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難的微微睜開眼，她對上了一雙金色眸。
    “月橈……”
    “主人，還有什麼不舒服的嗎？”藍發如煙，那是冰鳶。
    微微蹙了蹙眉，頭一陣劇痛，痛疼緩緩退去，思緒回到了落海那段，“管倩有事嗎？”
    沙啞的聲音如沙礫摩擦般嘶啞，她咳了一聲，撐起身子。
    “管倩？……她幸免於難，還在那船上。”月橈似乎也有些不滿了“怎麼就這麼一趟，還發生了事故。”
    “又沒死。”回了一句，她鬆了口氣放心下來，著眼打量，她現在是在牆邊冰涼的地板上，還好衣服是幹的，雖然不知道他們怎麼弄的，但有件衣服還是不錯。
    “嗬！這就是因果循環。”隻聽月橈一聲嗤笑。
    他還是在記仇那次把他扔進海裏啊……
    好笑的搖搖頭，她敲敲牆壁，約莫估計有五六英尺厚了。周圍空曠，不算大也不算太狹小，但是很精致，做工細致的大窗透出十分亮的光，但是……現在已入夜。
    “現在到晚上了啊。”似問非問的說了聲，她伸手揉揉額頭，自己這幾天真是‘嗜睡成癮’了，又睡了半日“這是哪裏？”
    “這個塔會發光呢。”冰鳶見她似乎恢複了，便湊過來回答道。
    “……燈塔？”略遲疑的叫了一聲，她可沒在資料上見過有燈塔的。
    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月橈點頭“可能吧……但這座塔似乎不同。”
    一挑眉，等著他說下去。
    “它會移動。”沒什麼情緒的聲音。
    “……”顯然很不解，塔怎麼會動？
    “你可以下去看看。我們就在海上漂泊，像那條小船，隻不過，這個更安全。”月橈也不在意她的質疑，隨意的往外麵一瞥，“等一下我會送你回去，到時候就是你的事了。”
    對‘會移動的燈塔’不可置否地揚眉，不過祈沐雲也聽出來了，也就是說，在她昏迷的那段時間，他完全可以把她送回那輪遊輪，不過，這樣恐怕會讓人起疑。畢竟自己已入深海，難不成是海水把自己送回去的？
    節省點力氣的倚在了牆上，“我會去解釋的，謝謝你了。”該謝的還是要謝的。
    若不是他，自己這條小命就要提早隕落了——還是被淹死的。
    “必須的。”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
    “……”能不要這麼別扭嗎？
    “清楚為什麼這海會忽然變嗎？”她望向窗外的天空，窗口是呈斜上設計的，一眼望去，隻能是天空。
    “這海裏藏著什麼能量波動，會自動抗拒能量體的……侵入，而你的身體或多或少也帶點能量，自然就引發起海的抵抗了……”月橈倒清楚她問的是什麼，一時間有些疑惑，她不是應該問那船為什麼會失控嗎？雖然他不知道。
    他豈知，祈沐雲早就知道這個從‘外界’來的生物不會理解這些現代的航海設施，而且，那個時候，管倩的驚叫便已經讓她知道，自己鬆手時怕是遇到什麼變故了。
    “那也叫侵入？”苦笑，真是夠人性化的，她就說這孤海總會有點問題，還真的是“這海果然不簡單。”
    “主人，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冰鳶插話道。
    “為什麼那麼快回去？”祈沐雲看了他一眼，“在這呆上一會吧。”絲毫沒有顧及別人。
    “我……”冰鳶欲言又止。
    “這座塔有靈性，散發著黑暗氣息。而他是冰係，也算得上是光明係的一種，要知道，光明和黑暗是互相排斥的。所幸這座塔還不算太有靈智，否則早把我們丟下去了。不過他就不同了，感知靈敏，定是不自在了。”貓兒蜷著身子，替他解答。
    “還受得來吧。”她瞥了冰鳶一眼。
    “嗯。”
    見他應了，祈沐雲起身，“下去看看吧。”
    她這才想起，月大會長說過，今天是月食，也就是……朔月。流星雨也會降臨，真是湊巧。
    移動的塔，她倒要看看呢……
    通常燈塔都有著一百三十七階梯，這裏似乎不同，隻有一百左右四周沒有人來過的痕跡，可是，種種裝飾跡象都在表明是人造出的這塔。
    對於月橈的話，她是信的，又沒有必要騙自己，那麼這塔一定有蹊蹺，可是……這是人造出來的？
    問題是……何人能造出這麼一個怪塔？又為何會在這片孤海上漂泊，若白斯法沒有找到這一片海域，那麼這片詭異的海和塔，是不是永遠不會被人發現？還是說……這本是白斯法弄進去的——不，準確點，是四大家族？
