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啼歌初現 第六十五章 啼歌初現(四)(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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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母!”柳沅錫上前跪在她麵前,看著眼前這年逾八旬的老者,心中一歎,“您究竟有什麼想不看呐。”
“當年,就是在這兒。”柳婆將地上的柳沅錫扶起,查看了一下他的傷口,歎了口道,“就是在這裏,那白家小子,將我的丫頭,我的雲煙帶走了。”
“舅母……”柳沅錫也不知說些什麼好,“這些多過去了,雲煙也……您難道不能放下嘛。”
柳婆搖搖頭,“我放不下,這些年我一日都沒有忘記,我的雲煙,那是我的雲煙。如果……如果不是他……”她的神情一狠,“如果不是那個人,雲煙就不會死,那孩子會好好活著。”
“可是……”柳沅錫遲疑了一下,“可是那人已經死了,白冉熙是無辜的,那灼淚歌是什麼東西,您比我更清楚,怎能……怎能……”
“他是死了,可他們家的血脈沒斷。”柳婆咬著牙惡狠狠說著,“我看到他那張臉就會想起他是白家的子嗣,是他們白家害死了雲煙。他們不是想要灼淚歌嗎,我給他們,我讓他們親眼瞧瞧……那是什麼樣的惡魔。”
“舅母……”柳沅錫心中哀歎一聲,他的舅母對雲煙的離開太過傷心,這些年總是念叨著,是他沒有在意,以為上了年紀,便忘了,卻不想……
“廢話少說,解藥。”左空蟬沒有心思聽他們之間的過往,他隻希望能夠有法子解開那咒術。
柳婆抬頭看著他,一字一句說著,“沒有解法,不僅如此,如果那份歌譜的能量不發散完,白冉熙就無法解脫。”
“什麼意思,你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左空蟬衝她怒吼著。
“我是說,當年灼淚歌出世是為了殺人,所以它聚集的能量也是殺人。”柳婆的聲音冷冰冰的,“所以,如果白冉熙殺的人不夠多,灼淚歌便不會滿足,他也不會解脫。”
“你……”說著提劍上前便要砍去,誰知柳沅錫擋在他麵前,手執著劍尖,血從手心滴落,“放過她吧……”
左空蟬從他手中抽出長劍道,“那誰來放過白冉熙?他難道就要經曆這些?他……本來已經夠苦了……你們……你們為什麼不放過他!”左空蟬咬了咬牙,偏過頭去,“在宮中,他父皇要殺他,如今來到此處,你們身為他母親的舊友,竟然也要害他,他做錯了什麼!你告訴我,柳寨主,他又做錯了什麼!”
“我……對不起……”柳沅錫低下頭,心中百般滋味,知道如今在說什麼也無濟於事,隻是……舅母,他回頭看向眼前那個明顯平靜許多的老者,她畢竟是自己唯一的親人了,他不想也不希望她出事。
“沅錫呐。”柳婆拍拍他的胳膊,“我命不久矣了。”
“舅母……”柳沅錫緊握著她的手,“您別這麼說。”
柳婆搖搖頭,抬眼看向左空蟬,開口道,“我做的事不會否認也不會後悔,我上年紀了,你說我頑固也好,不通情理也要,我都活不長了,隻是你跟在白冉熙身邊,有些事情必須知道。”
“說。”左空蟬冷眼看著她。
柳婆的聲音緩緩傳來,“如果想讓他安然度過,那麼看著他,別讓他沾了血腥。如此,尚還有一線生機。還有……”她衝左空蟬抬了抬手,“你過來。”
想她也不會對自己不利,左空蟬便走了過去,俯下身子,柳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後,隻見他雙目大睜,“當真?”
柳婆點點頭,心中一鬆,緩緩出了口氣,身形定住,雙目慢慢合上,再沒有睜開。
“舅母?舅母。”柳沅錫抱著她,斷斷續續的嗚咽聲傳來。左空蟬看著眼前這一切,心中不是滋味。
“寨主,寨主。”有人從暗道中跑了過來,衝到那馬夫身邊時,絆了一跤,摔在地上。
“怎麼這麼不小心啊,幹什麼了?”馬夫見那人身上滿是鮮血,心中大驚,“誰來了?”
