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
    身前，青衣女子單膝跪下，客氣而疏遠地稟報道：“賊人抓獲，已送至刑部。”
    “親自交到楊大人手中了？”
    “是，師父。”
    楚懷安苦笑了一下。自從那件事發生之後，她便一直如此對待他。不但惜字如金，還一口一個“師父”，叫得可是沒有一丁點兒不情願。
    他還記得初初將無家可歸的宋顏澈帶回落天閣的情景。當時，宋顏澈在落天閣是個什麼身份，讓他頭疼了一段時間。
    彼時，落天閣在門主之下有三大使者，皆是武功高強且個性迥異的美麗女子，換言之，都是門主的女人。楚懷安看了看宋顏澈，小小年紀就已經可以預見長大後的絕代風華，且她出身武學世家，根骨肯定好，假以時日必成一代武林高手。這兩個條件都滿足，倒是可以接納為第四個使者。
    但是……
    他猶豫了一下。不行，她還太小。他不能禽獸成這樣。
    那麼，收為義妹如何？
    唔……在楚懷安的世界裏，妹妹與情人是等同的。所以，也不妥。
    於是乎……他最後拍案決定，幹脆收為徒弟吧！他這輩子還沒收過徒弟呢。總覺得徒弟就意味著責任，而他這人，壓根兒不知道“負責”二字怎麼寫。
    誰知，當他辛辛苦苦做好心裏準備打算為某些人破個例，卻被那某些人嗤之以鼻。
    “師父？你才多大呀就讓我管你叫師父？！”
    他額頭爆青筋，辯駁道：“我十六了，你才七歲，怎麼不能？”
    “我不管。”宋顏澈嘟嘴，“我就叫你哥哥。”頓了頓，又煞有介事地批評說，“懷安哥哥，不要故作老成。”
    “……”
    她死活都不肯改口，隻有在撒嬌或者想要討好他的時候，才會纏上他的胳膊，笑得眉眼彎彎，兩頰的酒窩一深一淺，再無比諂媚地糯糯地叫一聲“師父”。
    沒有人可以拒絕她那般的笑容，那笑容，仿佛能把天都帶晴。
    可現在……
    他早已習慣有她的笑，直到失去後，才更知彌足珍貴。
    楚懷安猶豫著開口：“澈兒，我……”
    “師父沒別的事的話，徒兒先下去了。”她將“師父”和“徒兒”兩個詞咬得特別清楚，讓懷安不得不咽下了他原本想說的話。
    他垂眸，有些不敢麵對她的鋒芒，輕聲道：“也好，你下去休息吧。”
    “是。徒兒告退。”顏澈拱了拱手，轉身退下。
    她的背影，瀟灑、絲毫不拖泥帶水。她走出房間時，恰一陣秋末的風吹來，滿庭的落葉與她的衣擺一同翩翩起舞，青衣、紅葉，更襯得她的身影清冷而疏離。她越走越遠，最後，消失在懷安的視線裏。
    他的表情漸漸變做了無可奈何的自哂。
    ——真有些想念她當初那一聲聲的“懷安哥哥”了。
    ***
    顏澈回到自己的屋子，推門進去，房裏與她離開時一般幹淨，桌上地上皆甚少塵埃，茶壺裏也有剛剛沏好的茶。想是他日日派人照料。
    這算什麼呢？補償嗎？
    她冷哼一聲，反手關上門，把劍重重地往桌上一擱，喪氣地想，做了就做了，何必還裝作她與六位姐姐有什麼不同。
    是啊，沒什麼不同。都是一樣的。
    想到這個，顏澈便眉頭緊蹙，委屈的眼淚瞬間彌漫了眼眶。她的命是他救的，她是他養大的，她是他唯一一個徒弟。她一直以為，她在他心裏會是不一樣的存在。
    是她想得太美好了。在楚懷安的眼裏，又有哪個女人會是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