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累嗎？”
    治療室的門一打開，坐在旁邊一個勁兒抽煙的楚夜仲就立馬把煙扔到一邊，然後衝過去。結果發現，夏染秋全身無力，嘴唇發白，扶著牆一步一步慢慢地挪過來。
    “咳咳！”
    楚夜仲一靠近，夏染秋就被他周圍的煙味兒給嗆著了，連連咳嗽，麵色更加蒼白了。在潔癖的意念之下，夏染秋居然還能抽出最後一絲的力氣，伸出手遮住楚夜仲的嘴巴。“臭、死了！”
    語氣之中的厭惡，證明了夏染秋的潔癖徹底戰勝了他的虛弱。
    這時候，楚夜仲也不會耍貧了，把夏染秋攬在懷裏。“不抽了，以後都不抽了。”說完空著的一隻手掏出口袋裏的香煙和打火機，隨手丟進一旁的垃圾桶裏。
    沒有戒不掉的煙，隻有戒不掉的愛。楚夜仲對夏染秋的愛，在五年的沉澱之下，深入他身心的每一個細縫。
    夏染秋嚇了一跳，傻愣愣地被楚夜仲攬在懷裏。
    車上楚夜仲語重心長地對夏染秋說。“史密斯醫生說，你要是不忘記那個人、那件事，你的病就隻會越來越嚴重。”
    夏染秋也知道在這樣下去，他的病隻會更加嚴重。但是、那樣一份情，一份刻骨銘心的禁忌初戀，又怎麼能隨意地就給忘記了呢？
    怪也隻能怪他，愛上了蕭維亞那種家夥。怪也隻能怪他，涉世未深之時就愛上蕭維亞。怪也隻能怪他，對那一段禁忌之戀執念太重。
    “我會盡力配合。”
    “我告訴過史密斯醫生，讓他在治療的過程中，循序漸進地為你開解這個心結。等你的記憶破碎好了，這心結應該也差不多該好了。”
    夏染秋失落，惆悵，還有感激——對楚夜仲的感激。“原來，你早就考慮到這麼多了。”
    “你是我的家人，當然要關心你，而且是麵麵俱到。”
    “我自己也會加油的。”夏染秋下定了決心，“不會一直都這樣為我擔心。”我也可以自己撐起一片天。
    楚夜仲突然靈機一動。“秋，其實我有另外想到一些東西。”
    “什麼？”
    “我想著，讓史密斯醫生在治療過程中，順便把你的性格也給開導出來。”楚夜仲也嚴肅了，“秋，你的性格，不是這樣的吧？你可以更加張揚、更加冷傲，因為你的實力，你有資格張揚、猖狂、傲視群雄。”
    夏染秋閃爍著眼睛，認真地看著楚夜仲。
    凝望夏染秋的眼睛，握著他的手。
    “你是我們楚家的寶藏，你夠資格！”
    聽了楚夜仲的回憶，夏染秋低著頭，慢慢消化著楚夜仲的話。楚夜仲下意識地拉住夏染秋的手夢想著借此傳遞一些堅定的力量。
    終於，夏染秋重重地呼了一口氣。
    “謝謝你。”
    “以身相許唄！”把事情坦白了，楚夜仲心裏也就沒顧慮了，說話就沒個邊際了。
    夏染秋許是心中的一大疑問沒了，居然也放開了。“這點小事，也好意思提出來？”
    楚夜仲眉開眼笑，腆著臉湊過來。“那任憑差遣。隻要抱得美人歸，上山下海無所謂！”
    笑罵一聲“淫棍”，夏染秋推開楚夜仲的俊臉。“瞧你這好色樣兒，我要讓你讓出股份，你也傻呆呆地···”
    “不是傻呆呆，是我心甘情願的。”楚夜仲一臉深情地打斷夏染秋的話，然後在後者開口直接又說話，“我知道打斷你說話不禮貌，但是我不得不打斷你說話。小孩，為了你，我付出什麼東西都願意。因為是你。”
    抽回自己的手，夏染秋扭頭看著外麵。
    外麵人來人往、由於是快到晚飯點了，所以那些家庭煮夫們都出來采購食材了。看著他們，夏染秋突然一陣恍惚——他以後是不是也會這樣？可是，他又不認識那些菜和肉。
    有些家庭煮夫的身邊，還有自己的老婆、孩子陪著他，一家人和和美美。
