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閑人樓偶遇（下）
    於欽見翠衣女子哭的梨花帶雨，眼中透出憫然之色，白衫微動，已然儒雅行至女子麵前。
    那翠衣女子哭的臉頰撲紅，正是花般好年紀，眼淚串珠子似的滾落讓人看得怦然心動，仿若朝露晨雨打在粉嫩的蓮花瓣兒上，劃出一道道水晶絲痕。
    眾人看於欽走近，竟有人不禁屏息。這倆人，一個若是夏荷，另一個便是清潤的白蓮了。
    眉間微蹙，於欽抬手欲拭去女子頰上淚痕，半空又恍似想起什麼，忙又放下了手。
    微歎了口氣，於欽溫言道：“歆辭莫要哭了。”
    周圍的人眼睛不看此處的，耳朵也在那邊暗暗支棱著，聽得於欽話語，眉間頓時恍悟般的挑了一挑，嗬，怪不得。
    那叫歆辭的女子聞言抬頭，見來人，竟是秀眉一擰，混著哭腔罵道：“滾開！誰要你貓哭耗子假慈悲！”罵著腳下卻退了一步。
    宋景淵他們正在等小二收拾完桌子，吃食美酒都因打鬥殞了命，此時正是百無聊賴的看著那邊。
    聞言，宋景淵‘撲哧——’一聲沒忍住笑了出來。那女子聽到，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瞪了宋景淵一記。
    宋景淵忍笑心道，這女子，竟將自己比作耗子。
    眾人已知這幾人必是相識的，看這女子反應，當是不喜她麵前那位溫潤男子。
    於欽低眉斂目，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仿若猜到結果般又苦笑搖頭。
    蕭子昂驀地打椅上站起，冷冷道：“滾回去，別在這裏無理取鬧。”
    歆辭看向蕭子昂神色黯然，指著於欽咬牙切齒道：“你便如此吧！瞎了眼看不見他虛情假意！”
    蕭子昂沉下臉，“別再讓我說第二遍。”
    歆辭咬著紅唇，稍霽的淚水再次撲簌簌的湧了下來，不像方才的哇哇大哭，隻是任淚水去流，一雙眼憤恨的看向蕭子昂，“那便賠我劍來！”
    眾人見發展到如此地步，心早就提了起來，有人憐惜那叫歆辭的可憐女子，有人歎蕭子昂太過薄情。
    蕭子昂也沒廢話，越過綠衣女子向窗外一躍。
    於欽大驚，“蕭大哥！”
    那女子不屑一笑，解氣般的哼了一聲。
    隻聽‘噗通——’一聲炸了個大水花，眾人頓時瞠目結舌。靠窗的人，還有將頭伸出窗外的，想要一探究竟。
    小二聽到有人跳湖的聲音，哭著臉停下手中動作，驚慌地衝下樓去找自家掌櫃。
    宋景淵眨了眨眼，心道從這窗口掉下去的東西還真多。
    隨著一聲水響和三樓靠窗諸人‘謔——’的驚訝之聲，蕭子昂鷂子般翻進窗內，利落站定，隻見他手上多了一把劍柄花紋繁複的長劍，淋淋水珠還順著鬢邊長發滴答不停。
    薄唇輕抿，麵龐堅毅，蕭子昂將長劍遞到歆辭麵前。
    那個方才還不屑恥笑的女子，此時卻呆傻怔愣在蕭子昂麵前，像是渾身濕透的蕭子昂有莫大的吸引力一般。
    不過幾念之間，蕭子昂便鬆了握著劍刃的那隻手，‘哐啷——’一聲，長劍落地。
    於欽上前幾步，扯著素白的袖子幫蕭子昂擦頭臉上的水。
    女子緩過神來瞪了於欽一眼，哼了一聲將長劍反手握住，又拾起丟在桌邊的劍鞘，大大方方的下樓消失在眾人眼中。
    掌櫃上來時，歆辭正從三樓下去。原本緊張的環境，少了那綠衣女子頓時炸開了鍋。
    胖胖的掌櫃倒是鎮定，見怪不怪的又找來幾個小二好好收拾，便下樓去了。
    蕭子昂住了於欽的手，歉然道：“怕是吃不下了，先回我家換件衣裳吧。”
    於欽點頭，說道：“那歆辭……”
    蕭子昂搖頭，“她還沒膽子招惹到父親那裏。”
    於欽黯然，“哎……你這才回來就……”
    蕭子昂大手拍了拍於欽瘦弱的肩膀，“別想了，走吧。”
    二人留下些許銀錢，路過宋景淵幾人時欠了下頭便走了。呼延宏對蕭子昂的功夫印象極好，視線追著蕭子昂二人下了樓，回首道：“那人的功夫很紮實。”
