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天
    白書程從架子上拿下兩罐百事。走到收銀台前麵付錢。楊玄從右邊靠過來，戳了戳他，白書程順著他的目光方向看過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什麼時候連自家樓底下的超市都賣杜蕾斯了。
    白書程看了眼楊玄，楊玄的側臉很漂亮，帽子依然帶著，壓住發尾微翹的頭發。白書程抬手摸了摸他頭頂，搭在他的肩膀上。楊玄笑了一下，“個子不夠就不要勉強。”
    “呸，還差不到那個程度行嗎？”
    “行，你說行就行。”
    “切。”
    白書程接過發票，念給楊玄聽，“看看，兩聽百事，二零一三年二月二十四號。”
    楊玄推開門，用身體擋著好讓白書程先出去。
    說，“我知道，出來的時候看過時間。”頓了頓又說，“元宵節。”
    白書程走到了台階下麵，楊玄還站在上麵，從那裏看去，白書程的背影，融進了難得溫暖的陽光裏麵，他低頭仔細地看發票，短短的頭發，紅色的運動外套上印著耐克的標誌。楊玄一步一步走下來，眼睛一直注視著白書程。
    白書程回過身來，向楊玄伸出手，楊玄一下就紅了臉，身體像被抓住一樣掙動了兩下，他努力讓自己自然著不去注意周圍是不是有人，紅著臉結結巴巴的開口說，“幹……幹什麼？”
    白書程微笑著說，“我快開學了，送你個禮物，你過來。”
    楊玄在原地神經緊繃，看著白書程安靜的微笑，心裏嘭嘭直跳，他過了會兒才有些放鬆，向前走了幾步，站到了白書程麵前。兩個人身體靠的並不是怎樣緊密，然而在兩人之間一尺寬的空隙裏麵，楊玄都為這樣的距離感到感激和欣喜。
    白書程壞笑了一下，突然就拉起楊玄的手腕，轉身就拽著他往前跑。楊玄大叫一聲“喂！你上哪去？！”白書程頭也不回，笑著大聲回答說，“帶你去見證我的告白！我的愛情！”
    聲音太大，街上的行人都聽見了，楊玄隻覺得耳朵都燒的紅熱。
    兩個人大步地跑過兩個街口，一直拐進街角，又來到了那家KTV。
    白書程把楊玄帶進包廂裏麵，剛一進門就把他推在牆上吻。
    楊玄乖乖的承接了這個告白。
    白書程過了一會兒放開楊玄的嘴唇。手還在楊玄的肩膀上，白書程微微抬著頭看他，跟偷了腥的貓一樣微笑。
    白書程抬手摘了楊玄的眼鏡，手指撫過他的眼角，表情安靜，最起碼，在那時的楊玄看來是這樣的，可實際上，白書程的神情，可以稱之為冷酷。
    白書程說，“楊玄，你眼睛好漂亮。”他聲音低沉，在黑暗的包廂裏麵，楊玄聽的見自己幸福的心跳。白書程繼續說，“我好喜歡。”
    楊玄嗬嗬一笑，說，“你這樣誇我，我該說什麼好。”
    白書程想了想，說，“那不如說，我的眼睛就是為了看為夫你的。”
    楊玄推了白書程一把，笑罵道，“滾，為夫你個毛線啊？”
    白書程被推得後退了兩步。
    楊玄本來以為白書程還會走上前來，不管是笑著也罵回來也好，還是撲上來吻也好咬也好，但無論如何，都不會像眼前的白書程一樣，站在兩步開外，一動不動，也不說話，昏暗的光線裏麵，楊玄也能感受到白書程眼神的冰冷，那裏麵，毫無感情。
    他這是今天第二次結巴，磕磕絆絆的開口，“白……白書……”
    沒等楊玄說完話，白書程忽然就笑了。楊玄愣住了，完全搞不明白白書程這是在做什麼。
    白書程說話了。一分鍾後，楊玄以為自己瘋了，不然，就是……就是什麼呢？
    白書程說，“為夫我當然不配，你是誰啊？哪裏看得上我？”
    “你說什麼？”
    “說什麼？就在說事實啊。你裝不明白麼？沒關係，我告訴你又怎麼了，反正你都騙我這麼久了，我不介意再多被你騙一會兒。”
    “白書程……”
    楊玄急切的開口。白書程冷笑著打斷他，
    “夠了，別裝了，楊玄，你不是田庭的紅牌麼？”
    一句話，天堂地獄。
    楊玄忽然覺得身體站不太穩，白書程環著手臂站在自己麵前，好像都有了重影。
    “我……”
    “嗯？楊少爺要說什麼？不會是說你真喜歡我你是真心的不是騙我不是玩我的這樣他媽的傻逼才會信的話吧！”白書程突然爆發了怒氣，狠狠一腳踢在中央的桌子上，上麵的飲料杯子軲轆軲轆滾到地毯上，發出一聲沉重的悶響。
    白書程走到楊玄麵前，伸手把楊玄低著的下巴微微一抬，輕輕開口說，“田庭的紅牌，嗬，楊少爺，被不少男人玩兒吧。”
    楊玄卻沒有抬眼睛看他，這樣沉默無力的楊玄激怒了白書程。他原本托著右手手肘的左手抬起來用力抓了楊玄的肩膀，右手也狠狠用力，白書程的聲音聽起來都是在咬牙切齒，“你騙我！楊玄！你從來不告訴我你是什麼身份，你從來都有理由解釋你為什麼不接我電話！那時候你在幹什麼！跟男人，跟別的男人搞在一起嗎？！今天晚上也要吧！元宵節！你要好好“慶祝”的吧！楊玄你，你……”
    楊玄這時抬眼看白書程，卻驚訝的發現，白書程用力抓著自己的肩膀，骨節都犯白，身體也在微微顫抖，而他的臉，白書程哭了。
    他聲線都不穩了，“你為什麼……要……”
    楊玄突然說，“白書程，你說過不介意我騙你。你說你不怕欺騙。”
    “可你是背叛！”白書程大聲回答說。
    “是你背叛我。你說過你喜歡我。為什麼還要在那裏，那裏有別的男人，可你說過你喜歡我，為什麼還要跟他們……你們做愛嗎？做吧？！哈，我不介意麼？你以為我不介意麼？！”
    白書程的眼角都紅了。相反的，楊玄確實一張慘白的臉。
    楊玄靠在牆上，跟不久前，白書程吻他的時候是一個姿勢。
    他說，“那是我對不起你。”
    楊玄抬頭說，“但是我不會離開那裏。”
    “如果你說這是背叛，那就是。”
    楊玄說這句話的時候，很平靜，至少，他的聲音和他的表情是這樣的。
    白書程冷笑一聲，忽然抬手摸過楊玄的眼睛，然後他自己的表情就變得哀痛，那種沉痛的表情，楊玄覺得被狠狠砸在心髒上，敲下一個大洞，然後心就空了。
    白書程溫柔的撫摸過，輕輕的說，“楊玄，眼睛裏，為什麼沒有我了……”說這句話的時候，一行眼淚從白書程的臉上滑了下去。
    楊玄覺得，那滴眼淚，是千斤的重石，落進的不是腳下的地毯，是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