    不知不覺的，那些人在夏染秋的眼中，就漸漸地換成了他跟楚夜仲。
    “以後···要是我們不再是兄弟，我們要怎麼相處？”轉向楚夜仲，指著窗外，“像這樣的，我們也不太可能吧？”
    楚夜仲望過去，那一幕幕的天倫之樂怕是楚天最渴望的。但是他愛夏染秋，他不願意放棄夏染秋。可能、如果沒有7年前那件事，那麼他還可能會為了楚氏，采用商業聯姻。但是，沒有“如果”。
    所以，他怕是不能實現楚天的渴望了。
    “為什麼不能？除了孩子，我們難道做不到別的嗎？”注視著夏染秋，“秋，我們也可以這樣一起購物、一起聊天、一起享受生活。除了沒有孩子···”
    說到最後，楚夜仲自己都黯然——夏染秋可能會因為楚天的緣故，一直排斥著他。不過所幸，夏染秋不會像之前和蕭維亞一樣，直接逃開。
    “哥，你也知道我們倆，不會有孩子。”夏染秋將楚夜仲的黯然看得清清楚楚，對於他的失望，也是相當無奈。
    “哥”，夏染秋居然叫他“哥”。好久沒有聽到的一個稱呼啊，自從夏染秋在史密斯醫生的開導下，露出了自己的性格，在擅長領域大放異彩之後，夏染秋還真的沒有叫他一聲“哥”過。
    這個字、這個稱謂，實在是太生疏了，在他和他之間，這個稱謂就不應該出現。
    “秋，你有多久沒有叫我一聲‘哥’了？”
    夏染秋低下頭，回避著楚夜仲眼中滿滿的悲傷。
    “好餓啊，胡嬸應該已經做好了飯菜，在家等我們吧？”
    楚夜仲忍受不了明明夏染秋在身邊，而他卻啞口無言的樣子，“買完涼茶奶凍就回家了。”
    語畢，車子啟動，駛遠。
    楚天和王管家在夏染秋、楚夜仲進門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這兩個人之間絕對有事兒了。不然就楚夜仲平時那樣，怎麼可能這麼沉默寡言。還有夏染秋，顯然是沒能藏住心裏的感覺————那雙黑幽幽的眼睛裏，可全是心事重重的憂愁。其他人看不出來，他們這兩個和倆小崽子生活了這麼些年的老家夥還看不出來？
    “咳咳”楚天一把年紀了，兩個兒子都悶悶不樂，他這老頭子吃飯能有多順暢？
    “爸，怎麼了？”
    楚天的這一刻還是有效果的，兩個隻顧埋頭吃飯的小崽子好歹都抬頭看他了。
    “你們這樣，我還怎麼吃得下飯啊。”
    要不怎麼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呢”，這個“寶”啊，可不僅僅是寶藏，還是個活寶。楚天就是個典型的例子。
    夏染秋和楚夜仲麵麵相覷，心虛不敢講話。
    “說說，是怎麼了？”楚天慈愛的目光放在夏染秋和楚夜仲的身上。當然楚天也知道兩個孩子會這樣無話可說，主要原因應該是夏染秋——隻有夏染秋遇到那種楚夜仲安慰不好的事，兩個小孩子才會到現在這個境地。“染秋，是不是中國這裏的工作不順心了？”
    “沒有，這裏的員工大多還熟悉。”
    “可是怎麼愁容滿麵的？”
    “可能是有些中暑了吧。”說完起身，“我吃飽了。爸，你們慢慢吃。”
    楚天欲叫住夏染秋，但是看到楚夜仲一臉的失神暗淡，知道這件事沒這麼簡單——很有可能，不解決這件事，楚夜仲又會陷入之前的鬱鬱寡歡，甚至還會更加嚴重。
    “夜仲，你給我老實說，是不是欺負染秋了？”不過楚天也知道，楚夜仲不可能會欺負夏染秋。
    “爸，秋一遇到感情的事，就好像根本沒有接受過治療，還是那個樣子。”楚夜仲提及這件事，就灰心喪氣，“有時候，我都想打昏秋，然後把他帶回德國，再讓史密斯醫生幫他做個治療。”