    宋景淵不懂此道，隻說，“那人便是蕭老爺家獨子，怕是打小便和江湖人士接觸。”
    呼延宏頜首。
    重整了桌子，酒菜再上齊時，興致倒是少了不少。葫蘆奇怪，“公子、宏大叔怎麼不吃？”
    宋景淵微微一笑，“葫蘆吃好便是。”
    說完，低頭專心喂狐狸。
    一頓飯吃完，葫蘆樂不思蜀，宋景淵無精打采，呼延宏心有所想。
    起身時，宋景淵視線從窗外望去，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心中突然無來由的想到，那個叫左於欽的人，真是個漂亮的男子。就像今天的天氣一樣。
    出了閑人樓的高闊大門，宋景淵回身望了望閑人樓的牌匾，眼中陰鬱一閃而過。
    已經邁出好幾步的葫蘆疑惑的回過頭來，“公子，怎麼了嗎？”
    宋景淵嘴角帶笑，“沒怎麼，走吧。”
    早上出宋家大門時，朱雀大路晨景盎然，午時來閑人樓時，又是另一番景象，此時，和風漸起，卻透著說不出的默然沉寂。
    去訪書巷子的路上，幾人又經過了那個早上賣果盒子的地方。
    此時，那小小攤位旁，一人臉上蓋著一本書遮陽，後背半倚靠在楊樹幹上，愜意小憩。
    宋景淵瞧著有趣，視線在裝著果盒子的鍋和那人之間遊移。
    上前兩步，“老板？老板？”
    那人臉上的書隨動作滑落，磕到旁邊的地上，一臉迷糊，甚是可愛。
    宋景淵笑，“老板？”這人，不是早上那位。
    那人回了回神兒，“啊？哦哦，老板。”
    這下，連葫蘆和呼延宏也被逗樂了。
    那人站起身抖了抖粗布前襟，頭上有些糟亂，臉色稍顯蒼白，“啊，買東西嗎？”
    宋景淵問：“賣什麼？”
    那人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隻有家裏做的果盒子。”
    宋景淵蹲到鐵鍋麵前，那人將鐵鍋一掀，一股馥鬱果香撲麵而來，身側葫蘆的眼睛頓時就亮了。
    宋景淵微微一回頭，身側葫蘆眼睛閃亮亮，視線下移，狐狸那是什麼表情？！鄙夷？
    宋景淵對著那張蒼白的臉，笑問，“多少錢一個？”
    那人又撓了撓頭，“好像是五個子兒一個。”
    宋景淵被逗樂了，心說，這人竟不知道自己賣的東西多少錢。
    “那好，要三個吧。”
    那人甜甜一笑，像個十來歲的孩子，“稍等，就好。”
    老板拿出了點心紙，不太熟練的包著。宋景淵隨口問道：“早上好像不是你啊。”
    那人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啊，我是中午被打發來的。”
    宋景淵哭笑不得，這人，真有意思。
    了了心願，宋景淵將果盒子放到葫蘆手中，“嗯，吃吧。”
    葫蘆把東西包了起來，抱在懷裏。
    “怎麼不吃？”宋景淵疑惑。
    葫蘆大眼睛忽閃，“剛吃完飯，還不餓。”
    宋景淵摸了摸他的頭，笑了。
    今日左右無事，宋景淵到了書林坊後，頓感多日不見，甚是想念。屋內整潔，已被錫竹打理過一番。宋景淵把身子扔進裏間的小榻上，宣布給呼延宏放半日假，讓葫蘆拿了一本千字文去看。
    葫蘆待宋景淵說完，也沒能說出想要說出的話——他不認識裏麵的任何一個字……
    呼延宏搖歎宋景淵這個甩手掌櫃，叫過葫蘆，手把手的教起了字。不過，雖然他的母親是趙朝人，卻也不認識太多的字，所以，最後倆人大眼瞪小眼。
    狐狸也不虧待自己，窩在宋景淵懷裏，找了個舒服的地方，兀自呼呼睡去了。
    宋景淵看著懷裏安然入睡的狐狸，望著屋頂，又想起了走出閑人樓門口時那種熟悉的感覺，好像那個重複了無數次的夢，一模，一樣。
    【將沒寫完的部分補完。大家支持吧，推薦吧，收藏吧！這章是偶遇那章的交代，也是另一個開端。多謝大家支持！抱拳！哦，對了，賣果盒子的老板不是故仁逗貧，人物以後都會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