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修改章節  第011章 七月初七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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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七月初七
    湖風剪柳,青石橋下綠影悠悠。臨水可照蒹葭。
    青石板上,賣糖葫蘆的小販剛賣了三串兒紅果,眼裏帶著笑又吆喝了好幾聲。
    閑人居三樓高閣上,一著青衣的少年秀骨清像,閑適慵懶的靠在欄杆上,繞過眼前穗子隨風飄乎的紅燈,聽著小販清脆的吆喝聲中還伴著簷角‘玎玲’的瓷鈴鐺聲。
    下巴支在倚欄杆的左臂,右手隨意的懸在欄杆外勾著一小壇子酒。眼睛隨著左旋右旋的酒壇遊移。
    ‘噗咚——’還未喝完的酒壇進了湖底。少年眉頭輕蹙,扶著欄杆折了半腰,眼見著水麵吐了幾個水花子就再沒了響動。
    看著清淺的水麵,少年微吐了口氣,“人生的第一壇酒竟就這樣沒了。”
    兀自轉身出了閑人居。流雲繾綣,夕陽正好。
    視線模糊了。
    再看清時,盈目已是繽紛落英,晚霞浮照,暗香浮動,恰是一幅流水落花,不知遠方可有扁舟入畫。
    然後。
    然後回眸便見一頭雪染長發,分明是在招引落花。
    墨玉冠下,那人一襲白色錦衣,環佩玎璫腰間閑掛。
    方欲向前追上,那人竟不見了。刹那驚鴻,俯首間那竟是隻狐狸。
    然後。
    然後雨在下。
    擰著的眉還沒鬆下,入眼已不是方才光景。
    宋景淵眼帶迷蒙,回憶著夢中的每個細節。
    縱身坐起,眼睛不住看向窩成一團睡得香甜的狐狸。他想,他又做那個同樣的夢了。
    那人是一隻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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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初七,對女子而言,是七夕節,是乞巧節;而對男子而言,是魁星節,是曬書節。
    當真不愧是七夕,左家的錦繡莊快被踏破了門檻兒。一時間,入耳之言不是九孔繡針,便是五色絲線,整個兒臨曲,步履行人間簪粉飄香。
    訪書巷子裏。不知誰家偷跑出來的閨女,站在巷子裏東張西望,見一屋裏出來個坦胸露背的男子,‘呀!’的一聲羞紅了臉。男子從一摞書上探出頭來,那閨女已然不在了。
    嘖嘖,誰家姑娘竟敢七月初七來訪書巷子。
    男子邊往席上散書,口中還念念有詞,“三伏乘朝爽,閑庭散舊編。如遊千載上,與結半生緣。”
    旁秋肆齋裏大門敞開,劉錫竹抱著席子出來,見男子口中吟詩,衣衫不整,笑問:“怎的還沒死心?”
    那人直起身板兒,憨笑道:“心是死了,習慣留下了啊。這不得曬曬‘滿腹經綸’,要不不痛快啊!”
    那男子原也是個學子,可惜進士不見榜,後就開起了這家小書閣,這一連幾年,年年曬那‘滿腹經綸’,可就不見榜上有名。這不,這份兒心都死了,習慣倒是留下了。
    宋府。
    宋夫人打前年便不再穿絲線乞巧了,倒是府上的丫鬟們嘰嘰喳喳討論不停。
    管家撥了銀錢,瓜果針線,脂粉供香備得齊齊的,連後廚大娘的兩個小閨女也給買了糖葫蘆和泥娃娃。
    宋景淵躺在床上聽門外話語聲不斷,遂帶著狐狸出了院子,竟是府上的丫鬟圍坐在石墩上有說有笑。
    宋景淵好奇,走進一瞧,那石桌上正大大小小擺了六隻碗。
    “這是在做什麼?”
    幾個丫鬟見人是小少爺,便不拘謹了。雲兒妝容甚好,巧笑倩兮,“今兒個七月初七,午時當然要投針。”說著把手中繡針一放,清水之上繡針穩穩浮著,幾個姑娘頭都向碗邊探。
    宋景淵未曾見過,好奇問道:“在看什麼?”
    雲兒回道:“這是在看針影兒呢。”
    “也讓我看看。”
    宋景淵探頭看去,疑惑道:“沒什麼啊。”
    幾個姑娘捂嘴嬌笑。
    宋景淵不好意思,喚了聲狐狸就回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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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日狐狸乖巧的很。當然,不是指吃食方麵,在飯前‘甜點’的選擇上,狐狸依然我行我素。
    自打宋景淵救了狐狸已有七日,這七日裏狐狸都在努力恢複體力。宋景淵盡心照顧,狐狸也享受的理所當然。這兩日狐狸已經步履穩健,宋景淵小院兒也再無家雀兒出沒。
    這兩天,有一事本讓宋景淵驚奇,就是狐狸跟著他亦步亦趨的舉動。
    宋景淵由此想起了‘狐狸報恩’之事。不過因著一事也就未甚在意,他想起了去年幫大哥救得那隻老鷹。
    那隻老鷹是他大哥隨父親去臨曲鄉陌的農戶家的路上撿到的,抱回來時翅膀受了傷,後來救好了,宋景賢把他放到屋頂上任其飛走,卻沒想那鷹竟然在天空盤旋一圈後又回來了。當時宋景賢笑著對宋景淵說,有時候禽獸比人更懂得知恩圖報。
    前日伺候好狐狸後,宋景淵在母親的催促下去挑了書童。
    宋景淵不喜歡販賣人的地方,因為那裏每一張臉上都書寫著什麼叫苦難眾生,而他除了可以買回一個書童外,什麼也做不了。
    還記得去年,坊間有傳言說,武相上書聖上,諫摒除鬻人之事,不過眾文官勢力強大,上書的折子落得有山高,結果也就作罷。坊間傳言難免誇大,但是若真有此事,宋景淵覺得,那年少風流的武相是個好官。
    在眾生相中,宋景淵看不見無相,卻看見個麵無表情的。宋景淵訝異,這人不像是賣身的啊。
    盡量忽視打在身上的各種渴望的精光。宋景淵帶著審視的目光在那人身上遊移。
    那人。是個胡人。
    個頭高大,不似趙朝人的溫潤,帶著番邦特有的粗獷,三十來歲的樣子,絡腮胡子,那一雙綠色的眼睛,帶著默然和堅定。更讓宋景淵詫異的是,他的腰上明明就別著一把胡人彎刀。胡人所造的彎刀在武林上都占有一席之地,這把刀若賣了,比在這裏買個人價錢要好得多。
    宋景淵不解了。走到那人麵前,那人垂下眼皮掃了一眼。
    “為何不把這把刀賣了?”宋景淵好奇地指了指。
    那人不理,甚至有些不屑的瞅了宋景淵一眼。
    宋景淵笑著轉頭,“平安,就是他了!”
