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那天，外邊轟天轟地的鞭炮聲就沒停過，白書程隔著窗戶看見外麵地上一層紅色的長鞭殘骸，心裏感慨萬千。前些年，煙火爆竹什麼的正是禁的嚴的時候。跟同學聊天的時候，還有人說道老家裏麵的誰誰誰因為私做鞭炮，被帶去監禁。說完那個同學麵無表情的說，其實也不是那人就該被關進去，是有村裏人說了出去。那人也挺好的，小的時候還在他家玩很多。
    另外一個同學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政府嘛，和公安是勾搭不完的。同學幾個哈哈大笑。
    白書程跟大多數男生一樣，越是看起來危險的東西越喜歡。點炮的時候，手裏把打火機一按，哢噠一聲火苗就竄出來，小心翼翼的靠近那灰色的撚，就把速度發揮至極致一般跑的遠遠的，身後不出一兩秒鍾就能聽見一陣震耳欲聾的炮聲。炮皮高高的飛上天，灰白色的煙慢慢散出來，炮皮落的遠遠的。那時候聲音就像實體一樣實實在在的膨脹了心髒，空氣裏麵彌漫的火藥味道才是過年的氣氛。
    正月初六，白爸一早出門，出門前把白書程擋在門口，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鏡說，“你小子就別跟我去了，省你又玩炮，你媽還得囉嗦我。”
    吃過早飯，白媽在廚房一乒乒乓乓一陣兒拾掇。
    “過了年兒就得送你們走，你姐正月十四，你正月十八，哎還不錯，有個過了正月十五的。”
    白書程把手機放在桌子上，嘴裏叼著一根筷子，唔唔得嗯了兩聲。隨後被白媽呼了一掌蓋在頭上，“你再叼筷子試試看!老娘給你打火機用用？”
    白書程嘿嘿一笑，三步跳進自己屋，求個安全地帶。
    手指移動，“沒，我剛吃完飯。”
    口袋破了：不出門麼？
    坐觀天象：不了，被我爸擋回來了
    坐觀天象：本來還想出去放炮的
    口袋破了：嗯。
    坐觀天象：好不容易過個年，又廢了
    口袋破了：出來玩？
    白書程拿著手機的手不動了。
    過年前一天，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打錯了，跟盜號賊通電話。兩個人東扯西扯也不知道說什麼。
    對麵那個人。。。。白書程抬頭看了看天花板。
    男，本地，淡定帝，句號控，白書程隨手滑了下屏幕，默默在前麵幾個定位下加了一個小小的gay，當然還有問號以示純良。
    坐觀天象：什麼年代了
    口袋破了：二十一世紀。
    坐觀天象：。。。。不流行網友見麵了吧
    口袋破了：隻是出來玩嘛。
    坐觀天象：擦有區別麼
    口袋破了：有的。
    坐觀天象：。。。。
    口袋破了：我在護城河邊兒上。
    白書程冷笑了兩聲，忽然就覺得生氣了。一股悶氣窩在胸腔裏，怎麼著就是不舒服了。
    陌生人。就是這個感覺。
    有些人隻是交談過，在網上或者在電話上，有些人隻是一些旅途的伴侶，一起吃過飯喝過茶，有些人隻是合作過，就像大學裏麵偶爾加入的一個活動。
    這些，這樣把話說完，把飯吃好，活動結束，人與人的相遇到此為止，各自有各自的生活，圈子，樂趣，人們偶爾的遇見，可以自然熟，但這種熟止於話語，再深入，就不自然了。
    這是一種普遍的交際模式，在這種相遇中，最不該交付的就是感情，無論是愛情還是友情。
    那一天，白書程掛著QQ，坐在地上翻了半天舊書，等把書都摞好放回地板上的矮書架上麵的時候，外麵的天色已暗。
    白書程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轉身出了門，反手把門帶上。
    夜色從窗戶外麵垂進來，籠罩了一張大床，一張書桌，一排矮書架，最後落在迅速彈回原位額的門把上，哢噠一聲，世界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