邊說話一邊脫衣服準備沐浴。
扭開水龍頭,噴頭灑出傘狀的水流,白蒙蒙的熱氣從水流裏溢了出來,緩緩騰起,將衛生間彌漫成濃霧的世界,朦朦朧朧的。橘黃色的燈光被這霧氣所糾纏,將亮度收縮減弱,顯得黯淡柔和。
秦妍屏脫去所有的衣服,光著身子站在噴頭下。溫暖的水流噴在她青春嬌嫩的裸體上,很輕,很柔,仿佛小雨般輕輕摩擦,有一種很淡很淡卻很清新的舒爽。她用手抹去鏡子表麵的水汽,看到赤裸著的自己,臉色紅潤,肌膚雪白,乳房堅挺,如一枚剛剛成熟的果子,嬌豔欲滴。
她有些得意,轉了幾個方向欣賞自己的誘人的曲線,臉上露出幾分笑意。
淅淅瀝瀝的水流無聲地傾瀉著,秦妍屏拿著毛巾輕輕擦拭著自己,不時觸摸到自己那些敏感的地方。溫水和毛巾給她帶來一種說不出的快感。她的眼睛開始迷蒙起來,纖長的手指不自覺地輕輕撫摸自己,呼吸急促起來,嘴裏發出輕微的囈語,恍如夢幻中。
陶冰兒的聲音隔著牆壁傳了過來:“秦妍屏,洗得舒服嗎?要洗快點哦,聽說,很多怨鬼喜歡躲在衛生間裏,專門等人沒注意的時候,突然襲擊,上那個人的身……”
陶冰兒的話把秦妍屏拉回現實,熱氣繚繞中,她似乎有些發冷,說:“你又想嚇我,哼,如果真有鬼,首先要上你的身!”
“喲,我們的秦小姐膽子大了哦。”停了一下,陶冰兒的突然尖叫一聲,語氣驚恐,“啊,不好!角落裏真的有一隻鬼!嚇死我了!她過來了,過來了……快救我!秦妍屏!”
秦妍屏才不信陶冰兒的鬼話,猜測她在變著法子嚇她,說:“你以為我會相信?我巴不得你那裏有隻鬼,最好是猛鬼惡鬼,把你嚇死最好!”
話雖這麼說,秦妍屏還是有些不放心,她把耳朵貼到牆壁上,沒聽到其他的聲音,隻有細微的“嘩嘩”水流聲。
秦妍屏聽了許久,還是沒有陶冰兒沐浴的聲音,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差點哭了起來,“嗚嗚嗚……陶冰兒,你不要嚇我,不要玩了!我認輸,我真的害怕!”
可是,仍然沒有陶冰兒的聲音,她仿佛在隔壁突然消失了。
秦妍屏想要大聲叫喚方媛與徐招娣,叫出來聲音卻小得可憐,隻是在這個封閉的小空間裏反複回響,越來越小,直至消失。
窗口的窗簾突然無風自動,秦妍屏張著嘴緊張地注視著。忽然,窗簾被揭開了,一個黑色的物體無聲地鑽了進來。
是隻貓,黑貓。
黑貓幽幽地望著她,貓眼中流露出一種說不出的詭異與淒哀。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因為貓的緣故,她渾身直打哆嗦,身子靠在光滑的牆壁上,冰冷的感覺從靠牆的肌膚中滲透進來。
黑貓沒有叫,俯視著秦妍屏,身體突然後縮,弓起身子,尾巴翹了起來。
它想要攻擊!
秦妍屏以前被野貓咬過,熟悉這個姿勢,知道貓隻有想要攻擊獵物時才會這樣。
難道,它把她當作了獵物?
這怎麼可能?
可是,黑貓敏捷地躍過來了,尖銳的貓爪似乎直接撲向她。
秦妍屏急中生智,揮動被水淋濕的毛巾重重地甩了過去,擊中了它。飛行中的它被濕毛巾甩得變向,在她前麵著地。
“喵——”黑貓痛得怪叫一聲,狠狠地瞪了秦妍屏一眼,從牆壁爬回窗戶上,穿過窗簾出去了。
秦妍屏長吐一口氣,歪歪斜斜地站直身子,想確認黑貓是否離開,慢慢地走向窗邊。
噴頭裏的水流依然不緊不慢地灑著,衛生間裏的排水出口可能被堵塞了,地麵上積著不少水,有些寒冷。
忽然,秦妍屏的腳似乎踩到了什麼,毛茸茸的,滑不溜秋,借力不上。沒等她彎腰看清,腳上就傳來一陣刺骨的疼痛,身體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下去。在她的身體穿透薄薄的積水撞擊在堅硬的瓷磚時,她總算發出了一聲驚心動魄的驚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