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春風送戰入蜀中 第十四回 錦官城中有羅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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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他們死。”
蜀王宮中凝月殿內,端坐在屏風前鎏金椅上的蜀川王蕭雲墨麵無表情地說了一句話。話語之中的他們,自然指的是如今在成都和他打遊擊的蕭啓和蘭筱筱,他們一日不死,蕭雲墨更是寢食難安。
探子低著頭道:“王爺,現在吹雪大人被打成了重傷……怕是熬不到今天傍晚了。”
蕭雲墨雙拳緊握,死死抓住鎏金扶手上的兩隻飛麒麟,咬牙道:“帶我去看看。”
蜀川王跨入吹雪所在的院落就見侍女端著一盆血水從裏麵匆匆忙忙地跑出來,蕭雲墨幾步邁入房中,隻見那床榻上的年輕人口中鮮血直冒,身上插滿了銀針。一旁的郎中見到蕭雲墨,跪下道:“王爺,韓大人不行了,傷及髒腑,草民實在無法可救。”
蕭雲墨來到床邊,見吹雪烏發散亂,一臉的血汙,隻吊著一口氣好熬。蜀川王伸手蓋住吹雪烏黑的雙眼,伸出右手捏住頸部,手上用力,隻聽得喀拉一聲,吹雪的頭重重地垂到一旁再無聲息。
蕭雲墨閉上眼,右眼劃出一行濁淚,隻道:“這幅樣子他也痛苦,還是走得幹脆些好,走得幹脆些好啊……”
三千蜀王精兵將都督府圍得水泄不通,擺足了攻城的架勢。這都督府沒什麼動靜,卻如一個吃人的野獸一般,十多名探子翻牆刺探,卻是有去無回,不知府內情況究竟如何。整個街道寂靜異常,連鳥雀都不曾鳴叫。
吱呀呀一聲響,都督府朱漆鉚釘大門徐徐開了,猶如巨獸張開了口。就在這大門後頭齊齊排了一排係著紅巾的大炮,仿佛這野獸口中的獠牙一般。黑洞洞的炮口直直地對著門外的校尉和兵士,唬得眾人退了一步。
正門、側門、後門都架起了銅炮,鏡鑒司一亮手段,倒是不一般。這下倒是難壞了圍攻都督府的一幹人,隻得暫且圍住,往蜀王宮報信去了。
蘭筱筱給昏迷了的慶王爺沐浴淨身後用銀針封住了幾大要穴,隨後洗了身子換了一身衣服到在花廳的楠木太師椅子上坐定。才坐定,蜀王宮的說客就來了。那人約摸四十歲年紀,生的一臉儒相。蘭筱筱,應該是鏡鑒司的大司命,垂首品茶,心中卻是一番思量:蜀川王手上的棋子剩的不多,吹雪在巷子裏被自己打成重傷,剩下的不過是桑靈和神箭手林飛花,他斷斷不會再將王牌送出來給自己當練手的對象。
那人在他麵前站定,也不問好,隻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瞧著蘭筱筱,沒想到就是這麼一個瞧上去斯斯文文的年輕人領著二百黑衣人坐鎮這都督府。薑還是老的辣,這人自然是這樣看的,想罷他便開口道:“錦官城的城門已經關了,這都督府又被圍,王爺明明勝券在握,卻讓我老吳來這裏說和說和,可見王爺是惜才之人。小哥不為自己考慮考慮?”
蘭筱筱抬起眸子,瞧著這名說客,隻道:“這事情還沒個結尾,我就這麼被你一席話說降了,對不起那些護著我的兄弟。”
吳先生笑道:“小哥應該明白,即便有後援,僅憑你們這二百來人也支持不到援軍破門呐。雖然有那銅炮坐鎮,但是雙拳不敵四手,威力大也架不住人多。”
蘭筱筱一聽,笑道:“若不是怕了那幾個家夥,先生也不必被蕭雲墨支使到我跟前,來跟我說話,是也不是?”
見蘭筱筱不動神色,吳先生自然要本著前輩應當提點後輩的原則,對跟前的人再來一次啟蒙開化,於是他摸了摸下巴上那幾棵稀稀疏疏的胡須,道:“不知道小哥可聽過德康帝?前朝的德康帝算是一個明君,但凡這明君登基總得起些波瀾。隻說那輔政大臣戚長生意圖弑君謀反,卻栽在京都九門禁衛統領的手裏。照咱們來看,城門的官兒是個芝麻綠豆官,上不得台麵,誰曾想就是這麼一個芝麻綠豆官兒把叛軍堵在了門外,德康帝才在武英殿拿住了戚長生,坐穩了龍椅。”
這來人借的是前朝的事,但說的是現今的人。
蘭筱筱聽了卻笑道:“我這裏沒有前朝的皇帝,倒有一個笑話。說張員外家的女兒生的極美,卻是有三位公子想要迎娶,於是同一天到員外郎家提親。張員外自然要為自己的閨女謀個好人家,就問三人有什麼能力能娶他女兒。第一位公子道說自己家有金銀無數,可讓張小姐一生無憂;第二位說自己父親是朝廷一品大員,可讓張小姐日後成為誥命夫人;輪到第三位,第三位是個窮酸書生,他告訴張員外自己什麼都沒有,但是張小姐肚子裏的孩兒是他的種。最後,這貌美如花的張小姐就嫁給了這個窮書生……”蘭筱筱停住瞧了瞧對方的臉色才繼續道,“老百姓都說,在關鍵的位置上有一個關鍵的自己人才能成就美事兒。”
四十而立的吳先生皺了皺眉,不知道這年輕人究竟要耍什麼花招,有什麼底氣還能說這等笑話,隻道:“若是益州軍已經到了門外,你們更是雪上加霜,便是插翅也難飛了,小哥又是何必呢?”
蘭筱筱放下茶碗道:“蜀川王的陣勢糊弄旁人還行,先生真的以為他蕭雲墨能遮了蜀中這片天?退一萬步說,即便他遮住了,我蘭筱筱也能撥開雲霧見青天。”話音才落,牆外大街上一陣喧鬧,隻聽得馬蹄隆隆而過,喊聲殺聲頓時響成一片。
吳先生被蘭筱筱九品高手的威壓震懾住了心神,卻見這年輕人長身而起,對著他道:“先生似乎猜錯了,那城門的芝麻綠豆官是鏡鑒司的兒郎,是皇上的貼心人。”
黑色的騎兵從這條大街盡頭奔馳而來,黑色的長刀在手,隻有馬蹄作響,石板上的小石子就在腳下跳動,那黑色的騎兵猶如地獄幽冥河的黑水一般朝著蜀王宮的精兵衝來。陰司的冥河發了大水,淹沒了岸邊紅色的曼珠沙華,那黑色之中夾雜的一點猩紅。陰司承載不了這漫漫黑水,這黑水便溢到了人間,宛如今日過境的不言騎。它來得突然,在卷走了那些生命留下一地的猩紅之後輕輕地離開,不帶走西天的雲彩。
不言騎,大周最鋒利的刀,插入了蜀川王的心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