    楚天歎氣——他倒是不擔心楚夜仲真的會打昏夏染秋。“染秋這孩子，孤兒院的院長說他從小就善於隱藏心中所想的。從德國回來，他的心情就被隱藏得更加完美了。現在，沒有人能確定他到底把你擺在那個位置上。”
    楚夜仲怏怏不樂，麵前胡嬸做的美味也是食之無味。“爸，我想一個人去靜靜。”
    “去吧。”
    待到楚夜仲拐進二樓，楚天起身坐到沙發上，王管家遞上一杯清茶。
    “老王啊，你說這倆孩子，怎麼就這麼別扭呢？”疲憊地靠在沙發上，楚天把心裏的焦慮和多年的老兄弟分擔，“老子都不幹涉他們了，沒孫子抱老子都想開了。這倆小子咋還沒成呢？！”
    王管家聽著楚天連“老子”這個許久沒說的詞都蹦出來了，大汗。“天哥，怕是染秋這孩子心裏沒想通。”
    “要染秋想通了，夜仲這熊孩子還能忍到現在？”楚天倒是也了解楚夜仲的脾性。“來來來，坐下來。咱們兄弟倆坐下來好好商量商量。”
    王管家依言在楚天的旁邊坐下。“天哥，你的意思是，你要插手這件事？”
    “不然呢？成，或不成，總是要有個準話的。不能眼看著這倆孩子毀掉吧？”說到這裏，楚天愁眉緊鎖，“都是我兒子，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他們倆一直這幅樣子，老子早晚找那幫兄弟團圓去。”
    “天哥，那你說怎麼辦吧。”王管家倒也不拖拉，“我們這幫老骨頭，幫幫兩個小年輕還是可以的。你說出計劃，我立馬聯係那些兄弟去。”
    “好！”楚天重重地拍拍王管家的肩膀，“上書房說去。”
    天台上，楚夜仲站在夏染秋的身後，看著仰頭看星空的後者。
    “今天的星星好像很多啊。”
    “你說，那些叔叔真的都看著我們嗎？”夏染秋的問話，像是呢喃，又像是感歎，“要是真的，那我們是不是讓他們很擔心？”
    楚夜仲知道夏染秋為什麼會突然問出這句話——楚天和王管家的對話，他們在二樓聽得一字不落。對於自己的感情事，已經到了讓老父親擔心的地步，他也很惆悵。
    “不知道爸會和那些叔叔商量出些什麼東西。”夏染秋轉過身，臉上有淡淡的笑。
    楚夜仲走過去，和夏染秋一樣靠在欄杆上。“不知道，爸年輕的時候好像和那些叔叔瘋狂過。”
    “那我們是不是要做好應對準備呢？”夏染秋有點俏皮地問，“老一輩的能量，正好可以試試。”
    “嗬嗬，可以試試啊。不過，那些叔叔的鬧騰你可是有親身感受的。”
    夏染秋被收養的那天，楚天的兄弟們還有多數沒離世，所以一大撥人都湧進楚家，個個都要見見大哥收養的那個小孩子。然後一個個都把夏染秋當心肝寶貝疼，使出了渾身解數要逗夏染秋開心。
    那時候，對新環境有些彷徨的夏染秋在一幫老小子的耍寶中，露出進入楚家一來的第一抹真心笑容。楚夜仲當時就驚為天人，也是那一天，楚夜仲無可自拔。
    夏染秋也回憶起了那一段溫馨快樂的時光，對那些許久未見麵的叔叔們，也是記憶猶新。“我要是應付不來，就隻好你幫我應付了。”
    楚夜仲一聽，揉亂夏染秋的頭發。不過之後，他的心裏也是忐忑不安，生怕親手打破此時的靜謐。“小孩子，自己的事，就要自己承擔嘛！”
    不過好險，夏染秋並沒有變臉。“你總不會見死不救吧？”
    “嗬嗬”楚夜仲笑笑。
    “對了，你的那個高中聚會在什麼時候？”
    “下星期，星期三。”轉頭，“你問這個幹嘛？”
    “沒什麼。我關心你，有哪裏不對嗎？”
    “一定有貓膩。”
    “喂！我有你想得那麼奸險嗎？”
    “有過之而無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