    輕輕攏眉，嗬了一口氣，甩下些繁雜思緒，她透過窗看著一片暗藍，模糊的笑笑，便回頭拾階走下。
    反正也不會停留太久，不是嗎？
    最底層一眼看去那出口外還有一塊塔外的露天空地，祈沐雲走出去，這原本是早晨防熱的薄外套瞬間在這暗色的天下失了效用，風刮來，讓她頓時咳了一聲，蹙起了秀眉。
    “主人！”後麵亦步亦趨的冰鳶見狀驚叫了一聲，後馬上體貼地變出一件衣服，遞過一件寬大的軟披肩來。
    “嗯？”挑了挑眉，好吧，雖然不喜歡這樣把她當作瓷娃娃來對待，不過這份體貼倒是值得在意，想著，她接過來，一看，正是自己隨身帶來的衣服，滿意的點點頭，披上去，頓時減輕了不少寒氣。
    她微微掃了眼四周不停變換的海水，終於確信這個燈塔真的會移動，聽到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又是另一回事。她將心中的不可思議壓下，抬頭，一輪新月高高掛起，星卻一絲都沒有。不過，很快就會沒了……
    果不其然，那輪霜月漸漸覆上一種暗層，暗色緩慢而耐人地侵蝕著月亮，一開始，一個角缺了，後來六分之一、四分之一……
    月光一寸寸地收回，燈塔卻是依然明亮，這裏的燈是一秒閃一次的，所以不會失去光亮，而她卻說——
    “把這燈關了吧……”
    “嗯？”他抑不住地輕咦一聲，不黑嗎？
    ‘啪’的一聲輕響，關了電源，那是月橈，他的確是按照她的話，關了。
    一下子失了光亮，月華傾灑的範圍縮小，漸漸地，真的全黑了。
    風輕輕擊打著海水，發出颯颯的類似風拂過林木的聲音。
    像是一團濃墨包裹著似的，可她的眼睛似乎還能看清一些東西，她知道，那是洗髓的成果。
    不經意側眸看去，那雙金眸仍在黑暗中熠熠生輝。
    幾不可聞的輕歎一聲，祈沐雲摟過驚疑不定的冰鳶，低聲說道“你不是能看見嗎？有什麼好怕的。”
    不過轉念一想，這個孩子是凝聚冰靈而化成，那麼必是生活在極寒之地，滿目一片冰色，就算是夜裏，也沒有那麼黑吧。
    藍發男孩借機回抱住他，輕輕一蹭，沒有說話。
    祈沐雲也沒指望他回答，指尖點點他的額頭，“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不過流星雨確實是好看，等下看天上。”
    “哦。”他應了一聲，暗中卻得意地瞥了眼一旁慵懶浮空的月橈。
    月橈心下好笑地嗤了一聲，這個冰靈真是不知悔改。
    這時，一道閃光一瞬劃過天際，沒有一絲痕跡的消逝，讓他驀然抬眸。
    絕美的流光不知從何而來，一閃劃過，好像就在眼前似的閃過，那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美，黑暗的天際一下子被裝點，如雨般灑揚的流星不分先後飛散，如飛雪落花、觸手可碰卻遙不可及的美，一瞬即逝而勾勒出最漂亮的弧線，那星尾摻著的雪藍色在黑幕留下繾綣的痕跡。從來沒有那麼幾百道流星同時一波波降臨，那是雨，卻比雨還要美！
    更奇異的是，流星全部隕落，天幕上竟出現了一條星河，無數耀眼的繁星瞬間出現在那天空，被塗滿顏色的素描，那該多麼震撼！
    而這時，月亮卻沒有現身躲風頭，也許，今天是星星的天下，那麼，就讓他們盡情閃耀吧！
    月橈愣了，金眸閃爍的，是凝和的柔，清醒過來，他不經意看向身旁的人。
    祈沐雲的眼眸裏被投下細碎的星光，在星河下變得完美無缺憾的她勾著一個笑容，那個笑容，像神界的千萬年攏合的聖花‘雪燁’，帶著清透靈魂的氣息侵入人心，不知為何，就是那感覺。
    似是被那璨然而綻的笑給怔住了，月橈凝視著她，見她微微側過眸來，他說“若以後有機會，我會讓你見到最美、比這叫流星雨的還要美的東西……”
    他不知道，在未來的某一天，這當時一句無心之語，竟變成了箴言……
    “我記住了……”她柔和的眉眼一彎，如月牙，取代那消失的月亮。
    一齊瞥向了冰鳶，那精致的臉上呆愣的神情分外閃耀，一聲輕笑打斷了她的思緒，冰鳶霍然一笑，“主人，原來黑暗是為了迎接光明！”
    這句話，深深印入了祈沐雲的心。
    原來，黑暗是為了迎接光明……她喃著，忍不住勾起唇來。
    全世界都被驚動了，這場規模壯大的流星雨從不在計算之內，說不出顏色的雪一般的流星，在許多年後都會被人憶起，人們管它們叫做——‘雪流星’，寓意，‘帶來美好的遺憾’……
    而這個日子，叫做‘替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