    平安苦著臉,“小少爺,夫人讓您挑的是書童。”
    宋景淵不甚在意,“怎麼了?是他沒張一副書童的樣子嗎?”
    平安心裏苦啊,書童?府裏的打手也沒這麼壯的。平安張口勸道:“小少爺,您要把他帶回去,夫人會說的。”瞄了瞄那人,湊到宋景淵耳旁說道:“小少爺,這不是咱趙朝人啊。”
    宋景淵壓根兒就不在意這個,兀自說著,“平安,快掏銀子,萬事有小爺兜著。”
    平安拗不過,撅著嘴把錢交了。
    那日回到宋府後,豪言‘萬事有小爺兜著’的宋景淵被宋夫人罵的差點兒去祖宗祠堂抄家訓。最後還是大哥說了句公道話(……),於是,宋景淵在拜師父之前,不得出門一步……
    平安幸災樂禍,結果又被宋夫人遣去買個書童。在宋景淵龜殼兒般的堅持下,宋夫人最終沒有遣走剛被買下的那個胡人。
    院裏廂房。
    宋景淵看著那位還未發一言的人,悻悻地說,“你不會根本不會說趙朝話吧。”
    那人手上還在收拾床鋪,回了句,“會。”
    宋景淵驚喜,話匣子打開嘰裏呱啦說了一堆。
    所幸,最後知道,那人有名有姓,叫做呼延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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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初七。被‘軟禁’的宋景淵哀聲歎氣,陽光明媚,天賜曬書的好日子啊!想喚個家丁去找錫竹幫忙,想來他也要忙上整日;想找幾個家丁去把坊裏的書搬出去曬了,又怕他們粗手粗腳,最後弄得顛三倒四。
    宋景淵無法,絕了找母親的念頭,黯然神傷。
    看完幾個姑娘投針,宋景淵又回到了院中。
    呼延宏正在屋頂上躺著曬太陽,手裏萬年不變那把胡刀。
    重複每日必問的話,宋景淵張口,“你為什麼不賣那把胡刀啊?”
    呼延宏躺著未動,像是自說自話,“你問了三日了。”
    宋景淵坐在涼凳上,擺了擺手,“我問三日是因為你不告訴我。”
    呼延宏聞言坐了起來,表情似有些無奈,張了張嘴,宋景淵以為他要說了,遂鼓勵道:“告訴我我就不問了。”……
    呼延宏無聲地笑了笑,答道:“習武之人,賣身不賣刀。”
    宋景淵拍手,得償所願的笑著說:“我以為你會告訴我這把是驚世寶刀,或者是祖上傳下來的的呢。”
    呼延宏輕笑。
    晚上,宋家牆外人聲不斷,甚是撓人心。
    晚飯後,宋景淵問呼延宏,“你可見過這裏的七夕盛況?”
    呼延宏搖了搖頭,“我隻見過這裏的上元節。”
    宋景淵不禁問:“可有意思?”
    呼延宏點了點頭。
    為防宋景淵溜出宋府,宋家乞巧時,宋母特意把宋景淵叫到了身旁。
    不得不說這個決定有多明智,因為宋景淵當時正在想如何讓呼延宏把他帶出宋府。
    天不遂人願便是如此。宋景淵歎了口氣。
    香案上瓜果高香。下麵一群淡妝濃抹,手戴彩線的嬌俏女子向織女祈求女紅與美好的姻緣。
    穿針乞巧,喜蛛應巧,好不熱鬧。
    後廚大娘還特意帶來兩個女兒,讓他們晚上蹲在牆旁的葡萄架下偷聽銀河之上牛郎和織女的月下蜜語。
    兩個女娃手裏拿著巧果,蹲在葡萄架下揪葡萄枝兒的須子。
    宋景淵瞧著有趣,也湊了過去。蹲到女娃都走了,也沒聽出個名堂。倒是窩在架下睡下了。
    狐狸望了望月亮。
    【喜歡望支持!!枝枝,票票,收藏!!在論文的蹂躪下寫文是件快樂的事。大家勞動節好好休息啊。文中引用詩句是《六月六日曬書詩》。這章有插敘的部分,怕大家看著亂,特意給分開了,那個,我怎麼覺著更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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