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瀚海波瀾起深宮  五十九回 珠簾不卷夜來霜(下)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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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僅過了一夜,京城朝堂上便有數名京官落馬,鏡鑒司趁著夜黑風高,直接摸入府中捆人。刑部尚書對此事頗為微詞,但是有禦史台前車之鑒,也不敢太過造次,隻是上了個奏本表述憤慨。齊王見自己在朝堂上安插的人手落馬的落馬,左遷的左遷,出京的出京,自然隻能棄車保帥,不做他想。整個人收斂了鋒芒,隻是在工部仔細打理公務,頗有些夾著尾巴做人的意思。明麵上的水靜了,卻還能感覺到底下的暗流湧動。
    晉王端著茶盞在王府中賞菊,還未在園子中走了一圈,便有人來報皇帝身邊的安德海前來傳口諭,讓他進宮麵聖。
    蕭承不敢耽擱,急忙換了衣服隨安德海去了。早先時分蕭啓便暗裏給他捎了口信兒,也知道這必來的風雨,麵上依舊恭謹萬分,心裏卻有些打鼓。
    一進宣政殿,一幹要緊大臣都在,皇帝沉著臉坐在龍椅上。蕭承上前跪下還未說話,便受了皇帝好一頓冷嘲,隨後又將他所做作為一項一項扔在他腳邊,宣政殿中頓時雷霆乍作,風雨不歇。
    皇帝摔了一個茶盞,氣而不語之時,丞相看著皇帝麵色,估摸著火候已到才上前勸諫,讓皇帝許晉王將功折罪。再往後的事情便是順風順水,晉王將西北一線的事務盡數交代,又將要緊事事項寫成折子呈上。這一項大事落了以後,皇帝才讓人宣了聖旨,將蕭承貶到南越,統領南越事務。而戶部尚書年老體衰久不坐班,皇帝將周川扶正,坐穩了戶部的交椅。
    人一走,茶就涼。晉王被貶,去南越前遣散了一批下人,隻留著幾個老仆。離京這日,恰逢這日蕭毅、蕭哲兩位皇子大婚,哪裏有人在意這落了勢的王爺。蕭承扶著王妃上了馬車,晉王府一行人便出了京。
    京城繁華,一行人卻是沒落。
    回望長安,繡錦成堆。蕭承歎息道:“隻有到走時才知曉這京城雖不好,但也讓人有些舍不得。”
    “離了這個泥沼也是好的,”女子笑道,“聽慶王爺身邊的小廝說,雖是邊地,也不是十分難捱,隻是不似京中繁華。”
    “老七最會哄人,你切莫信他,”蕭承笑著道,“他的話七分都是假的。”
    來到十裏長亭,一行車架卻是停了,有人回稟說是慶王爺在亭子裏等他一敘。蕭承與王妃一同下了車架,卻見長亭中備好了酒水,鋪好了軟墊。
    “不知哥哥離京時辰,弟弟隻好尋個笨法子來這裏等人。”蕭啓上前給晉王夫婦問了好,才讓人坐下。
    三人說了一些玩笑話,蕭承突然斂了神色,王妃是個識趣之人,知道他們兄弟間有話要說,便先上了車架。
    蕭承看著蕭啓不知道如何說起,慶王爺是個機靈之人道:“想著哥哥要走,又抽不開空,便讓人悄悄去了一趟東北角,把哥哥要走的事與三哥說了,好讓他泉下有知。邊境清苦,哥哥千萬要好生珍重才是。”
    見蕭啓做事妥帖,晉王歎了一聲:“兄弟幾個裏頭你最是仁厚,我這一去隻怕去得長久,宮裏……還請弟弟多加照拂。”
    “弟弟省得,哥哥放心就是。”蕭啓給他添了一杯酒水,與他碰了杯,仰頭飲盡。
    酒水入腹,心中湧起一陣苦澀:“子潤走了,但王妃還年輕,若是有好的子弟,弟弟便與父皇說一說,給她指個良人才好。”
    “這件事倒是早與父皇提過,隻是王妃不願意再嫁,隻等再過些時日,遇到合心的再提也好。”慶王爺話落,卻是與晉王又碰了一杯,酒水下肚暫把天家子弟的心暖上一暖。
