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咯吱——……”
    老式路燈在雪地裏投下一圈黃暈，艾晴就在這黃暈的中心原地踏著蓬鬆的雪，眼神迷離，似乎很享受地傾聽踏雪的聲音。路上沒有任何行人，纖細的身形，鵝黃的毛衣外套，額黃的帽子，似乎就要與昏黃的燈光融為一體……
    “艾晴！”
    “噗通！噗通！”
    聽見這一聲呼喚，沒來由的感受到心髒的躁動，艾晴下意識的雙手撫上胸口，沒等抬起頭，來人已經站在麵前，遮住眼前一片光。
    “嗬嗬，你終於出來了！”來人高出自己大半頭，身上帶著冬天的風和雪特有的腥味兒，一個大大的笑容掛在臉上。
    “嗨，杜燃！好久不見！”
    艾晴的嘴角扯出一抹笑，卻又立刻收了回來。
    杜燃倒也不介意艾晴用這麼牽強的笑容打招呼，上下打量著艾晴。嗯，還是那麼瘦，個子似乎比以前高了些，頭發也蓄了起來，氣色嘛……
    “喂，這麼多年沒見，才見麵你還蒙麵啊，玩神秘那！”杜燃調笑道，艾晴眼角挑了挑，摘下口罩。
    有一瞬間杜燃竟看得失了神，稍稍仰望杜燃的雙眸平靜如一池春水，濕漉漉的眼睫毛讓眼神看起來朦朧迷離，微閉的雙唇，還有些微上挑的唇角讓人分不清到底是不是在微笑。美嗎？呃……發覺自己自己怔住好久的杜燃有點尷尬的搔搔頭。
    “艾晴，你……變了很多……”
    他認識十三年前的艾晴，清冷，不苟言笑；他認識七年前的艾晴堅強，隱身，冷靜。艾晴還是那麼瘦弱，總是讓人覺得弱不禁風，但不論什麼時候，艾晴的眼神總是那麼決絕，曾經她的任何決定自己沒有參與商討的餘地，就是那樣的艾晴，現在竟然能有這樣柔和的表情，實在是不可思議。
    “嗬嗬，當然了，你也變了很多，感覺你變親切了！”艾晴笑著說。
    “哪有！我明明一向都這麼親切好不好！”杜燃一麵裝作憤憤不平的反駁，一麵偷偷觀察艾晴的表情。比以前愛笑了，笑容很溫柔，可是這笑容讓人感覺好遙遠，好空洞，就像……呃，就像領導的演講稿裏會穿插（此處有掌聲）那樣，為需要在這個情境中安插一個笑容那樣，為需要笑而笑。
    “怎麼了？怎麼了？你是驚豔了啊！”艾晴戲謔地對著再一次發呆的杜燃說。
    “艾晴！你不要這樣好不好！”杜燃再也忍不住了，莫名的有些憤怒，沒來由的有點緊張。
    “怎麼了嘛？”艾晴嘟嘟嘴，皺著眉，歪著頭，一臉不解的看著杜燃。
    “艾晴，這麼多年沒見，也許我不該才見麵就數落你，而且我也沒有這個資格吧，但是作為多年的朋友，有些話我一定要說。事情的大概我從葉瑤程那裏聽說了，我知道現在讓你去麵對還很難，但是你不能逃避啊，你這個樣子，我……”很擔心啊，杜燃生生把後麵的話咽了下去，麵前的艾晴一臉微笑，似乎在傾聽，可是仔細去看，她的思緒早已飄遠了，眼神在渙散。杜燃雙手在衣服口袋裏緊緊攥起拳頭。
    曾經的三年，我從來不曾走進你的內心，即便有無盡的挫敗感我依然堅持了下來，你選擇了他，從來你都擁有至高無上的選擇權，而我永遠是被選擇或被放棄，即便隻是朋友，我也真的不想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啊……杜燃調整了一下呼吸，“現在就什麼都別想，快過年了，你在家好好休息休息，多陪陪父母，這麼多年你總在外地，父母一定很掛念你，就當給他們一些補償吧。”
    艾晴早已轉身，盯著地上一個個燒紙留下的黑圈，“杜燃，你相信因果報應嗎？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嗎？”
    杜燃一愣。喂！你到底是有沒有聽我講話啊……
    “我以前很怕黑，白天膽子特別大，晚上就變得膽小了，以前看過的鬼故事啊，恐怖片啊，在晚上就全部都回憶起來了呢，然後自己害怕得不得了，可是，現在——”艾晴說著像是無意一樣，踏著黑圈一步一步向前走著，杜燃繞過黑圈在後麵緊緊跟著，拜托，老人們常說走路踩到燒紙留下的印子可是會腿疼的，他堂堂一個快一米八的男人雖不怕也不信這些，但是堂而皇之地踏上去怎麼說都有點對死者不尊重吧……
    “我已經什麼都不害怕了！”說著，艾晴猛地回過頭，掛上一個溫暖的笑容，雙腳蹦到一個黑色的圈子裏。鬼呢，隻是捉弄人，讓人恐懼或是撕裂人的身體，吃人的肉，喝人的血；被人愛，被人傷，被人疼惜，被人放棄，被人追捧，被人唾棄，被讚揚，被誣陷——人啊，比鬼更可怕啊！”
    “很高興再次認識你，你好，我是艾晴，是一個剛剛離婚的女人。”艾晴向杜燃伸出手。
    “你好，我是杜燃，很高興認識你！”杜燃很是配合地輕輕握上那隻纖細的手。她，更瘦了啊……
    虛擬初次見麵的問候與簡短的自我介紹，到底是兩人想要剪斷前緣還是開啟新的最後的序章？杜燃眼中一閃而過的狡黠艾晴盡收眼底，不知何時又戴回去的口罩下艾晴一邊嘴角微微上揚。
    杜燃，你準備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