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夢。
    第二天清晨，侍女照常端著洗漱工具推開內殿，誰知一向準時起床的殿下竟還躺在床上睡得一塌糊塗，不由小小吃了一驚。
    此後，便全部安靜地退下了。
    待完全清醒，外邊已是日上三竿。
    花汀恭恭敬敬地替她穿上衣服，很識相地沒有問話。
    這一回她倒是疑惑了，按理說再怎麼樣，一向八卦的花汀少見的沉默，實在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花汀，你一股魂不守舍的樣子，怎麼了？”
    理好衣裳，楚茗曦挑起眉，伸手拍了拍她的肩，給她提神。
    “殿下啊，難道你不知道嗎？”
    她回過身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怎麼了？”
    楚茗曦被那半瞪的目光弄得莫名其妙，一頭霧水。
    她絞著手指，似在猶豫該不該說，某女倒也不急，環肩佇立著，笑睨著她，心中暗自揣測。
    長呼一口氣，花汀終於支支吾吾地開口了：“昨晚太後娘娘把我叫去了一趟……”
    “哦？”
    楚茗曦興味地問道。
    心中卻有些驚疑，不會是她的行動露餡了？花汀又是她貼身侍女，所以叫去盤問？
    回想一下，自己的確是太過恣意了……
    “你們說了什麼？”
    “娘娘說……她有可能很快就要離開司鳳了……”
    花汀清脆的聲音有些低落地說道。
    她眉梢微動，忽略心中一絲異樣，有些好笑：“那又怎樣呢？你舍不得嗎？”
    忽然她神色一頓，慢慢地擰起了眉。
    “可是太後娘娘走了之後我們可怎麼辦？”
    她歎著氣道出了她心中湧起的一個念頭。
    這丫頭倒是考慮得多。
    “母後定是清除一切後顧之憂才會走的，你擔心什麼？”
    即便思想飛速，楚茗曦還是慢條斯理地回她道。
    花汀氣惱的跺腳，說道：“可是一策難應萬全，殿下你一個人能撐（HOLD？）得住嗎？”
    楚茗曦臉微沉，鳳眼斜飛：“再怎樣也波及不到你，不用如此擔心，至於這事情……我自有思量，母後還說了什麼嗎？”
    被那神色嚇了一跳，花汀隻能噘嘴咬唇，道：“說了，不過沒多說些什麼，隻讓我好好照顧你而已。”
    敏銳地注意到‘照顧’二字，她沉思下來，半晌抬眸問道：“那你怎麼想？”
    “我？”
    花汀一愣，隨即很自然地回答：“當然了，花汀這輩子就跟隨殿下了。”
    楚茗曦眉頭舒開，也不知該是什麼反應，“還是那一句話，你放心吧，我會保護你的。”
    暗部這麼多人，要保身一時還是可以的。
    花汀恍惚地眨了眨眼，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花汀也會保護殿下的。”
    楚茗曦瞥了她一眼，心中滋味難以言喻，轉身便走出殿外，卻看到一個黑衣身影佇立殿外。
    暗影。
    使了個眼色讓花汀退下，心知必是有事，不然他也不會出現，於是踱步上前，站到他身邊。
    暗影依舊黑衣黑鍛，一麵具遮掩了一張臉，鷹眸犀利冷寒，給人不寒而栗的感覺。
    見她走過來，暗影朝她頷首，沒有多話，“主子請隨我來。”
    楚茗曦暗忖搞什麼神秘，卻也是依言跟隨他的身影而去。
    在一個偏僻死角停下，暗影不知從哪拿出一張卷軸，遞給她，用那平淡低沉的聲音說道：“這是大人留給主子的東西。”
    他口中的大人便是風默語，也許是她栽培出暗部的，所以暗影才有此一稱。
    楚茗曦抿了抿唇，接過來，沒有去看，而是問他：“那麼，她留下什麼話了嗎？”
    暗影此言一出，風默語十有八九是已經離開了，‘留’，這個字真的可以透露出很多東西，比如她的感情，她對她的感情。
    “‘珍惜’。”
    暗影垂首吐出二字。
    卻聽她輕笑了一聲，似是冷笑又似諷笑：“嗯，你去吧……”
    明明已經知道了的，為何沒有絲毫動作，你到底在想什麼，留下一個不明不白的態度就離開了，手段真是很高明。
    可你是個母親啊，她祈沐雲與楚茗曦的羈絆，她到底是看出了些什麼，還是說，她從沒有將這放在眼裏。
    你從一開始就抱著縱容的念頭嗎？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你，到底是不是個好母親呢？
    珍惜珍惜，珍曦，風默語，你真是個奇怪的女人……
    ……
    再說翌日早朝吧。
    楚帝高高在上地坐在龍椅之上，眉間威嚴與溫和相摻，儼然是一代明君的模樣。
    沒人看那眼底的一片濃濃寂寥，默語，你就這麼走了，一聲招呼也不打，為什麼如此急切，他……值得嗎？
    “……臣有本啟奏！”
    一個聲音將他飄遠的思緒拉回，楚帝眼神一凝，“準奏——”
