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不遇傾城色 第二十三章 何當共剪西窗燭(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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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桌子上擺放著的奏章比我以往看到的都多,不僅在他坐的地方有著一大堆,更是一直從桌子上延伸到了地上,還有幾個奏章就扔在桌子前的地方。
我站在那裏看了一會,忽然低下身脫下了自己的繡鞋,像是第一回那樣靜悄悄的走到了他桌子前麵,把那幾個奏章都撿了起來。撿起來以後一看,才發現是大臣請示帝都幾月不下雨是否要開糧倉什麼的,還有一些是亂七八糟的出行備用清單。
總章三年……不錯,快到高宗巡幸洛陽,留下太子監國結果碰上大旱的時候了。
從史料上來看,這個時候的李弘身體狀況一直不太好,當時召了很多大臣過來幫助處理大旱,他每天這麼睡在崇文館身邊連個服侍的人都沒有,還這麼大的工作量,就這麼惡性循環下去……
我一想到這件事就開始鬧心,連忙輕輕合上了手中的奏章不看了,一下子站起身來不想收拾這些破玩意。
可是回頭看了一眼緊閉著雙眼神情疲憊臉色蒼白到透明的李弘,我又忍不住再次低下頭,耐著性子一本一本的撿起來然後堆在長桌旁。
我看見他這樣,就是覺得心裏很不是滋味,很想發火。
卻知道自己沒什麼立場去發火,更沒什麼資格。
我是他的什麼人?
唇邊不由又出現了一絲苦笑,我抬眼望見了那些奏折下麵壓著一件白色雲紋披風,疊得整整齊齊的,躺在桌子上的那個人也不知道倒底是絲毫不怕冷,還是根本就隻顧著批奏章沒有看到。
我走上前去伸手輕輕抽出了那件純白的披風,然後蹲在地上慢慢展開,小心的不讓它發出一點聲音驚擾了桌上沉睡的人。
等到完全展開的時候,我抬頭看了一眼睡著的時候還皺著眉頭的皇太子殿下,輕輕的把披風拎起來,用我能做到的最小最輕的動作把它蓋在了他身上。
為他蓋披風的時候,我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這種檀香味我昨天已經聞過,大概就是在李弘抱著我躲過蹴鞠的時候聞到的,看來這香味並不是衣服上的,而是他身上本身就有的。
這麼想著的時候我有點走神,於是手收回來的時候碰到了他放在桌上的手上。
劃過的那一瞬,我感覺到了一種徹骨的冰涼。
似乎比當初第二次見麵的時候,他的手更冷了。
為什麼會這樣冷?
我一邊擔心著蹲下身,想要伸手觸摸一下他的臉頰,手伸到一半頓了一下,卻終究停在了半空中。
不能再近了。
我這樣想著,心裏卻是一片昏暗的收回手,回頭看了看殿外馬上就要大亮的天,轉身準備向著回去的路走。
可是我剛走出一步,卻忍不住回頭看了看他熟睡的臉龐,終於咬了咬牙準備向著後殿走。
李弘,我是不是前世欠了你很多錢?可是那不對啊你還比我早活一千多年呢……我這二十多年怎麼就這麼栽倒在你身上了呢?
想到這裏,我唇邊的苦笑不由更深了。
就算會被人發現還是去給他換杯熱茶罷。看這人這麼不知道愛惜自己的德行,八成平常就連杯冷茶都能喝一晚上。
這麼想著,我猛的上前幾步伸手拿起了一邊放著的茶盞,剛想要轉身去換的時候,那隻白皙修長卻十分冰涼的手就忽然伸過來,穩穩的抓住了我端著茶盞的手腕。
我媽說過,幹什麼事情再一再二不可再三。
一旦再三,就有被發現的危險。
我剛剛本來正拿著茶盞,還懊惱著自己的不爭氣。他這一握可好,讓我一下子猛的驚住了,手一抖那茶盞就從我手上掉了下來拍在桌角上,在長桌邊摔裂成了好幾瓣。
可是現在我都顧不得這些了,我慢慢的將眼光移到那隻握著我修長白皙的手上,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一樣,心髒更是止都止不住的顫動著。
我不敢抬頭看他,也不敢問他是什麼時候醒的,現在我隻覺得眼睛裏酸酸的,好似快要落下淚來,於是我開始拚命眨眼睛,才終於最後一刻將自己的眼淚憋了回去。
握住我手腕的人沒有說話,可是也始終沒有鬆勁。
他一定是醒著的。
我想著這個,心裏的驚慌卻還沒有停,也不管他是不是拉著我的手腕,反而自顧自的蹲下身去,伸手想要撿起地上茶盞的碎片。哪知道此刻我的心太亂,手也太抖,一個不注意就被摔破茶盞尖銳的棱角給劃破了手指,深紅色的液體立刻就隨著純白色的瓷器流了下去,暈開在了淺碧色的茶水裏。
“行了!”我還在驚慌失措著,就聽見了他忽然在我身邊低聲斥道,隨即他的手驟然一用力,就把我扯著後退了半步,跌坐在了他身後一點的地方。
雖然已經坐在了地上,可是我還是不抬頭看他,好似賭氣一樣死死的盯著那個破碎的茶盞,緊緊咬著嘴唇不說話。
“你剛才給我披披風的時候,我才突然驚醒的。”他這時候似乎也察覺到了我的賭氣,手上的力量立刻就鬆了下來,我察覺這一點以後立刻泄憤似地用力一扯,把自己的手從他身邊收了回來。
丫你早醒了就不告訴我,看著我就那麼反複糾結著很好玩麼親!
我有點惡狠狠的想著,同時又很是想槌自己的腦袋:你沒事給他蓋什麼披風!你是腦子抽了還是腫麼樣!你怎麼就不牢記教訓呢!你就在同一個坑裏摔一萬遍都不長記性!讓你手賤讓你手賤!
“我從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就不停的受傷,而且……”他說到這裏頓了一下,聲音裏似乎有著些微的笑意,“而且都是因為你自己不小心。”
丫的我就知道你不會那麼好心!可你也不用這麼落井下石吧!看別人倒黴就罷了能不能別再嘲笑了啊!
我氣呼呼的抬起頭,神情裏很是帶點挑釁,鼓著嘴看著他。
漸漸亮起的天色和淺黃色的燭光中,我再次看清了他的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