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個小插曲之後，白竹影再也沒有去過這座酒樓。相比起街市的繁華，他更寧願去登曄華城那座天子山。聽說至今都沒有登上過山頂。
    這引起白竹影極大興趣。他選了個天清氣爽的日子，獨自登上了天子山。
    黛色無際的山林裏一條青石路蜿蜒而上，兩旁長滿了各種幽香眩目的野花。藤蔓攀附在山壁如同青綠色的幔布，在微風中湧動著弘美的縠紋。黛樹成蔭，伸展著枝條，顯得遒勁沉寂。而隨風飄落的樹葉，以婉轉柔美的姿態跌蕩到山路上。蒼翠盡頭的山尖直插雲霄，盡管豔陽炙烤，但仍被厚厚的白霧包裹，終年曉氣迷蒙，任風吹經久不散。
    太陽的照射下，白竹影皙的臉上出了一層薄汗，有些紅潤。他喘了喘氣，於是就坐在山腰上休息。
    從半山腰看去，對麵也是一座巍峨的大山，兩山遙遙相望，在山尾交纏的盡頭正懸著一枚烈日。兩山龍盤虎踞在曄華城外圍，都城儼然成了一座人群熙攘的小島。兩山豁口處漫流了一條河，如同清幽的匹練，增添了一絲靈動。
    島內，雄渾嚴謹的皇宮氣勢恢宏、巋然獨立在明灰色建築一隅，有俯視八極氣象之意。內裏有色彩豔麗的殿堂樓閣，精巧美觀的層樓疊榭，遠遠望去，像是一幅寫實的水墨畫。
    四衢八街的集市蜿蜒著身軀，融合著攢動的人影，一派繁華盛景。
    白竹影看著遠處的皇宮，內心什麼滋味全無。就站起來，繼續前進。
    “少俠，少俠。”後麵傳來聲音。
    他沒有理會。
    “唉，你等等我，少俠。”後麵那個聲音近了，白竹影轉身仔細一看，如預料中是那天酒樓裏的書生。
    他臉上的傷都已經痊愈，倒也細皮嫩肉。
    白竹影問他：“你怎麼還來登山啊，不是快秋試了嗎？”
    書生笑著搖頭，“就是快秋試了，所以我才來登山的，一來，可以擴展自己的心境，二嘛，可以來釋放一下情緒，這樣秋試時心境才能夠純一，才能考得好成績回去交差。”
    白竹影暗地裏搖了搖頭：“你好像不願意參加秋試？”
    書生道：“我喜歡看書，卻不喜考取功名入仕。我毫無鴻鵠之誌，但卻被祖父遺命所束縛，不得不參加秋試。”
    “那你為何不拋開那所謂的束縛？”白竹影對他的話似乎產生了興趣，問道。
    “紅塵之人哪能說拋就拋？今年是我參加秋試第三個年頭，如若再不中，”他突然歎了一口氣，眉宇間難得出現一抹凝重，“我爹說，今年若還是不中，我珍藏的那一櫃子名人列傳可不保了。”
    白竹影笑了一聲，道：“你就是那種抽一鞭子才肯往前走的人。說說你前兩年為什麼沒中的原因吧！”
    書生擰眉思索：“前一年因為睡過了頭耽誤了考試時辰，去年因為喝多了酒沒心思寫，交了白卷。”說完，他的唇微微揚起，像是做了一件很偉大的事情，以自己為榮的驕傲滿溢而出。
    白竹影覺得這人果真有趣，也不去想他是否有吹牛之嫌大誇其詞，“既然你能如此坦蕩，那何不如與你家人說清楚？他們總歸是希望你入仕的。你不能給他們希望，然後又把丟給他們失望。就好像你給人稻米又不讓別人吃飯一樣的道理。”
    “我又何曾沒有想過？唯今之法也隻是暫緩之計罷了。”書生對著滿山的空寂大聲喊道。
    白竹影聽完，看著那雲氣繚繞的山峰許久。
    都說人都有窺視神秘事物的本能和潛能，終日對著模糊不見真容的存在，會感到稀奇，於是抓耳撓腮心癢難耐，總想通過種種途徑去揭開神秘的外紗一視真顏。可是往往物極必反，無論美與醜。僥幸的遇到了美好的東西，人們還記得把神佛的無量功德讚頌一遍。可要是碰到了醜陋的東西，人們總跳腳還以十八代祖宗的咒罵。
    也隻有這天子山的山峰，總以朦朧神秘的身軀出現在世人的眼前，撩撥著不少探險者的心神，但所行的人無一例外都武功而返，有些甚至丟掉了性命。人們都無法參透其中自然安排的奧義，隻能由著人口皆傳的神話故事來彌補無能參悟的缺憾。
    白竹影有些躍躍欲試，渾身充滿了鬥誌。
    這是，一旁安靜了一會兒的書生說話了，“在下梁為岐，今年十六，少俠是？”
    “白竹影。十五。”白竹影言辭一向簡短幹練，添了一絲看似爽朗實則卻拒人千裏的氣息。
    梁為岐始終對他心存敬意，笑著說：“多謝你上次救我一命，要不是你，說不定我就被他打殘廢了。”
    白竹影漠然道：“我隻是討厭別人擾我清靜，與你無關。”
    梁為岐露出潔白的牙齒笑意更濃了：“反正是你救了我，等我秋試完了，我請你去喝酒。”
    “我不喝酒。”白竹影漠然拒絕道，又說：“你應該多啃啃墨硯。否則你牙尖嘴利的，早晚被別人條斷了手腳筋。”
    “少俠不要拿我開玩笑了。我們一起爬山吧！”
    白竹影沒有說話。仰望著那雲霧盤繞的山頂，如九天雲霄神秘，讓人生畏。
    無論前行的路是怎樣的漆黑仄逼，曾許諾給自己的事情就勢必言出必行，以告慰在天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