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修改章節 第008章 事不過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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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事不過三
‘嘭噔——’沉悶的一聲,想必是不疼。第四次折下床的劉錫竹麵黑若鍋底,心說誰疼誰知道!撐著地勉強坐起,劉錫竹感覺身若千斤鼎,虛浮用不上力,一雙眼睛哀怨的看著床上抱著狐狸呼呼大睡的宋景淵,眼下烏青一片,想必是腎虛了吧(此乃空虛公子作祟)。
文雅的劉錫竹怒了!心中咆哮道:事不過三啊!世事不過三啊!怎麼能折下來第四次!
轉頭見東方現了魚肚白,回首見臥榻一溜邊兒。劉錫竹撐身站起,歎道:得嘞!起床!
開門,衝進衣服裏的涼氣讓他打了個激靈。早晚有些涼,劉錫竹踏著露打了桶涼水。
舀了一壺燒上,轉身又取了揩齒藥和刷牙子,劉錫竹和廣大臨曲百姓就這樣開啟了新的一天。
待到從堂內能聽到訪書巷子裏人來人往的聲音,劉錫竹才回到臥房,欲叫宋景淵起床。
誰知,‘鳩占鵲巢’的宋景淵竟然還在仰天大睡,絲毫沒有要醒的跡象。劉錫竹想,他終於明了為什麼書林坊隻有下午開門了。
搖頭歎氣背著手,劉錫竹就去了前堂開秋肆齋。
臥房。
雪霧似的雙耳微微地抖了抖,狐狸不情不願地眯開了一條眼縫兒,迫著自己警惕打量周圍的環境。有個硬邦邦的東西戳在自己的肚皮上,狐狸警覺,睜開的左眼見一人仰麵呼呼大睡,視線緩緩移到自己的腹下,那個人的手正攥成拳頭隔得自己難受。
鼻子聳動,狐狸閉上了眼,稍稍安心,周圍沒有同類的味道。腹下難受,狐狸耳朵又抖了抖,可就是打不起精神提不起力氣。他知道,自己的精元已經被偷了。可他不解,他居然活了下來。
試著運氣,體內枯寒中卻攜著幾絲溫暖,狐狸嘴角一挑,心中冷哼一聲:紅狐狸,我不死,便是你亡!
宋景淵醒來時已近午時,睜開惺忪睡眼,感覺手臂酸麻,一個溫暖柔軟卻死沉的物什正壓著他的手臂,尋著看去,但見狐狸肚子正‘毫不客氣’的壓在上麵。宋景淵醒了醒神,未抽出已經麻痹了的手,順勢翻了半身,別扭地支著被壓的手,眼睛在狐狸身上遊移,目不轉睛的打量。
由上到下,線條流暢,絨絨的大尾巴團在自己麵前,周身竟沒一絲雜毛,宋景淵笑著想,還真像平安說的好漂亮的皮毛,這若被父親見了,怕是眼睛得樂開了花。湊上前去,方要撫摸,心中又是一驚,嗬……這狐狸竟是隻極品的銀狐!見它周身瑩亮雪白,竟不知絨毛根部卻是極少一截的黑色。
宋景淵感慨,幸好自己不是獵戶家的兒子,否則父親無論如何也會殺了狐狸的。
狐狸嘴旁的胡須被狐狸牽得顫了顫,宋景淵眼睛隨之望去,狐狸竟掙紮著要睜開眼。宋景淵大喜,緩慢地抽出手,盯著狐狸的眼睛,等著再次見它湖一樣的眼神。宋景淵欣喜,因為,他救活了狐狸。
狐狸睜開眼時,一雙發亮的眼睛撞進它的眼中。它下意識的想向後退,但精元被掏空的身體完全不聽使喚,人類的味道和氣息撲麵迎來。
那人眉眼帶笑,清俊幹淨,有種木本的味道,隻聽他欣慰道:“小狐狸可算醒了。”說完還動手動腳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狐狸不悅,露出了下齒兩顆尖尖的狐狸牙,哪隻自己落難的狐狸不如貓,那人竟咧開了嘴哈哈笑了好幾聲,邊笑還邊蹂躪自己腦門兒!狐狸氣憤,欲發出低沉的嗷叫聲警告,不想出口卻是病懨懨的喑啞之聲。狐狸氣惱,索性閉上了眼睛。