    把一幹雜事交代完畢,晉王才把心中擠壓已久的話吐出:“哥哥知你智計不差,你與齊王的爭鋒雖然過了,隻怕還會有餘波。他不是一個好想與的人,絕不會低頭認栽,你還是仔細行事才好。這窩起來的蛇,看似是退了,其實是憋著勁要咬你一口。而且咱們的父皇又是個多疑之人,現下齊王出了格,自然是要用你去打壓他,若是哪日你做得不好了,自然會用旁人來壓你。”
    蕭啓自然知道皇帝手中的平衡之術,帝王之道,晉王如今的誅心之論,倒也是一片赤誠。慶王爺點頭應下,才回話道:“這宮裏又是虎豹又是狼窩,我隻盼哪日能得清明,也做幾天閑散王爺。”
    “你若是當了閑散王爺,齊王會放過你?太子雖然不似他毒辣,但皇後娘娘卻是狠心婦人,你母親怎麼辦?切莫忘了還有大將軍……”蕭承見他心有退意,急忙勸他,“現下來看,隻有你榮登大寶,我等才能有日子過。你為自己爭活路,可就是為旁人爭活路。”
    “咱們的命從出生那日起便不單是自己的,”蕭啓苦笑道,“隨心隨意倒成了咱們的癡想。如今哥哥要去南越便不說這些糟心的話了,隻盼你一路平安順意才好。”
    兩兄弟吹著秋風,又飲了一杯,蕭啓才將來意挑明:“此去南越怕路途凶險,有歹人作祟,雖然宮裏的人不會放過弟弟,但好歹還在京中。故此弟弟從鏡鑒司中調撥了二十名劍手,陪同哥哥上路,這也是父皇的意思。你一人在外,總得有些得利人手才是。”
    蕭承一聽也沒生出旁的心思,他現在一個落魄王爺,也無安插細作的價值,而蕭啓說的話他也明白。現下心中也是快慰,笑道:“哪裏能夠疑你,我也知曉宮裏的人手毒,還愁沒有良人相護……”說道此處蕭承停了停,把剩下的話又捋了捋道,“錦生潤的崔掌櫃與我說了一樁事情,說是齊王似乎在暗中查南邊賠過來的那波銀子。所以我想問一問,你如何填補戶部的窟窿。”
    慶王爺也知道蕭承言語中的所指,眉眼一彎笑道:“這事還得許弟弟打個遮掩,總不會讓自個兒落水就是。”
    二人說了交心的話,蕭啓又把南越各色風土人情說了說,讓晉王心中有個盤算。才起身便見路上一溜人馬護著太子的車架不急不緩地朝長亭來了。遠遠見了太子的車架,一行人急忙出亭在路邊站好,王妃也從車上下來。
    太子一身朱紅色便服,麵有疲色,見一行人在路邊接駕,上前虛扶一把道:“都在外頭,不講這些虛禮了。本宮派人去你府上,卻說你已經走了,便匆忙來追,總算是趕上了。”
    “臣弟帶罪離京,不敢驚動太子殿下。”
    “兄弟一場,總歸來送你一程才是,”太子見蕭啓也在,也知他近兩年羽翼漸展得了皇帝的親眼,心裏雖然不喜麵上笑道,“老七就是個猴精的崽子,事事都跑在前頭。”
    蕭啓躬身回話:“太子殿下事忙,近幾日又鬧了秋汛,不敢驚擾。”
    三人又到了長亭之中,喝了兩杯酒水,一旁伺候的才將一道帖子遞到太子手上。太子道:“今日老五、老六成親府上正忙,秋汛事多老二還在工部辦公,故而都不能來送你,隻托本宮給你帶好,願你一路平安。此去南越路長,那邊風土與中原不同,你初去乍到不要莽撞行事。嶺南道桂州刺史與本宮也有些交情,若有難處你便去尋他。”說罷將帖子遞上。
    晉王垂首雙手接了貼身收好才謝恩。三人又說了幾句閑話,見時辰不早才送晉王去了。車架行遠,太子道:“今日秋風緊,慶王便不要騎馬,與本宮同乘車架可好?”
    雖然說的是騎馬乘車之事,蕭啓怎會不知此舉深藏的含義。太子突然發難,慶王爺卻早有準備隻笑道:“殿下抬愛,弟弟本該領賞,隻是不敢辜負了父皇賜的汗血馬,還望殿下體諒一二。”
    這席話說的極是委婉,太子也知曉他的心意明白了他的難處,皇帝要清理朝堂卻是讓自己的兒子當尖刀,也不再強迫他,自己先上車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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