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遲鈍，眾人也覺察到氣氛的不對勁了。想那少女一直沉默不語，連被人辱罵都不聲不響，似是毫不在意，卻偏偏這沐雲蘇一出現，她就開口了，甚至還主動提出舞劍助興。去他的舞劍助興！有這麼嚇人的助興嗎！但觀那少女的劍不偏不倚，正正往沐雲蘇身上飛去，若說不是有意，怕是個人都不會相信的。難道說……這人與沐雲蘇有仇？該不會是被對方拋棄過吧？有些人不懷好意地笑笑，瞟在蒼桑身上的視線掩不住其中的露骨猥瑣。
    旁人的視線蒼桑不管，她隻是安靜地站著，絲毫沒有做了什麼驚天動地之舉的覺悟，完全不覺自己已然成為眾人眼中的異類了。
    “雲蘇！沒事吧！”擔憂的譚君離早早地來到沐雲蘇身邊，心中一陣後怕，剛剛那個情況，他根本來不及阻止，差一點，這人就在自己眼前命喪黃泉了！想至此處，譚君離看向蒼桑的眸光驟然寒烈冷酷。譚家人都很護短，尤其沐雲蘇還是譚君離一直放在心上的人。
    “沐少！”衛戍眼中亦是毫不掩飾的擔心。沐雲蘇搖搖頭，給了兩人一個安撫的眼神，示意自己不要緊。不過，這也證明了此人確實是衝著他來的。
    隻是……為何？難道這人跟他有仇？他很確定兩人之前根本沒有見過，還是說……等等！這種眼神……怎麼感覺這麼熟悉？他好像在哪兒見過……
    猶豫一會兒，沐雲蘇兀自走上前，眼睛一眨不眨地蒼桑：“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此話一出，眾人嘩然，果然是認識的嗎？沐雲蘇身後的衛戍卻是一驚，他覺得沐少說這話好像有什麼深意，於是，將蒼桑盯得越發得緊了。
    “……”蒼桑抬眸，隻是古水無波地盯著對方，無悲無喜，無欲無求，那雙深幽死寂的眸中幾乎要將接觸視線的人都吸入那潭黑暗中，危險又誘人。
    沐雲蘇一怔，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輕撫著蒼桑的雙眼，忽而喃喃自語：“這雙黑亮的眼睛，很熟悉啊……”宛如無聲的歎息，似又夾雜著莫名的遺憾。不複那種靈動，卻又是詭異的相似，還真是莫名其妙的違和。真想……將它們挖下，然後珍藏起來……
    許是對方眼中的意圖太過明顯，秦一凡與蒼凜都不由身形一僵，神情緊張，深怕男人的手下一刻便要戳入蒼桑的眼中。
    蒼桑不動，卻是開口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你知道被砸死的感覺嗎？”
    “……嗬嗬，難道說，你被砸死過？”戀戀不舍地收回手，沐雲蘇驀地怔了怔，然後半開玩笑不答反問。
    蒼桑：“……嗯。”
    “……！”聲音很輕，但沐雲蘇百分之百確定，他聽到對方承認了！
    但之後卻是不需要他確定了，因為眼前的少女正眼不眨心不跳地繼續款款道來：“腦袋與堅硬冰冷的地板相撞，‘砰！’裂了，跟西瓜一樣。然後，殷紅四濺，鮮血滿地。”聲音平淡無奇，連起伏的語調都沒有，與喝白開水一樣。
    這麼久的接觸，譚雙羽他們也都知道蒼桑不愛說話，至今為止，她說的話十個手指都數得過來，如今她居然會主動說這麼一大串的話，還是對一個陌生的男人！實屬奇跡！
    還有，這都是些什麼鬼話！如此詭異恐怖！一開始眾人還猶所不覺，俄頃，便開始不由自主在腦海中勾勒出那幅血腥場景後，有人已經麵露蒼白，彎腰欲吐了。
    沐雲蘇：“……”
    然，對方似乎還不願放過他，惡魔之音再起：“砸死自己孩子的時候，是什麼感覺？”蒼桑隻是純粹的疑惑，其實並沒有什麼別的意思。
    “……！”她是怎麼知曉的？！沐雲蘇當然不會是怕的，隻是萬分驚疑。做那件事的時候，在場的都是他自己的人，事後也是衛戍善後的，他很確定，根本不會有任何風聲傳出。那眼前這個女孩又是怎麼回事？還有這種完全旁觀者的態度……實在是太奇怪了！
    似乎也沒有一定要得到對方的回答，蒼桑終於不再理會沐雲蘇，轉身離去，不理會身後譚雙羽的叫喚，這壽宴已經沒有必要再繼續待下去了。蒼桑一走，秦一凡與蒼凜也相繼向譚家人道了歉，隨之離去。這場詭異的對話落幕得突然，旁人聽不懂這其中之意，不知道蒼桑與沐雲蘇之間在打什麼啞謎，不過，既然當事人都已經走了，也無從追究。觥籌交錯，舞樂齊奏，壽宴尚未結束……
    隻是，若是覺得這件事就這樣到此為止了，也未免也將她想得太好了。她可不是聖母白蓮花，有仇不報非君子，更何況她還是個是恩怨分明的小女子！終於有件事可以做了……
    若有所思地望著女孩遠去的背影，沐雲蘇習慣性地點了點下顎：“衛戍，怎麼樣？”
    身後的衛戍有一瞬的晃神，他自然也看到了那人的眼眸：“……很像……”像什麼？沒有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