宋景淵見狐狸不僅身體動不了,而且神態病弱,鼻頭也是幹幹的不見光彩,眼中憂色閃過。摸了摸狐狸骨感的下巴,宋景淵翻身而起,左臂上的麻痹感仍舊未消,呲牙咧嘴的使勁甩了甩,不見效果,沉了片刻那種微疼的別扭感覺才漸漸消失。
下了床發現桌上水壺裏是滿滿的溫水,宋景淵舉杯痛飲三大杯,才解了口中幹燥之感。腹中酸痛,才記起昨晚並未進食。找來了大碗,宋景淵倒了大半碗溫水,回到榻上,摸醒了假寐的狐狸,喂它喝水。狐狸是渴急了,喝的鼻頭鼻梁都水漬,宋景淵笑著用手去揩。
喝完了水,自然是解決天下大計——吃飯問題。
宋景淵有商有量的問:“小狐狸,你吃什麼?王婆做的肉包怎麼樣?誒!別閉眼啊,閉上眼我哪知道你愛吃什麼?”不堪宋景淵三番四次地‘侮辱’,狐狸眉間的兩撮短短絨毛委屈的扭著,睜開眼,竟似閃有淚光。
宋景淵心疼地揉了揉狐狸引以為傲的耳朵,開口說道:“哎!可憐的小狐狸。不用感謝我。佛都說了,救狐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從哪裏聽的盜版……
想了想,宋景淵道:“要不咱們吃三鮮居的三鮮灌湯包吧,保證你吃了這次想下次,味美多汁!”然後肚子響應般的咕嚕叫了一聲。
宋景淵不好意思的嗬嗬一笑,“那咱們就吃三鮮灌湯包吧。”
狐狸不屑地哼哼兩聲,下巴藏到絨絨的尾巴上,閉上了眼睛。
下床,推開門鳥語花香,楊絮若雪翩飛,宋景淵笑著對太陽眯了眼,心情無端轉晴。
信步般踏進前堂,見秋肆齋正大門敞開,宋景淵心中突然一突,轉眼見活生生的劉錫竹正手裏攥著書,腦袋磕在案桌上一動不動,心中暗念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叫醒了劉錫竹,宋景淵急切道:“你怎能開秋肆齋,這幾日秋肆齋不可再開了!快去將門關上!”
劉錫竹滿臉迷惑,轉頭想自己也沒得罪官差啊,關什麼秋肆齋?!
“為何?”
“……”不能說我曾咒你將死吧?不能說怕被抓個現行吧?
“睡傻了吧。快去洗臉漱口,早些回去吧,不然,你母親差人來找就不好了。”劉錫竹貼心提示。
宋景淵心中暗苦,想把這輩子要說的菩薩保佑都說了,不知佛讓不讓他抱抱大腿。
正兀自哀思,門外一人走進,行了個禮,道:“劉公子,我家大夫人找小少爺回去了。”
你看,催命符來了。佛祖果然不收偽信徒。
宋景淵暗道吾命休矣,吾命休矣。
回過身,那家丁亦朝他行了個禮,恭敬道:“小少爺快快回府吧。大夫人備了菜等您呢。”
宋景淵祈願,願娘親還未聽風雨,不知詳情。
回了身,心想不可將狐狸帶回府中,在錫竹這裏反倒安全,宋景淵放不下心囑咐道:“錫竹,狐狸現先托付於你,你要好好照顧。”又道:“它想吃三鮮居的三鮮灌湯包,記得買回來。還有,它身體尚未複原,飲水吃食還望你照顧才是。”說完抱手深深一躬,“景淵先行謝過。”
劉錫竹淩亂了,這是秋肆齋托孤吧?!這個昨晚還不客氣‘鳩占鵲巢’的宋小少爺現在居然裝模作樣的‘先行謝過了’!這叫什麼事兒!
走到門口,宋景淵又停下一步,回眸萬分不舍道:“記得是三鮮居的三鮮灌湯包。銀錢記我賬上便可。”
劉錫竹哭笑不得,這是誰想吃三鮮灌湯包啊?!
遂笑罵道:“快些走吧,擾我清靜。”
宋景淵行遠,三步一回頭。劉錫竹負手搖頭。
宋府。
丫鬟雲兒來接宋景淵,宋景淵見雲兒若見救命稻草,忙問:“娘親現下如何?”