“是……是。”他支支吾吾了半晌,才說全一句話,“是那白冉熙,他……瘋了。”
那是白冉熙的第一次殺戮,灼淚歌在的效力僅僅讓想要傷他之人皮膚潰爛,還不致死,但已然是人間地獄。
左空蟬從暗道中出來時看到的便是屍橫遍野,整個山寨的人除了他們再無活物,地上的屍身半腐,而白冉熙在看到他安然後,僅說了一句話,“左空蟬,走了。”
從那之後的近乎一年間,他們再沒有聽到白冉熙的聲音,他似乎在追尋著什麼,左空蟬他們僅僅是跟上白冉熙的腳步都很難,更難多言,大多數的時候,他們看到的隻是白冉熙所到之處的慘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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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空蟬的聲音停滯下來,他看向宮允沫,在他們經曆著最艱難一年時光的時候,眼前這個人什麼也不清楚,他們決定瞞著他,並不是因為信任亦或者不信任,隻是在時隔一年回到京師後,看到一直守在洛雲煙墳前的宮允沫,想要說出的話卻怎麼也無法言出,所以他同穆琦嫣才決定,將這一切徹底掩蓋,普天之下除他二人再無人知曉。
“所以,從那時開始……”宮允沫的聲音帶著沙啞,一直以來是他太自私了,總在心中覺得白冉熙是天之嬌寵,孤高輕蔑,卻不知一切不過是性情使然,也是在承擔了這麼多之後,他已無心再多做去解釋。
“是的。”左空蟬喟歎一聲,“從那天開始,灼淚歌的力量侵入白冉熙的心脾,柳婆不讓見血,卻也知白冉熙這一生不可能逃避的了,所以這一切注定要發生,隻不過是早晚罷了。”
在那一年的時間,他同穆琦嫣一直跟蹤著白冉熙的蹤跡,如今想來,那時白冉熙的蹤跡總是圍繞著烏素瀘城的舊址。灼淚歌本就是烏素瀘族的事物,冥冥中總有一股力量在牽扯著他去尋找有關烏素瀘族的一切。
那一年,左空蟬跟在白冉熙身後看到的,多年過去依舊曆曆在目,白冉熙所經過的村莊,幾乎沒有幸存者,當時他並不知曉白冉熙在尋找什麼,隻是不斷地咒罵著柳婆,咒罵著灼淚歌,不斷經曆著一切絕望與希望的挑戰,他總想著,隻要……隻要是尋到白冉熙,那麼便一定有法子將他帶回去,但……事情並非如他想象的那般,畢竟那時的白冉熙是一隻被灼淚歌控製的惡魔。
而就在他們徹底要絕望的時候,那一天來臨了,一切的終止與開始都在十年前的那一天,他們在尋找白冉熙的時候,遇見的一個人。
“那個人便是柳程煜,十年前尚執掌黯羽樓的柳程煜。”左空蟬看向宮允沫,這些年過去,柳程煜變得太多,以至於他們初次相見竟未認出。
那時的柳程煜,在江湖中小有名氣,而讓他聲明在外的便是黯羽樓樓主這個名號,傳聞黯羽樓專司情報與刺殺,隻要你給的錢足夠,沒有做不成的買賣,哪怕是除去尚在繈褓中的嬰兒,也手起刀落,絕不含糊,故而黯羽樓在江湖中雖有名氣,但總是籠蓋在血腥與殘忍的交易中。而促成這一切的恰恰就是柳程煜本人,他的冷酷與漠然,當今無人能敵。
白冉熙聽到此處,抬頭上下打量了一下柳程煜,有幾分遲疑的問道,“你當真是傳說中的那個人?”
柳程煜嗬嗬一笑,點頭道,“當真。”
“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雖然一直聽柳程煜講述,但他總有種在聽旁人故事的感覺,不真實。
“你難道一點都回憶不起來?”柳程煜問向白冉熙,“你在那件事後失憶,左空蟬一直認為是使用灼淚歌的後遺症,但若讓我來看,其實不過是你將自己不願想起的記憶抹去了。”
“你什麼意思?”白冉熙眉頭一皺,看向柳程煜,見他輕笑一聲,開口道,“如果你當真什麼都不記得,那麼白駱又是如何亡命的?”
聽及此,白冉熙沉默下來,這些年他隻是隱約覺得自己有什麼沒有記起,整整一年的記憶喪失,他不是傻子,知道這其中必定是有什麼,但同時又有一種感覺告訴他就讓這一切順其自然吧,所以……十年間他從未過問。
“有些事情,人能夠遺忘很久很久。”柳程煜端起眼前的茶碗,抿了一口,“但總有一日是要麵對的,遺忘並不能解決問題,隻會讓問題越滾越大,最終無從下手。”就像他柳程煜之於扶玉浠他們一般,當時在林中遇見的那兩個孩子,本應在第一時間送走,將他們留在自己身邊,是一種自私,以為撫養了他們便能夠撫平自己犯下的罪孽,但其實不過是平添了痛苦罷了,尤其是對他們來說,這份痛會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