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什麼時候走？”單飛喉頭一動、咽下一口啤酒、斜睨著眼問他。
    “想走就走了。”懶懶的回他，規矩什麼的他才不會守。
    “就你啊、嚴重拖延症治好了嗎？”
    “啊、還沒放棄治療。”
    數日後，路漫漫已經叼著自己卷得土煙，坐在草垛上，目光落在被夕陽暈紅的雲彩上。
    他神不知鬼不覺的飛到加拿大然後輾轉落腳在這個美西部的農場裏做短工。睜的久了，眼睛有點酸澀，思維成射線般發射狀態，今早的食物有點不合口味、手背上突然冒出來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割傷的小口子，甚至想像另一個半球的齊修然知道他不辭而別而跳腳，最後總會歸於那個還沒有長大的小霸王。
    他從褲兜裏挖出火柴盒、哧的一聲迸出一團小火焰，點燃手裏的那根煙，狠狠的吸了一口。土煙的味道很衝，咽部被刺激的難受，他試圖咳一下緩衝這種壓迫感，卻不料不發不可收拾起來，逼出來的眼淚在眶裏不停打轉，腹部也因為劇烈咳嗽有些痙攣。好不容易驅散了咽喉恐怖的惡心感，他才稍微坐正身子，深吸幾口氣，掐熄那隻煙，夾在指間。
    睫毛被嗆出來的淚水黏在一起、往外看也是模糊一片。他拿手掌抹了一把，仰躺在鬆軟的草垛上，那一邊的牛仔帽蓋住臉。
    掏出手機看一眼郵件，然後迅速刪除，手不受控製的點開了視頻庫，明明已經忍了幾天，不去動它，卻還是翻開最新傳來的視頻，點開。
    矩形中間，單飛笑的礙眼，嘴角都拉到耳下、露出白花花的牙根，一連串英文、漢語交雜的說辭，讓他稍微明白，大概是那邊的體藝節，楚言剛好有表演。
    那廂的喋喋不休還在繼續，但後麵當背景的主持人把串詞念完、半欠身退場之後，他還是很識時務的把鏡頭放到舞台上。
    台幕拉開，隻看到淺淺的幾痕剪影，然後舒緩卻有力的音樂開始鼓動他的耳膜，鎂光燈追到領舞者身上，人影翕動，音樂也漸漸急促起來。
    路漫漫雖然不專業，卻像一個普通觀眾一樣容易被感染，正屏息等待接下來的表演，鏡頭卻有些不穩的晃動起來，然後緩緩掃了一遍。
    他可以清楚的感覺到額頭上掉下來幾根黑線，這貨腦袋裏裝的都是稻草嗎？把焦點隻最準你家夫人是幾個意思，雖然一開始他也會下意識去找尋楚言的身影。但是全程啊、全程都是楚言一個人的舞動，偶爾幾隻手腳跟幾個腦袋的亂入，這讓他怎麼看表演。偏偏那像素還清晰的讓他無力吐槽，他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小言微微擰著眉頭，嘴唇開合，似乎在記憶下一個動作。
    最後一個造型，單飛神智清楚的往後一拉，記錄下了全景，這才讓他勉強看懂，這大概是“鷹”吧，難怪中間還捕捉到幾聲鷹嘯。
    鏡頭一轉，他看到單飛笑出褶子的臉，接下來是一段黑屏，然後光影漸現，鏡頭有些晃動，穿過匆忙的人群，圍繞在一個手足無措的男生身上，楚言稍稍側著頭伸手去擋：“飛，別鬧了。”
    那邊單飛很聽話的停下，把身體也擠進屏幕中，路漫漫賞給他一個白眼。
    “嘿，話說現在還不錯吧。”
    混蛋，你還知道問呐！！
    楚言就微笑地在一邊縱容的看著，任那人胡說八道，羨煞旁人。
    “你帶的那個班貌似不錯誒，節目在很後麵，但現在就開始化妝了，一會兒我再看看，他們也算奇葩，你走之後啊，又弄走幾個，這才幾天。算了，我帶小言去卸妝，這樣難受。”
    這奴才，腦袋還能裝下別的東西嗎？
    最後鏡頭一偏，手機顯示視頻播放結束。
    可是路漫漫的手卻不可自製的抖了一下，心髒做了幾秒的加速運動，血液倏地上湧。
    雖然一秒也算不上，雖然他是無可辯駁的小近視，他卻分明看到，身穿白T坐在矮凳上的齊修然，抻直了一雙大長腿，不耐煩的仰視麵前邊撥弄頭發邊數落他的一個精致人兒，是越揚吧。
    幾秒空白之後，他毫不客氣的拿手招呼有些消減卻圓潤的臉，現在還恬不知恥的在發燙。你還要臉不啊，混蛋，給我適可而止一點。
    再沒有心思看接下來的一段視頻，心跳已經被安撫下來，腦袋裏卻像碳水化合物遇上純正牛奶，直接化學反應了!
    既然收不住，他放任自己胡亂神遊了一會兒，然後開工，把剩下的半壟地收完。短短幾天，他已經算熟練掌握收割機了，所以效率已經趕上進度，終於可以在太陽落山前回去。
    再一次送走了借東西的主人家女兒，橫在床上，雙手交疊枕在腦後，這幾天吃不慣，感覺有點變瘦啊，雖然也不是第一次從事這樣的體力勞動，他就姑且躺著吧。要長肉就長肉好了，心虛的掐了下腰側的皮肉，是有點緊實了、再接再厲吧。
    踏踏實實的這樣過下去也不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娶個妻生個娃什麼的，話說主人家的女兒是不是對他有意思，屋裏的書還了借，借了又還，對了，她叫什麼來著，珍妮還是安妮？
    不過還是不行，他還是沒辦法習慣一天到晚應付麵食，黏黏糊糊的玩意兒，味蕾在抗議，而他向來對味蕾君百依百順。
    甩了甩有點酸的手腕，第二段視頻取景很官方，整個舞台都囊括在內，他有輕微的臉盲，加上燈光、化妝，更加無法辨認。劇本貌似做了改動，少年將軍支著槍，萬箭穿心卻屹立不倒的樣子深深紮進路漫漫的腦子裏。
    不錯啊，簡直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