    當今太子黨王丞相作輯，恭敬道：“陛下，京都的鬥靈大賽即將開始，皇族需要參加嗎？”
    聞言楚帝沉吟了一聲，說道：“今年便與往年一樣好了，派一個才俊代表，哪位愛卿有人選？”
    眾大臣麵麵相覷，七嘴八舌地說道：
    “臣以為小兒自幼善武……”
    “……”
    伸手揉了揉太陽穴，他歎了口氣，一旁的老奴才看透他的心思，即刻尖聲道：“朝堂肅靜——”
    一聲公鴨子嗓音立刻讓朝堂安靜下來，楚帝見狀滿意了，雙眼看向不發一言的嶽輝羅道：“嶽愛卿你認為呢？”
    嶽輝羅一襲蘭玄官袍，將近而立之年，卻是俊朗溫和，也勉勉強強算上一代美男子，尤其是那眼睛，有種穩重的感覺。
    聞言他微微一愣，唇邊便噙起一個狐狸般的溫和笑容，掬禮道：“臣以為，可以讓皇族一些年輕的皇子們去參加，磨礪磨礪。”
    “哦？”
    楚帝饒有興趣地挑起眉頭，“嶽愛卿可有中意人選？”
    “依臣看，千茗公子是個不錯的人選……”
    嶽輝羅一字一句說得十分緩慢，讓人不由凝下神來聽他說話。
    不過此言一出，大家的腦袋都當機了幾秒鍾，千茗公子是誰？
    楚帝一開始也是疑惑，忽然想到自己封曦兒的那個封號，可不是這個麼？“嶽愛卿，曦兒才十五歲，怕是不能參加鬥靈大賽，況且她涉世未深，也應付不來的。”
    一聲曦兒，讓所有人的眼神一動，心中便各有算盤了。
    嶽輝羅麵帶微笑地聽著他說完，沒有打斷，隨後才道：“陛下此言差矣，鬥靈大賽的年齡限製是十五至二十歲，千茗公子正好可以入選，而且這大賽隻是比試切磋，想來九公子也不會出什麼事，趁這次機會讓殿下開開眼界長長見識，可是再好不過了。”
    至於涉世未深，這就更不用懷疑了，不知道是哪個小混蛋擋了他的財路，讓他老師出動的……
    這一席話完全堵住了聖上的退路，楚帝一忖，的確是這樣，既然不會出人命，見識見識也行……隻是，這嶽輝羅怎麼揪著她不放似的？
    “但是，曦兒不見得會答應此事，朕也不好強迫她，此事就作罷吧，嶽愛卿你還有何人選呢？”
    楚帝思慮再三，還是覺得茗曦不會願意的，何況也不急於一時培養她，便滅了那個想法。
    嶽輝羅也不惱，依然是笑，“那陛下何不問問她的意思？”
    楚帝也察覺出了什麼端倪，暗忖著曦兒不是在哪天得罪過他吧，這勢頭分明就是想整她麼？
    沉思了一會兒，最終百思千轉之後，點點頭，道：“那便宣她上殿吧……”
    “是。”
    立刻便有人領旨而去。
    殿上一襲紫衣不減風華的楚畢筠看著奴才離去，唇邊勾起一個豔麗的微笑。
    楚月欽亦是微微扯起嘴角，鳳眸飛揚似笑非笑。
    不一會兒，一襲白衣的楚茗曦被拉了過來。
    她有些茫茫然，不知道為什麼這朝廷紛爭怎麼就牽扯到了自己，然而看到狐狸笑容的嶽輝羅的時候，忽然就有點明白了。
    這真的是公報私仇啊……
    “曦兒……”
    龍座上的楚帝笑眯眯地開口，不知為何，雖然默語走了，但是呢，看到她心裏就有一種撫慰的感覺。
    “你可聽說過鬥靈大賽？”純粹是廢話。
    她沉思了一會兒，淡淡地回道：“自然聽說過。”
    楚帝點了點頭，“嶽愛卿提議讓你去參加，你可願意？”
    這下楚茗曦真的有點嚇到了，怔了怔神，眸中出現了一抹不易察覺的躍躍欲試，要知道她可從來沒有試過手，這不是正給了她一個機會嗎？
    而且據她所知，那裏平均水平也就後天至煉體期這階段，正合適。
    不過，這老狐狸這麼算計她，豈能如此容易應了他的意？
    (PS：什麼老狐狸，是個大叔吧，哪老了……)
    “這個……我雖是聽說過，但畢竟不熟悉它，所以沒有參賽的心思……”她說得一臉猶豫，暗地卻冷哼了一聲。
    “殿下莫要退卻啊，鬥靈大賽很多年青才俊一展身手，去感受一下也是好的……”
    嶽輝羅有些惱了，但麵上還是一派溫謙之色，慢條斯理地勸道。
    楚帝在一旁看戲。
    大家都在看戲，看這一強臣、一少年的戲。
    “不好意思，茗曦也不是退卻，隻是……您的反應會不會太過……執拗了？我蘭拂難道還沒幾個人可以上場？”
    她溫婉地笑著，棉裏帶針。
    “少廢話你到底上不上？！！”
    懶得跟她廢話下去，極有魄力地冷喝了一聲。
    “……”
    楚茗曦的臉色瞬間陰了下去，雖然不可明顯，不過對麵的嶽輝羅可是看了個清清楚楚，不由冷笑：隻是一個小娃娃而已。
    她真的很想對他吼一句，你懂不懂什麼叫‘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嗎？
    “以下犯上恃寵若嬌。”
    她不大不小控製著聲量傳了出口。
    頓時大家或多或少的吸了一口冷氣，天哪，真是膽大包天！
    盡管她說的的確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