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檢查室裏，老醫生用藏在鏡片後的小眼睛不悅的看著陸承，這種充滿敵意的直視讓陸承的背嗖嗖發涼。
    “先生，你怎麼把他打成這樣了？”
    “啊？”
    “啊什麼啊，你把這小夥子傷得可不輕啊，滿背的外傷不說，膝蓋骨都被你打碎了，還有腰上的刀傷。嘖嘖嘖，你們年輕人真是暴力，什麼不能解決非得動刀動槍的。”
    “醫生，膝蓋骨碎了？”
    “哼，沒想到吧，膝蓋骨中度粉碎，還拖了老長時間，你這次可得賠不少錢。”
    “顧凡宇！”
    “嗯。。。”
    “上次給你的錢來看病的呢？”
    “那什麼，陸大老板，別生氣，我這不是也沒找你要錢嗎？”
    “嗬，和著我今天那4萬塊錢是給小狗付的。”
    “誒，先生，這裏是醫院，保持冷靜。”
    看著陸承的怒火被醫生的厲聲嗬斥硬生生的製止，顧凡宇才不好意思的抬起頭朝陸承笑了笑，一臉無所謂的嬉笑卻讓陸承沒來由的更加不悅。
    “那個，醫生，你給我開點藥就好，我不住院。”
    “不住院？這個樣子還不住院？”
    “嗯…這是外傷嘛，不是內傷，我反正定時來換藥就行了。”
    “行，行吧。”老醫生側目看了陸承一眼，輕歎了一口氣。
    從醫院出去的路上，陸承在前麵走的老快，也不管已包上石膏的顧凡宇拄著單邊拐杖踉蹌的追趕。
    “陸大老板，大老板，你等等我呀。”
    背影越離越遠，一點沒有停下的意思，顧凡宇跟的實在吃力，隻好放棄作罷。可沒想到這樣慢悠悠的走到醫院外，還能看見陸承和停在他身旁的車。
    “喲，大老板，還沒走呢。”
    “……”
    “我說陸大老板，你脾氣上來的還真快，說風就是雨，擋都擋不住啊。”
    “你以為我被好心當做狼狗肺還會傻子一樣笑嘻嘻？”
    “哈哈哈，我也覺著奇怪，你說他怎麼就覺得你是打我的人呢？不過大老板，不是我說你，你發起怒來還真像黑幫分子，他隻不過說了句老實話，也沒冤枉你。”
    陸承見顧凡宇越發笑的得意，心裏本就沒澆滅的怒火一下便竄了起來，冷眼看了他幾秒，然後用力一腳踩在顧凡宇包著石膏的腳上，疼得顧凡宇忍不住悶哼。
    “顧凡宇，少惹我生氣。”陸承此時麵若冰霜，他也不明白自己在生氣些什麼，隻知道絕不是因為被誤認為是暴力分子那般無聊。
    見陸承板著冷麵，顧凡宇心裏有些莫名的害怕。
    難不成真生氣了？
    不能啊，隻是這麼點小事。
    難不成這個陸承是心個隻有米粒大的小心眼兒？
    顧凡宇覺得自己越想越離譜，搖搖頭製止了還欲繼續的奇思妙想，待腳上的疼痛稍微緩和了些，才壯著膽子跳步靠近那座仍然慎人的冰山。
    “咳咳，陸大老板，別生氣了，我這不是開個玩笑嘛。走，我請你吃飯去，就算報答你對我的“救命之恩”了。”
    緊繃的臉微微有些鬆動，卻還是沒開口。
    “陸大老板，你看你為了我，和女朋友的甜蜜晚餐都取消了，我也過意不去不是，怎麼著也得讓我請你吃了這頓飯呀。哎呀，別愣著了，走吧。”顧凡宇擔心被拒絕，幹脆連蹦帶跳的直接坐上了車，陸承轉頭看他在車窗裏招手對他笑，兩顆小虎牙白皙的發亮，隻得無奈的上了車。
    “走吧，去建寧街。”
    “建寧街？那地方有什麼吃的。”
    “嗬嗬，有的有的，包你滿意。”
    “叫什麼？”
    “啊？”
    “店名叫什麼？”
    “唔…叫凡宇飯店。”
    “什麼？”
    “凡宇…飯店…”
    “嗬…”
    “笑什麼，就是我家。怎麼了，請你去我家吃不行嗎？”
    “你要把見過第二次的男人帶回家？”
    “那又怎麼了，隻要陸大恩人不嫌棄，我顧凡宇的家就是大恩人的家啊。”
    “怎麼走？”仍然是一張冰冷的臉，卻能明顯看出隱藏在冰山下的一絲笑意。
    “嘿嘿，走這邊…”
    結果，陸承隻是順著顧凡宇的指向把他送回了家，而並沒有接受他的“盛情邀約”，甚至沒下車就匆匆離去，他可不想看到一個“殘障人士”為他這麼個四肢健全的人忙來搗去，而且，他也並不想去一個“陌生人”的家。
    顧凡宇看著陸承急速離去的保時捷，又轉頭看看自己身旁殘落破敗的老公寓樓，低頭自嘲的笑了笑，然後拄著拐杖吃力的上了樓。
    自從老太婆住院以後，他不是住在地下小旅館躲沒完沒了的賭債，就是在老太婆的醫院隨便打個盹兒，一兩個月來，基本沒回過家。
    打開門，屋裏沉重的濕黴味撲鼻襲來，空氣中密密麻麻的灰塵在眼前回蕩，顧凡宇看著陰暗無光的房間，眼睛突然有些酸澀。
    老太婆，
    你兒子現在可真是…
    什麼都沒有了…
    想到這裏，顧凡宇的心開始瘋狂作痛，他彎腰猛捏了一下包紮起來的膝蓋，想讓腿上的疼痛轉移他的注意力，可沒想到還是失敗了。
    顧凡宇，你真沒用…
    你就活該被拋棄…
    活該被滿世界的人拋棄…
    眼淚啪嗒啪嗒的掉落，一雙纖細的手死死的按住臉麵，卻阻止不了透明的液體從指間滑落，細長的身影在陰暗的角落蜷縮成一團，終於抑製不住的低聲啜泣。
    晚上12點，陸承正準備關機上床，突然收到了顧凡宇的短信。
    “陸大老板，錢我會去你公司還你的，謝謝你。”
    陸承看到後突然有些煩，隻猶豫了一秒，便輕點屏幕，刪掉了這條短信以及發信人的通信號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