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枔出了書房，順手帶上了房門。向前走了兩步，隨即支撐不住身體似得就要向地上倒下去，強忍了幾步撐到一根柱子前背抵著柱子，按住胸口，臉色蒼白得嚇人。
    言枔苦笑，光潔的額上冷汗涔涔的順著臉頰流下。
    清頌，我若是再去找你，你還認不認得我呢？
    東鵲打開書房的門，看著瘦弱卻倔強的挺直了背走去的言枔的背影，微微歎息，這世道人心當真是奇怪得很啊……
    言枔挺直了身子，清了清麵容，努力扯出笑來，讓自己看起來好一些。
    不管清頌認不認得自己了，日子總還是要過下去的。
    言枔走到言衡留下來的地方，向四處看了看，卻沒見著言衡的身影。隱約似乎聽見了些笑聲，言枔順著走過去，便看到槐花樹下兩個相談甚歡的小人兒吃得正開心。言枔看著言衡開心的模樣自己也微微有了些許笑意，平日裏頭，言衡不愛說話，更不要說和別人笑上一笑了，這點倒真真是像極了那個人。卻讓他也是擔心的很。
    言枔走過去對著言衡招了招手，“衡兒，槐花可好吃嗎？”
    言衡看見了他家爹爹，便拉著小東遊一同站了起來，先替東遊撣幹淨了身上的灰塵然後才是自己，不緊不慢的出聲叫道：“爹爹，你和王上下完棋了？”
    言枔點點頭，走到他們兩個麵前，微微低身伸出手撫了撫東遊的頭發，笑得溫柔可親，“遊兒啊，和我家衡兒玩的高興嗎？”
    小東遊點點頭，白淨的臉上帶這些嬰兒肥飛上兩朵彩雲，“高興，哥哥會給我摘這個花花吃，花花很香香，也很好吃！”小手往懷裏的口袋中摸了摸，掏出一小串兒的槐花來遞給言枔，“喏，枔枔叔叔也吃。”
    言枔笑的更是和藹了，笑著回答道：“遊兒真乖，叔叔不吃，遊兒留著自己吃吧。”
    言衡站在邊上打量著言枔，出聲道：“爹爹，你認得東遊？”
    言枔笑眯眯的轉過頭看著言衡，道：“我可從來沒說過我不認識這個小乖乖，以往可是你自己不願意來王宮裏頭的，怎麼，現在才後悔怎麼不早些來呀？”
    言衡微微擰眉毛，言枔收起笑容，“要道別就趁現在吧，咱們明天就要離開王都了。”
    東遊伸出手抓住言衡的衣袖，緊張兮兮的問言枔道：“枔枔叔叔要去哪裏呀？離開王都……是不是就是要去別的地方的意思呀？那枔枔叔叔什麼時候回來呀？人家舍不得枔枔叔叔還有哥哥……”
    那小臉蛋兒似委屈的就快哭出來死的，言枔輕輕彈了彈東遊的小臉，“叔叔也舍不得遊兒啊，隻是叔叔自己也不曉得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呢。”
    言衡不忍心的抓住東遊白胖的小手，似承諾一般道：“我一定會回來看你的。”
    東遊亮澈的眼睛裏盛滿了亮晶晶的淚珠兒，好像隻要風那麼一吹就會吹出來那些珍珠粒兒一般。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似得，抬起小臉，“真的？”
    言衡戳了戳東遊臉上梨渦的位置，“我不會騙你的。”
    “那，那哥哥和我拉勾勾！”小東遊伸出那隻空出來的手翹出小手指，對著言衡。
    言衡一笑，伸出手和他的小指勾在一起，“好。”
    槐花被風吹得飄飄落下，純白的顏色成了最美的布景板，一旁那個清雅的男子微笑的看著兩個孩子做下一世的約定。
    ……
    言府。
    言枔回頭看了看一如既往的空寂的府邸，一切就這樣吧。
    坐到馬車上，吩咐了一直跟著伺候著的小廝，“走吧。”
    “哎，好。”小廝應了下去，揮起鞭子抽在馬身上，馬蹄扣在路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混著車輪軲轆軲轆的聲音。
    這一場旅途才剛剛開始。
    坐在那兒不聲不響的言衡出聲道：“爹爹是要去找他吧？”
    馬車突然劇烈的抖了一下，外頭傳來小廝歉意的聲音，“大人，剛剛撞到石頭了，讓大人受驚了。”
    言枔扶正傾倒的茶杯，淡然回道：“無妨。繼續走吧。”
    馬車又開始前進，言枔卻沉默了起來。
    這個問題，他還沒想該怎麼回答，亦不知該不該回答。
    言衡也不說話了，他知道這個問題，不應該他問。為人子女的，隻要孝順分擔大人願意同自己分擔的憂愁便好。
    言枔撩起窗簾，看向馬車外一片綠意蔥蔥，嘴角有淺淺的笑意。
    真好看。
    言衡低下頭來看書，不發言語，任言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