雲兒凝眉,歎道:“小少爺昨夜去做了什麼?今兒個晌午蕭姨娘對夫人冷嘲熱諷的。”
宋景淵淒然。這是他不想看到的。母親不僅要對自己勞心傷神,還要去聽蕭姨娘的絮語。但是——他搖了搖頭,沒有但是,已經如此了。
廳裏,宋母桌前幾碟小菜,都是宋景淵平時所喜。宋景淵見娘親神態和藹,心中越是愧疚難堪。
“兒子回來了。”小心翼翼。
“回來便好。先去將衣物換了,再回來吃些東西吧。”
母親神態雖然和藹,但是眼中疲憊難掩。宋景淵看著心疼,說道:“娘親保重身體,莫要為兒子操勞了。”說完轉身回房換衣物去了。身後,母親微不可聞的歎了一聲。
回到廳裏時,母親正在盛湯,見小兒子回來,招呼著過去喝幾口暖暖胃。
宋景淵昨晚今早都沒進食,此時喝上幾口湯心中頓時洋洋暖意。母親給他夾菜,摘魚,就像他小時候那樣。
“娘親怎麼不吃?”
母親嗔怨,“你也不看看什麼時辰了,早就吃過了。”
宋景淵借花獻佛,夾了一筷子母親方給摘的魚,討好地湊到母親唇邊,“那再吃口魚。”
母親輕笑,吃了兒子孝敬的魚。
一頓飯還算和樂,但宋景淵心中汲汲,所以食不知味。
撂下筷子,一杯清茶。母親才緩緩道:“不知劉公子現下可好?”
聽母親問出口,宋景淵心裏反而如蒙大赦。不敢看母親的臉,宋景淵道:“錫竹安好。”
母親含笑,“明兒不必羞赧,我的兒子我知道。”小兒子雖偶有不聽話,但是一顆孝心卻是難尋的。
宋景淵聽母親口中倒有些自豪的口氣,甚為不解,坐在椅上直等母親問話。
“你昨日去了箐玉坊?”宋母問的隨意,絲毫沒有先前揚言斷兒子腿的淩厲。
宋景淵老實道:“是,兒子騙了娘親,兒子知錯了。”
宋母和藹的笑笑,說道:“兒大不中留。但你未及弱冠,去那等風塵之地,總是不好的。”
宋景淵臉紅,辯解道:“娘親,箐玉坊並無風塵之氣,是個清雅之地。”
“清雅之地怎有那般不知禮數的女主子。”
宋景淵心想,怕是母親已知玉娘扣押自己之事了。暗歎一口氣,說道:“是明兒孟浪了。”
宋母臉上終於見了幾分慍色,問道:“明兒可知坊間都傳了些什麼?”
宋景淵抬頭,滿目疑惑,隻聽宋母氣道:“現今賢人居說書的先生不說當今武相的江湖事,也不談先帝如何風光,竟說起了我小兒子昨夜鬧箐玉坊的‘壯舉’。明兒可與武相比肩,可喜可賀啊。”
宋景淵不知竟已鬧到如此,心想母親怕是要傷心好久了。
母親喟歎道:“現在,臨曲怕是不少人都聽過我兒心智未全了。”
一句話,宋景淵鬱悶至死。
母親見兒子顏色不好,素手撫了撫兒子的臉龐,憂心道:“對娘親來說,這事羞了宋家顏麵事小,但是辱你名聲卻是事大。”
母親笑歎道:“真怕哪家的好小姐聽了此事,拒進我宋家的門呢。”
宋景淵臉快掛不住了。
隻聽母親又道:“娘親知你性子,過往也沒強求過你。”
宋景淵心覺事情不妙。
“不過事已至此,娘親不求明兒別的,隻想明兒去太學求學。如此,明兒若能考個進士最好,不能,我兒這心智不全的謠言也會去了。”
宋景淵不願,“娘親,明兒無心求學,隻想安居一隅看些小書便罷。而且,兒子的書林坊閑置下也不好不是?”
宋母搖頭,“明兒莫要再說了,去太學是為你著想,你那書林坊本就時開時閉,娘親也未見有何影響。”
宋景淵心中難違,臉上萬般不願也不好推辭了。
本以為就此算完了,卻不想母親又開口問道:“那株還丹草用在了何處?”
宋景淵啞口無言。
母親搖頭,“明兒那點兒心思不若用在求學上。那隻狐狸若是喜歡,養了也罷,但是不可玩物喪誌。否則娘親定要人剝了它的皮。”
宋景淵心驚,深覺母親慧眼。但心中不住想慧眼為何不去識那英雄,而用來評斷他這無誌小民。
悲乎哀哉。